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儿弯》三月的蚕豆花

50、五十：遁影

　　两人继续往昊王府。

　　京城的这座宅第，曾是当年越锦誉成年出宫建府时，哀帝亲赐的。当时不仅与哀帝最是一模一样的越锦誉得宠，他的母妃，贤妃，亦是风头无量。所以偌大的宅第亦曾是格外富丽堂皇热闹非凡。
　　而今，仍是富丽堂皇之下，却是格外萧索冷落，自不必多说。
　　不过，“热闹非凡”，倒还是时不时有的……

　　越楚和墨星空前脚刚在一处屋顶上落下，后脚，下面便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茶碗碎裂声，还有一个妇人尖锐的叫骂：
　　“这是人能吃的吗！下贱坯子，竟敢拿这种成色的东西来糊弄我！王爷不在了又怎样，我儿子可还在呢！待我儿成龙成凤，你们这一个个的都别想好过！”
　　墨星空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之后目瞪口呆的看向越楚，问：“这谁？还成龙成凤！？嫌活的太长了？！”
　　越楚听着下面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骂声喊声哭声，皱了下眉。他也想知道！

　　便在这时终未找了过来：“皇上和墨小将军怎么在这儿？”
　　墨星空又看向终未：“这下面住着谁？”
　　终未见怪不怪的，向正乱做一团的下面瞅了一眼：“是庞氏。”
　　“就是越锦誉硬抬上去的，那个后来的王妃？”
　　“是。”
　　“啧啧！”墨星空咋舌：“难怪叫嚣着她儿子要成龙成凤！不过，她确定就成得了？”墨星空摇头：“她儿子是有越锋的魄力？还是有越逸的才略？抑或是能比过越斐和越华？”
　　终未笑道：“说不定她觉着她儿子都比他们更高一筹呢！”
　　“我竟无话可说！”
　　“好了。”越楚打断墨星空和终未讽刺的调侃：“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是。”终未颔首，之后领着越楚和墨星空去了一个偏僻的院落。就在越长年隔壁。

　　进到主屋关上门扉，越楚同时微皱了下眉头：“是越长年病了？”
　　“回皇上，是。”终未给予确定的回答。
　　墨星空耸了耸鼻子，也闻到了弥漫的中药味：“味道积的这么深，是病了挺久了，还是病入膏肓了？”
　　“的确病了一段时间了。”终未又答：“但还有没得治，还真不好说。大夫说，他其实是心病。”
　　越楚又皱了皱眉……虽然，他从未表过态，但对越长年，他和终未的评价实则，是一样的。当然越长年自己那不亦是一清二楚。可是，这是真的，是没有选择的一件事情。
　　摇摇头，越楚没再多说什么：“让雪洛衣，多来看看他吧！”
　　除了雪洛衣，好像，也没有其他人了……
　　终未领命：“是。”
　　“现在昊王府的情况？”
　　“皇上，不日前那罗遂亲自来过！”
　　越楚和墨星空都意外了一下。
　　然后房间中的气氛不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再然后，墨星空经过了这短暂的思索后忽地：“大雪十三门，想择木而栖！？”
　　终未早就想过了，所以：“怕是那样。”
　　墨星空皱着眉看向同样神情的越楚。
　　“不太意外。”越楚反倒这样说：“不管是越逸，哪怕是越华，都岂是好控制的。”
　　这，是确实。
　　“不过！”越楚又一顿：“大雪十三门现在空有名声了。除了吕、杨两家还有些规模，其它，早已华而不实。”
　　后面的一句话，让墨星空突然就想到了之前刚刚，越楚才说过的，他隐隐约约！……“还有人有争位之心？！”
　　道破心思，越楚默了默，承认：“嗯。”
　　“……”
　　“但真的不确定！”
　　但其实也真的可以说的通！……墨星空眉头紧皱：“就像当初越逸，拿他老子当挡箭牌一样！眼下！……而且，大雪十三门，可真是比越锦扬好用太多了！”
　　亦的确是这么想的越楚没说话。
　　终未也不由顺着墨星空的思路：“所以可以拆开来……！除了那叔侄三个，大雪十三门，还又生出了一股新势力？”
　　越楚默叹：“是新生还是一直隐藏其中，不好说。”
　　“也是！那，不说那叔侄三个，其实大雪十三门，或者说吕家和杨家，是不是已经没多少精力能折腾了！”
　　“最好是那样！”墨星空又看向越楚：“你有人选？”
　　越楚这次诚实的摇头：“没有。”
　　墨星空也不意外。沉吟了会，他问终未：“那越辉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有些头脑。不过都是小聪明，又因为尴尬的身份。他自己其实也知道，飞上枝头他也不是凤凰。反而哗众取宠。”
　　边说着，越楚边走到桌前坐下：“他倒不是什么人物。”越楚也问终未：“找到陈茂青了吗？”
　　“他现下便在王府。”终未回话：“但因为青叶崖介入，属下着实无法轻易打探出，他究竟藏身在何处。还有他又究竟……！所以，属下也只能确定，那日罗遂确是与越辉生进行了私密会面。可是其它，恕属下无能。”
　　“这也不怪你。”越楚摇头：“罗遂的身手，在江湖是首屈一指的。”
　　“那么皇上，接下去？”
　　“你们继续监视，现在要更加小心，不要暴露行踪。”越楚吩咐，顿了顿后：“朕之后，另有安排。”
　　“是。”

