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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会面 ...
横滨是一座商业化较重港口贸易都市,分区不同,人们的生活方式也有些许差异。
看着眼前津津有味的挑选着小兔子睡衣的今时鹤见,坂口安吾不禁有种奇妙的恍惚感。
昨天还是生死存亡,现在居然就是平平静静买衣服?
安吾扭头看了眼跟在不远处的执行官,只见对方一脸习以为常。
不然你以为今时鹤见塞的满满当当的衣柜是谁的杰作呢。
两人在成功接应到安吾之后倒是没有直接打道回府,而是到了一间旅馆稍稍收拾妥当后来了神奈川区。
就在安吾还有些懵圈的时候,他发现花村开始逐渐和他们拉开了距离,虽然距离不远仍在陪同范围内,但在外人眼中一定不会认为他们三个是一起来的客人了。
“???”
安吾不明所以,然后他发现今时已经在内裤区挑挑捡捡起来了。
鹤见心情愉快的看着眼前新上架的兔宝宝卡通内裤,拿在手中看了起来,身后拎着购物篮的安吾明显感觉到周围人的若有若无的目光。
虽然极力掩饰,但对于他们这样对他人目光敏感的人来说,这目光就和直接看无异了。
被这种近乎直白的好像在看变态的目光扫视,安吾不禁想捂脸。但他的手指动了动,自觉这举动会更引人注目,干脆也就瘫着脸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
横滨市内有着不同分区,或许鹤见区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斗,但那并不会影响神奈川这里的平静。
少年一脸纯真,翠绿如湖面的眼眸中像是充满了无限好奇,但跟在他身边的男人却是一脸沧桑,即便衣物整洁,但也是周身遍布硝烟气息。更别提两人购买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男性会购买的品类,柔软可爱的睡衣和少年正抓在手中的兔宝宝内裤,总会让人浮想联翩。这样的组合也无怪于会有人对此露出惨不忍睹的目光。
安吾甚至怀疑,花村是经验太过丰富提前避难,所以现在只有自己被众人的目光集火。
深吸一口气,安吾不知道该怎么和今时开口。
他想要再去一趟熟悉的酒吧,想要再见一次自己即将分道扬镳的……朋友。
甚至于……他要做一些绝不能让上层知晓的事情。
夕阳西下,大地被染成了金色,走在商店街上的三人身影被拉得很长。安吾和花村拎着东西,鹤见手中拿着一个刚买的兔子棉花糖。
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鹤见举着棉花糖看着眼前被映照着的长影子,轻轻跳了起来,虽然面上没有什么欢呼雀跃的表情,但从他含笑的眼眸中不难看出他的好心情。
街道上人烟稀少,大家也都是行色匆匆。鹤见轻快的跳到安吾的影子前,看着两人影子重合起来,又忽然跳出来,举起棉花糖看着它的影子在安吾的头顶上下左右的摆动起来。随后像是被自己逗乐了一样收回手再次走在了两人前面,开始吃起棉花糖来。
花村:我不该在这里,我该在车底。
真正的工具人·花村,默默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时间差不多了,花村向鹤见示意。就在两人要上车打道回府的时候,安吾忽然顿住了脚步。
“今时……”安吾语气有些凝重。
即将下落的太阳的余光照射在安吾的眼镜上,反射出光面,让鹤见看不清他的神态。
鹤见原本想要拉开车门的手顿在半空,他有些不明所以的侧过脑袋正视着安吾。
“嗯?”
“有些事情,我还需要去完成……”安吾抬起头,神情有些悲伤。
鹤见有些不知该怎么做。
【养的人类好像不高兴,宠物饲养手册好像说这种时候应该……】
他眨眨眼,没有给出什么反应。
安吾稍稍后退了半步,手探向背后。
他心思百转千回,最终还是将手放了下来。他即将做出不符合规矩的事情,但承担这份后果的可能是今时。如果换一个人来接应,安吾觉得自己可能会说声抱歉然后毫不犹豫的去行动,但此刻眼前的人是自己监护的孩子……
他沉默了。
久久不见安吾做出其他反应,鹤见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花村。
“——!!!”接收到目光的花村猛的移开视线,沉默的放下正准备反馈任务行程的通讯仪。
一时间没人说话,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
在白色墙壁的神殿前,两方势力正进行着枪·战。
两边分别是包裹着灰色破布的Mimic士兵和穿黑西服戴墨镜的黑·手·党成员。双方用的都是海外制造的自动·步·枪。子·弹在广场上飞驰交错,神殿的支柱像冰雕一样碎片横飞。
这里是美术馆的前院。白石膏外壁的方形建筑高耸入云,前院的地面铺设着让人联想到数码空间的正方形石板。林立的白色圆柱成了枪战的掩护,不断被击中破碎开来。
黑手党有四人、Mimic有九人。无论素质、人数还是经验,Mimic都占据压倒性的优势,不断紧逼着黑手党成员们。
Mimic的部队为了左右交叉打击黑手党成员而兵分两队。黑手党的其中一人大声发出指示,边反击边退向美术馆里面。而另一方面Mimic却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逼近狩猎他们的敌人。
最先追着敌人踏入美术馆的Mimic士兵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成了他的最后一个动作。
“喜好美术鉴赏吗?”
