《夜晚月儿弯》三月的蚕豆花

57、五十七：假设

　　天光乍破，又回到澹泞殿的越楚疗伤后稍事休息了一个时辰，然后自先去看望墨星空。他绝对是伤重者中的头一份，外伤内伤满身都是伤。越楚心疼也没有办法，只能更心疼。
　　偏殿中，在床边坐下，越楚看向打着赤膊缠满绷带，嘴唇泛白，脸上也半点血色都没的墨星空，抿起唇来。

　　“没事。”
　　忽然墨星空声音微哑的开口……越楚去倒了碗水给他：“没睡吗？”
　　“嗯。”墨星空睁开眼，抬起头来勉强喝了口：“疼！它奶奶的，下手还这么狠！”
　　越楚无奈的笑。他接着也喝了口水，又哺给墨星空。
　　眼下这模样墨星空想顺势干点别的也力不从心。只能可惜的在越楚离开时，在他唇上舔了一口！
　　惹得越楚立时直起身：“都这样了还不老实！嗯？！”
　　墨星空理直气壮：“就这样了还不对我好点！”
　　越楚想把这家伙直接敲晕算了！……放下茶碗，越楚使劲给墨星空掖了掖被角：“睡不着我让大夫给你开点安神汤！顺便加点黄连！泻火解毒！”
　　“那还不如干脆开点砒霜！”
　　“墨倾阳！”
　　墨星空闭了嘴……顿了顿，他小心的瞧着皱起眉来明显面露愠色的越楚，费力的使出手揪住他的衣袖：“我不是故意的，楚楚~，别生气？只是被个疯子缠上太糟心了！”
　　越楚没说话，半晌后轻叹了口气：“很疼？”
　　“有点。”
　　“抱歉。”
　　墨星空微微摇头：“我知道是你拦着师爹没让他出手，可总归，真的是我的个人恩怨。”
　　越楚又没说话。
　　“好啦，我错了？”
　　越楚还是又叹。
　　墨星空握住他的手：“你呢？没事吧？脸色这么差。”
　　询问，越楚亦将墨星空的手握住：“郑兰师承鬼面姬，手里的毒药千变万化。谢老的大徒弟李师兄，已经赶来看过了。无碍，调配出解药就好。”
　　这话让墨星空立时紧张：“就是说你真的中毒了！”
　　“嗯。不过，我在药王楼的百虫百草谷呆了一年呢！短时间没事的。”越楚轻描淡写：“告诉你实情就是为了不让你担心！我真没事。”
　　看着越楚，墨星空只好点头：“好！”
　　药王楼的百虫百草谷内移养移植了何止上百种药虫药草，无毒的有毒的。哪怕药王楼高阶弟子，要进去个一年半载都不一定能完好的出来。
　　墨星空摩挲了一下手里越楚的手背：“剩下这一辈子，我疼你！”
　　越楚失笑，心里暖暖的：“好！”轻声应，越楚再次给墨星空掖了掖被角：“睡会吧！”
　　“真睡不着。你要是不忙，就陪我说会话。”

