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儿弯》三月的蚕豆花

24、二十四：行曲

　　宫侍很麻溜，毕竟楚晨关注也高。很快回来回禀越楚说，刚刚宫宴散时因着才下过一场春雪，来接大臣的几驾车马在路上出了点小事故。问题不大，已经解决。家里车马损坏的几位，也已经托其他相熟者知交者代送。
　　不过，其中有位大人落了单。是工部参录彭瞩望，和他的妻子赵氏。彭瞩望出身寒门，祖上就是种地的。彭家老两口也就这么一个儿子，含辛茹苦拉扯大，一朝金榜得中，排名还在三甲的一甲之中，可把老两口高兴坏了。眼看老两口就等着享清福，结果一激动双双去给祖宗报喜了。
　　彭家早便分了家，亲戚也都老实本分不好意思找上门。落得了清净，却也因家里没了长辈，亲事也没了着落。一拖再拖，彭瞩望成亲的时候都已年过三十。
　　而也是缘分，他的妻子赵氏，出阁时也是老姑娘了。也是父母双亡。至于家里的亲戚，她的本家，便是之前介绍过的，固国公府。
　　固国公尚且在世，便未分家。赵氏在的又是很远的一个分支，在偌大的国公府根本不起眼。且之前便说，固国公家没有几个顶事的，老爷子又总有闭眼的那天。所以为争取到时分家时，能多赚一点是一点，主支和有分量的分支都在争着抢着照顾固国公。竞争越少越好，何况赵氏的分支这种，芝麻绿豆大的。
　　于是本家指望不上，父亲走的早，母亲小门小户的，又身体不大好的，赵氏便在闺中养成了老姑娘。还是赵氏自己相中的彭瞩望，母亲撑着看着她过了门，却还是闭不上眼的，也只能匆匆走了。
　　因为，赵氏还有个弟弟，也没个人家的。
　　说一千道一万，在文京遍地似花团锦簇的世家中，不管怎样的，哪怕彭瞩望而今已是高官厚禄。
　　几个同窗好友本想邀请他夫妻二人挤一挤，但已经生了事故，彭瞩望为了安全，还是婉拒了。上司墨星河见状本想载他一程，然墨府和彭宅不在一处，顺路都顺不上。最后，便是楚晨出了面。

　　于是越择锐是看漏了，只看到了赵氏的。
　　于是越楚有点可惜。
　　墨星空看不下去，不让他再操心，赶着他睡觉去。
　　而，这事还真有后续。

　　回了彭宅，彭瞩望也因着时辰晚了未敢将楚晨多留，只是向他一再道谢。彭宅不大，可以说很小，不过是个三进的院子。夫妻二人先去看了看睡着的儿子，之后回了房，赵氏边伺候着彭瞩望脱下官服边忍不住问道：
　　“老爷觉着，楚大人如何？”
　　身上松快下来，彭瞩望看着赵氏又去给自己倒茶：“夫人是说？”
　　赵氏将一盏热茶递给彭瞩望，和他一块在卧室里间的软榻上坐下：“嗯，便是为阿谦问的。”
　　彭瞩望点了点头：“楚大人的人品还有家世，那自都是没的挑的。”话一顿，彭瞩望却叹了口气：“但正是因为没的挑，咱们……”
　　“也是！”赵氏也叹，接着长叹：“是我奢望了！我就剩下阿谦这么一个牵挂，总想着给他找个好的，再好的归宿！听说，方嬷嬷不几日前刚刚去了。那院里，可真的只剩下阿谦一个人了。”话音哽咽，赵氏赶紧拿出帕子掩了掩眼角。
　　见状，彭瞩望放下茶碗上前去，揽住赵氏的肩轻轻拍了拍：“你和阿谦都受委屈了。”
　　“世家里少不得的。”赵氏摇了摇头：“所以原想着，就给阿谦说个平常人家的姑娘。”赵氏又哭又笑：“但又一想到，他幼时也是做少爷养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性子又随性。于是就想，让他嫁人算了。好在，他是花身双儿的。”
　　“嗯，阿谦不论相貌品性都是好的。不管如何，都不会让他再受苦的！”彭瞩望点了点头。他和赵氏是患难见真情，所以这时也上了心。他为官多年，深知楚家也不是一般世家。倒，或许可以试上一试。虽若是成了，不可否认于他的仕途极为有利。不成，他们也只是为了自家人。不为求荣。
　　想到这里，彭瞩望又道：“你改天，去许府上一趟。咱们父亲最开始耕作的那个庄子，原是许家的。许夫人也是个和善的人，又出自楚家。哪怕不为其它，楚家都是上选。咱们都为阿谦试一试！”
　　赵氏感动，忙连连点头：“好！”