士兵的头部飞向了一侧。
他的头撞在旁边的墙壁上,又弹回到自己脚下。间隔了几秒,鲜血才从颈部锐利的切断面汹涌而出。
一个黑影从上方飞来立在地上。黑色的大衣被风吹起,优雅地飘动着。
随后赶来的Mimic士兵察觉到异状而举起了枪。
“着实不解风情。此处可是有着作为人类精神显现的艺术品,向其致敬吧。”
人影转动身体,黑色的大衣缓慢地随之旋转。
黑大衣分成三瓣,各自像没有重量的利器般水平飞了出去。
最初被斩断的是步·枪。步·枪露出清晰的断面,随后内部被切断的零件掉了出来。
之后拿着枪的Mimic士兵也被从胸部一刀两断,上半身向前、下半身向后倒下了。
幸运地从黑色利刃的虐·杀范围中逃过一劫的Mimic士兵们全都将枪口对准黑大衣扣下了扳·机。
“枪械之流实乃愚者之兵器——”
穿黑色大衣的身影——芥川龙之介又向前跨上一步。
自动步·枪射出的每秒二十发的子弹,和仿佛赐予了黑暗形体一般的无声的利刃相互交错着。
大部分子弹在碰到芥川之前便被斩断了。剩下的子·弹在芥川面前撞上透明的障壁停了下来。
这是芥川通过空间断绝制造的防御。
芥川再次转身,杀戮的黑刃做出回应在空中跃动。
士兵们分别被割断了面部、身体和双脚。即使如此黑刃也没有停止狂舞。那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各自飞舞着的利刃化作了将所到之处的一切全部粉碎的黑色暴风。这是仅能用于破坏和杀戮、只为杀生而存在的异能。
芥川嗤笑着。
若要比喻,这就是吞噬着灰色幽灵的黑色的恶鬼。
“投降——?”芥川像是不相信眼前这一幕似的低声说:“怎么可能。”
从Mimic士兵的后面,一个举着双手的男人慢慢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容貌端正的士兵。无论衣服还是头发,全都是像吸取了灵魂般苍茫的银灰色。他的装扮与其他Mimic士兵无异,身材却格外挺拔。但尽管如此却像没有体重一样毫无声息地向前走着。在他的军装前挂满了各种颜色的军功章。他用不带感情的眼神盯着芥川。
黑手党成员们也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都面露迟疑地用枪指着这个毫无戒备地走过来的男人。
“就是你吗……那个传说枪弹不入的黑衣异能者。”
高个子的男人只是微微张开了一点嘴这样说道。那声音就像风的笛响让人听不出源头。
“你是何人?”
“指挥官……我是Mimic的首领。”
话音刚落,黑手党的战斗人员们一起冲上来、举枪将敌人团团围住。
Mimic的指挥官却连眼珠都没动一下。
“指挥者带头纳降吗?作风值得钦佩,但难以置信——不、是令人不快。”
芥川的黑色大衣变成绳带的形状伸上前绑住了Mimic指挥官的手脚、按着他跪在地上。
“报上名来,Mimic的首领。”
“我名叫纪德,安德烈·纪德。我是来……请求与君一战的。”指挥官不慌不忙,用平静的语调说。
“Mimic的首领想要与我交手?若此话当真那实属莫大的荣幸,但我无法相信。何况是还未发问便开始滔滔不绝之人口中的话。”芥川用冷冰冰的眼神盯着对方说:“……Mimic的首领啊,知道我为何不取你的首级吗?”
“这个嘛……难道不是因为你就是被这样调·教的吗?”
芥川狠狠打了纪德的脸。手脚被绑住的纪德无法躲闪,嘴角被打得血沫横飞。
“未取你的首级是因听闻Mimic的首领是异能者。”芥川从纪德腰间夺走了老式手枪,用它抵住纪德。“杀死些只会乱射塑料弹珠的虾兵蟹将,那个人也不会认可我。让我看看你的异能吧——若你所言当真,我便如愿与你一战。”
纪德紧盯着芥川和那把枪,之后沉吟到:
“这就是你的异能吗……操纵黑色的外套——”纪德看着缠住自己手脚的黑布说道:“真是毫无破绽的超群异能啊。但是……还不够,还不足以将我等的灵魂从原罪之中解放出来……看来是有些过于期待了。”
芥川脸色苍白地扭曲了表情,他抽了一口气,身体某处的关节似乎发出了声响。
他的回答便是黑色利刃的一斩。
在手脚被绑住、无法回避的状态下,纪德毫不慌张,只是轻轻向前探身、扭开了头。
黑色利刃擦着纪德的头部一侧挥下去,被切断的发梢在空中飘舞。紧接着他用头撞向了被芥川夺走握在手中的老式手·枪。枪从芥川手中脱落,途中手指蹭到扳·机而开·了·枪。
绑住纪德的黑色衣带对此做出反应,在子弹击中芥川前将其包裹了起来,然而也因此让纪德的左手获得了自由。
纪德从军装下抽出另一把手枪,左手持枪击中了一旁未能对急转直下的事态做出反应的黑·手·党成员。子·弹穿过了肩部,黑·手·党成员手中的自动步·枪因震颤而走火了。
从黑·手·党成员的枪·中·痉挛般射出的子·弹共有3发。其中1发穿透了芥川的手臂,另外2发则正中了其他黑手党成员的胸膛,并且是致命伤。
“什么——!?”