　　从昊王府离开，越楚依然没着急回去皇宫。不过看了看时辰，要先去吃个午饭。于是和墨星空又去了洪盛居，还是上次那个雅厢。
　　这回一顿饭吃得相安无事，酒足饭饱后墨星空便跟着越楚再次去了潜玉楼。最后在傍晚时分，才终于回了皇宫的。
　　越择锐早已回来，还已经帮越楚批阅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奏折。下午，胡人的使节来面圣时，亦帮越楚接待了的。行为处事待人接物，越择锐已然越来越有一国之储君风范。
　　越楚听过越择锐一一汇报，对他好一通夸奖。之后忽地想起，先前他出宫时遇到的事情，于是越楚问：
　　“那淳化伯，锐儿如何处置的？”
　　“皇兄，我不但没有罚他，还奖赏了他！”
　　“哦？”
　　“我赏他做了庙正乐尹！”
　　“噗！”

　　在越朝，这个官职，嗯，供职的地方不在朝堂，在，太庙！……

　　越择锐昂首挺胸，翘着尾巴继续等表扬！
　　越楚乐不可支，戳了戳他额头：“你啊！干得漂亮！”
　　“嘿嘿！”越择锐美滋滋：“对了，皇兄，太师的长孙不错，太师来上课，能不能也让他来随读？”
　　“嗯，那是个好苗子。准了。”
　　“谢皇兄。”

　　看着越择锐之后离开，一旁的背景墨星空忽而感叹：“我好像也明白了，你之前为什么突然说，这臭小子一下子长大了。”
　　越楚失笑：“是吧？”
　　黑星空摸摸下巴，转而不正经的：“所以咱们还真得抓紧时间生一个了！楚楚~！”
　　“……滚！”
　　嗯……然后墨星空便真的“滚”了……拉着越楚一起“滚”的！……
　　咳咳！
　　第二天越楚还得勤勤恳恳早起上早朝，不过今天注定是得腰酸背痛咬牙切齿的了！朝臣们都挺纳闷。怎么昨儿个还好好的，甚至挺高兴的。今儿个就……伴君如伴虎哪！何况幼虎早已成年了。
　　嗯……
　　不管怎样吧！日子是确实又回到了一如既往。战争的伤痛仍在，但那是绝对不能被遗忘的，构筑将来美好的重要的一部分。

　　半月后，胡人使节的队伍启程离开越朝，带着第一批正式赴大月的商队，和满当当的收获浩浩荡荡去往草原。此时，越朝和大月，都要迎来金秋，迎来硕果。
　　而另一边，越朝送去鲜国的接连几封国书都石沉大海。一时间，两方的关系则是陷入了数九寒天。
　　不仅如此，旁边的伊力罕还添柴加火的，要在与鹿海省交界的泽地进行秋祭。说白了就是打猎。再说白了……！