　　夫妻说了会话，便收拾收拾睡下了。夜已渐浓郁，更夫敲过三更，偌大的文京城更显静寂。便在这静寂之中，突然将其打破的，是一抹跳动的灼热的红光！

　　“走水了！”
　　也不知是谁的一声大喊，紧接彻底让夜惊醒！之后就是消防署的警钟声，还有人来人往救火的声音连绵不绝。
　　而这走水的地方也不陌生，是很有名。便是折梅园。

　　于是，第二天当越楚听闻时，意外之外却又不由的多想。这场事故的诱因，是一盏被风吹落了的灯笼。好在发现的及时，没有酿成大的祸患。除了一个值夜的杂役受了些轻伤，其他人都安然无恙。财物也没什么损失的。
　　或许真是意外呢！
　　越楚思忖。
　　消防署也的确定了是场意外。既定了，那便谈一谈就过。再宣传宣传防范，这场意外，差不多就这样结束了。
　　不过，越楚倒还听闻，还真有人并不当是场意外。
　　是昊亲王越锦誉。
　　新帝登基后，诸亲王便获封地要离开帝都。不过王府是还在的。
　　所以，越楚通过越锦誉秘密与折梅园管事，在自家王府中悄悄会面的行径，也断定折梅园就是他在文京的据点之一。不过，因为雪洛衣……！
　　是呢，雪洛衣，是要给越逸和越斐，做掩护的吧！也正是越逸和越斐想要的。那，且不说只针对越楚的那第一次刺杀，后来忘昔行宫的意外，再后来在迎夏仪式上！
　　而雪洛衣既背了这个黑锅！暎亲王越锦扬可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那，这次折梅园的走水，真不是意外？
　　呵！
　　越楚不由在心下讽刺的笑。原想着越锦誉倒没什么后顾之忧，现下看和越锦扬根本是半斤对八两。而且，也真希望雪洛衣与他没有血缘关系。否则，便不只是血海深仇了。
　　算，像墨星空说的，先让他们狗咬狗去！

　　合上写完的一折子，越楚唤来一个人。是个二十出头，相貌平常孔武有力的男人，叫做卫午。他是十二队午字卫的队长，亦是十二队总队长之一。而十二队是先帝留给越楚的，暗卫。
　　“皇上。”卫午单膝着地行下一礼。
　　“卫午，你马上派人往仰月州一趟，将这封折子送到守州大将军，周国进的手上。”
　　“是。”卫午起身上前，接过折子。
　　越楚又取了早先写完的另外一道：“这封，送到西啸州州守府。”
　　卫午又应一声“是”，接着稳步离开。
　　接着，越楚传了羽林军周统领。
　　不多时后，周统领周宁邦便领命秘密而来。

　　“皇上。”
　　越楚从奏折中抬头，看向形容斯文，倒更像个文人的周宁邦，直接开门见山：“周统领，文京恐有兵变，朕给你个名单。届时，名单上的人，先一步控制起来。”
　　周宁邦大吃一惊了一下！但很快郑重点头，上去将越楚放到龙案上，并推向自己的那份名贴接到手里。退回到原位，打开，看过，周宁邦又是吃了一惊！紧接还是很快更郑重的点头，周宁邦神色严肃：“臣谨遵圣旨！”
　　随即周宁邦退下，越楚又秘密将骁战大营周国隆周营首、骁勇大营丁营首、骁猛大营李营首、和骁骑大营任营首传到宫中。