　　听到墨星空这么说，越楚自是应承：“接下去要做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墨星空看着越楚：“你之说就也说过。所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大雪十三门，完全连根拔起？”
　　“嗯。”
　　“倒也的确！”
　　“你还记得，和陈茂显，一起从厄莫山矿场逃走的，吕府上的那个二管家吗？”
　　“是叫吕含福的？”
　　越楚应：“他便混进了这里。无需审问，通过此番吕炳煜暴露出来，也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
　　墨星空恍然：“不错。”
　　“且审问之后也的确！而且不仅他，据他初步交代，当初内战后，吕、杨两家未能逃走的，实则也同样有！”越楚道：“这个人人的确不怎么样，倒是个看的清的。他说，吕家如今的家主吕振源，虽然确实有些手腕，可就像越锦扬，太自负，也太畏首畏尾！并且吕炳煜的各种动作，吕振源自始至终其实一清二楚！然因为对他，对吕家，对大雪十三门，他的就是他儿子的，他儿子的，也自然是他的！”
　　“能理解！那就像越逸，是借着老子的掩护。不同的是，吕炳煜他老子是，甚至是支持的！”
　　“对。”
　　“那可真是！”墨星空摇头：“坑爹！”
　　越楚又一次失笑，继续道：“因此，吕炳煜发展起来的，靠着罗遂，靠着吴怀功，江湖和朝廷上都有了势力。再加上利用，像是陈茂显这样的挡箭牌！依仗大雪十三雪累积下来的财富，原本不可能不成事！”
　　“所以传闻是真的？”
　　“嗯。确实就在奋荣殿！”越楚答：“吕含福交代，他虽然不确定是从什么时候，可他曾亲耳听吕振源和杨家家主杨达，私下议论过此事。不过，这个秘密，吕炳煜却并不知情！”
　　墨星空一怔：“为啥？”
　　越楚摇摇头：“不知。但是大约，都是不信任吧！”
　　“还有，是不是忌惮！”
　　“嗯……再加上大雪十三门本来就野心勃勃！”
　　“啧！”墨星空多少明白了：“那其实也是坑儿子！如果没有吕振源，多此一举非要搭上越锦扬，那条已经漏水了根本不靠谱的船！”
　　越楚默默。
　　“啧啧！”墨星空不住的摇头：“都说上阵父子兵！……那这样一对比，我的确挺招他恨的！”
　　看着墨星空猛然大悟，越楚想想……大概还真这么回事！
　　还是因着有对比！

　　同样是生自世族大家，一个何其有幸，一个何其，不幸。更何况有幸的那个还是庶出。大家族里，对嫡庶不会像越锦扬那样，看的比命重。但差别就是差别。
　　何况吕炳煜，本身对庶出也是看不起，甚至也是深恶痛绝的！只因为，他是主支上的大少爷，可是活得……
　　潜玉楼调查到的，他一出生就被寄予了厚望。望他重振吕家，望他有朝一日，实现祖上夙愿，飞龙在天。所以他从懂事起，就被接受各种教导，各种训练。为了激励，还有一批同样优秀的庶子与他一竞高低。他们共同面对的只有两个选择：或者生，或者死。
　　便因着这样，在他眼中，那些个庶子，甚至包括其他所有人，都是死物。唯一鲜活的，只有他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吕彩绣。
　　然，她一出生，同样就被决定了，是只有一个选择，联姻！
　　所以那个爱笑的妹妹，最后甚至是死在了大婚之夜！
　　所以，吕炳煜的故事，不比郑兰的故事激烈悲凉，却比之也好不多少。

　　越楚再次摇了摇头。
　　因而这般一番对比下来，墨星空哪怕是庶出，却活得肆意潇洒。重要的是有来自家庭的坚实后盾。而吕炳煜，就算是嫡出，但，没有哪个感情正常的孩子生来就是冷漠的。他唯一的骄傲，身份的优越，在墨星空这里，一文不值。
　　墨星空无奈的大叹特叹：“所以我这真算不算无妄之灾？那些小孩听说一个比一个惨，全折在他手上，没一个有好下场！”
　　“还有他们在的分支。”
　　“那吕振源也真，不怎么正常！”墨星空忍了忍还是没骂出来，不值得浪费口水！“不说他们了，太糟心！”墨星空转移话题：“何况还得感谢他也就找我打了两架！没跟当初和他竞争的那些庶子一样！”说完，墨星空看向越楚：“最让我意外的！……”
　　越楚“嗯”了一声，明白，也同样。
　　“你说，越华，他知道吗？想想看，毕竟如果他知道的话，那他反叛的理由，好像，也就更充分了！”
　　越楚默了默：“说不好！”
　　这真的无法确定。不过越楚也真的，更加倾向越华他确是知道了的！通过郑兰，当年的事其实也只能窥得一个大体的形貌。真正当事人的经历……
　　然不管怎样，越逸，都该是歉疚的，对郑岚。假设，越华走的不是这样一条路，是如越逸，应该是越逸内心真正期望的那样，这一世都平安喜乐，那么，越逸才有可能，让这个秘密永远都成为秘密吧！
　　故此，知道自己的身世，可能成为越华更充分的理由，但是相反也更加的，只会为他增加一道更为沉重的枷锁！
　　而越逸，也将更难，被救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