　　越楚看着鹿海省省督递上的折子，气笑了：“秋祭？呵！”
　　崇定殿下也是一片口诛笔伐。
　　“好啊！他们要秋祭，我们也去秋猎！”越楚将折子扔给一旁的康公公：“就跟他们一般的阵势。他们派出的是二王子，我们……”
　　“皇上。”越择锐站出来：“臣弟请命。”
　　越楚看向越择锐：“太子，此行虽表面平静，然实则暗流汹涌！而且，危险是其次，真正重要的，是威慑！”
　　“臣弟省得！因此，臣弟请命！”
　　初长成的小少年身姿挺拔，声音铿锵。气势，更是如那初生之犊。越楚由衷欣慰，且，这的确也不失是一个历练的机会。
　　众朝臣也这么觉得，因此不少人站出来附议。

　　最后商定，朝廷将于鹿海省堪则镇举行秋猎。且还有一个名头，就是与新上任的大喇嘛举行友好会晤。为显郑重，朝廷将派出当朝皇太子，越择锐，亲率队伍。
　　而随行，除设左右护行大将军，和其它一干武将，还有由三位太傅带领的各类文职官员。俨然，就是一个当今亲征的缩版。
　　鹿海省那边自欢迎之至，伊力罕还有鲜国怎么想，现在越朝怎么想他们就怎么想呗！
　　越楚只管以牙还牙！况且他已经先礼后兵。
　　下了朝，该准备的开始快马加鞭准备起来。越择锐更是要被越楚叮嘱良多。待越择锐离开，也去做准备，越楚仍不放心的，先是召见了伏辰，后又给自家师父去了封书信。
　　看着他忙前忙后，半路跑来的墨星空，终于忍不住道：“这么担心还不让我去。”

　　没错，这次，可以直接就说是出征，并没有墨星空。朝臣们肯定举荐，不过越楚所言也给其他人一个锻炼的机会。
　　是以，闻言的越楚叹了口气，看向墨星空后认真道：“此一回虽亦非同小可，但，你也该休息一下了。”
　　墨星空也知越楚关心自己。
　　“而且。”越楚继续：“我之所以，决定要马上解决那叔侄三人的隐患，便就是存了，让锐儿担任主事的心思。我一直在想该怎么进行，伊力罕那边倒顺水推舟，替我出了主意。”
　　“要是那臭小子能圆满完成这趟，也能奠定他的地位。”
　　“嗯。”
　　“所以！”墨星空不满的，也理直气壮的：“你到底更关心我多些，还是那臭小子！”
　　“……”
　　阿……
　　越楚抚额：“关心你多些！”
　　“哼，没诚意！”墨星空撇嘴，更不乐意了！“我都说了，你就是嫌我吃醋没吃到撑！”
　　越楚哭笑不得：“差不多就可以了！”
　　“我不！”
　　“你滚！”
　　“嘤！你不喜欢我了！”
　　“……”越楚更是抚额，紧张的情绪让墨星空这一通胡搅蛮缠弄得终于是，彻底烟消云散了！越楚心累的摆摆手：“好了！我担心过也就好了！都说了是从不大记事养这么大呢，我担心也是人之常情好吧！”
　　这样说，墨星空也收起不正经，上前去将人抱到怀里：“可我也是真吃醋！”
　　越楚拍了墨星空一巴掌。
　　“而且我早就说过，给你打天下，我高兴！左右差不多就这一回了，打完再休息也不迟啊！”
　　“我知道。”越楚道：“但你留在文京，也不会清闲。”
　　经过了那日，在昊王府的长叙，墨星空自然也知道：“有什么新动向了？”
　　“嗯。”越楚应了一声，抬头看向墨星空：“越斐回来了。”
　　立时墨星空皱眉：“什么时候！”
　　“不是很确定。毕竟，之前都在忙着打仗，打仗之后，又忙着战后，忙着和大月建交。”
　　“那他现在？”
　　“正在来文京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