　　先稳住文州！再通过西啸州和仰月州。
　　西啸州的地理位置已做过说明，在暮影州以西。而仰月州，则在文州以东，寒州以北。
　　其实，夹在暮影州、寒州、以及涓州中间，还有州土面积都不太大的四个州。不过一来，敌方定不会从此过。二来我方，仰月州有出自周家的守州大将军，西啸州州守，则出自楚家。

　　越楚皱着眉。
　　然后还有一个同样不稳定，且是完全不能忽视的存在！
　　就是越蛮！
　　据雪洛衣说，茏山一部现在的巫后，便是巫长的王后，是越锦誉的一个儿子，是真的出自外室的。而他，也是真的为出人头地、争名逐利的！

　　时辰过午，三位亲王的车驾俱已离开文京。之后一个下午按部就班。不过到了晚间的时候，康公公匆匆进到御书房，呈给越楚一封加急奏折。是从最西北边的原州州城，跃马城发来的。
　　越楚不自觉的皱了下眉，接了折子，看了后，他更是眉头紧皱。
　　“皇上？”康公公看在眼里：“可是胡人那边，又出了什么事端？”
　　“是也不是。”越楚道：“林将军说，是雪漠国。”
　　雪漠国是西北大漠上的一个国家，与越王朝隔着一片金胡鸟沙漠。亦与越王朝，共同与兹国毗连。
　　邦交一直不错，何况。
　　康公公回忆：“雪漠国现在的王后，可是岁昌公主啊！”
　　不错，当年，雪漠国的泰嘉王子，便是如今的国王进京联络邦交时，和定国公府的千金互相一见钟情。佳话，到现在还一直流传着呢！
　　越楚蓦地一顿！又向手里的折子看去。上面说，一队雪漠国的胡人，突然袭击了草原上的一个胡人部族。
　　大漠上的胡人已在雪漠国的带领下接近统一，可是问题仍然不断。与草原上，也一直都是持着互不干涉的态度。
　　眼下？……
　　重要的一点是……越楚半眯起眼睛。林将军只说是一队雪漠国的胡人，到底是什么人，是军队，还是其它什么，大概林将军也无法确定。
　　原州守州军的大将军，便是镇西大将军林学安，出自林家，是安越大将军林平川的嫡三子。虽常年戍守边疆，但因着家世，对文京发生的各种大小事宜也都一直非常清楚。
　　所以，应该不仅和越楚一样疑惑雪漠国的这番举动，还有，就是康公公刚刚说的，岁昌公主！
　　她来自定国公府，而当年的定国公府，除了她，还出一位曾荣宠无极的皇贵妃。纯皇贵妃，废太子，越锋的生母！
　　……
　　越楚顿时危险的眯了眯眼睛……越锋，逃到关外去了！？
　　不过！
　　岁昌公主，越楚倒是有些耳闻。是个敢爱敢恨、性情通达的，通过她与雪漠国王的佳话，勇于嫁去大漠的行径便能看出一二。
　　所以，越王朝是她的故乡，她现在更是雪漠国的王后。倘若越锋，当真是求到了她处，她就是个愚笨的，也不可能有求，必应！
　　甚至都不可能收留越锋！但应该，会愿意提供一点点帮助吧！因为，一些肯定必不可少的埋怨。对国、对家、还有对越锋！
　　而且，越锋的目的，也大概不可能是单单通过雪漠国来实现！
　　至于他的目的！……

　　越楚不由意味复杂的叹了口气。他想起了墨星空的一句话：只能说，废太子不是先帝，先帝，也不是平哀皇帝。
　　合上奏折，越楚回了一封让林学安继续密切关注着大漠，以及草原上胡人的动向。然不得不说，眼前这般时候，真真是内忧外患哪！

　　之后潜玉楼也正在这般时候，从涓州，给越楚传回了一个终于具体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