芥川受到手臂被射中的冲击,本能地将异能撤回用于防卫。纪德的枪击随之而来。尽管通过空间断绝拦下了飞来的子弹,但作为代价束缚纪德的黑色衣带却全部散开,纪德已经自由了。
纪德一个前滚翻冲过去捡回了自己的枪,从这里开始变成了单方面的虐杀。
那里没有肉眼可见的不可思议的力量在运作,子弹没有偏离轨道,没有雷鸣和火焰窜动,身体也并非被夺去了自由。除了距离迫近这一点之外,和以往经历过无数次的枪战没有任何差别——除了结果。
纪德边在地面上翻滚身体边用两手同时开枪。所有子弹全都像被吸过去了一般命中了黑手党成员的要害,唯有芥川防御住了子弹。但与其说是防御住了,那动作顶多称得上是躲开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异能吗?”
枪·火在纪德的四周闪烁。反击的步·枪、还有芥川的黑色利刃全都被纪德以最小幅度的、仿佛避开飞虫一般的动作闪开了。
纪德的子弹终于有一发突破了芥川的防御命中腹部,芥川在那冲击之下后退了。
芥川边后退边咳出了鲜血。黑色的衣带包住手臂和腹部的伤口,充当了临时止血带。然而用于攻击和防御的力量也因此被分散,形式变得对芥川更加不利了。
“太荒谬了——竟有破坏力凌驾于我之上的异能……!”
“我很羡慕你啊,黑手党的异能者——那句话本应是由我来说的。”纪德双手持枪站了起来。
“若你有更强大的实力、再多积累些经验,或许就不会是这样了。但现在的你就和黑色家鸭的幼雏没有两样。”
“你在愚弄我吗——!”芥川的头发都炸起来了,黑色的布片旋转着,放出音速的突刺。
然而这一击却没能发出去,在布片即将成形之前便被子弹弹开了。而纪德正是瞄准了将要出招的这一瞬间开的枪。
“你这家伙……能预测到我的行动吗……!?”
“我们是Mimic——”纪德用枪顶住了芥川。“我们是幽灵,是‘幽灵部队’。是未能被赐予神之恩宠的死灵军团。直到真正的敌人来给予我们的灵魂以救赎,我们都会在污浊的鲜血之中继续行进。”
芥川有一瞬间被纪德的气势压倒了。他明白纪德这番话并非表演或虚张声势,而只是将自己真正所想的东西说了出来。
“……回答我,Mimic的首领——”尽管被枪顶着,芥川依然用平静的语调说:“你们袭击黑手党领地的目的何在?”
“没有什么目的,”纪德当即回答:“幽灵无所期望,唯独渴求自身灵魂的消亡。我们曾向‘钟塔侍从’寻求过这些,而如今又来向你们寻求……最后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黑衣的异能者?”
“动手吧。”芥川闭上眼微微笑了。“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未能成为你所期望的‘敌人’,真是抱歉啊。”
“永别了。”
纪德弯下手指,扣住扳机。
然而却没有射击。
就在即将下手的前一刻,纪德仿佛被什么东西弹开了一样做出了回避动作。
他抬起枪,像是在躲避什么一般转开了身体。
但尽管如此,子·弹依然打掉了纪德的手·枪。
织田作的子弹命中了敌人的手·枪,枪摔在地上。
纪德有些不知所措,随后将像是发现了珍贵的可以给自己带来终结的宝物。
他向织田作开枪反击,但那些子弹的轨迹织田作都已经“看到”了。
织田作稍稍歪头闪过了瞄准头部飞来的子弹,而作为回礼射出去的子弹,也被以同样的动作闪开了。
被闪开了?
织田作有些惊讶。
“黑手党的援兵吗……”
织田作在这样相互未能击中对方的状态下接近纪德,一直到了能抓住他□□距离,两人开始肉搏。自己的行动被看穿了,织田作之助意识到这一点。
于是他当即放弃了制服敌人的念头,开始寻找还残留着一丝气息的黑·手·党成员。己方人员基本已全灭,只有芥川龙之介还有意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名叫芥川的少年。
“芥川龙之介?”他不禁讶异出声。
眼前少年的样貌,和之前青木泉无意间透露出来的太像了。甚至于,织田作可以肯定,这就是青木泉说的‘家人’。
“要跑了!”芥川边后退边咳出了鲜血。
“你干什么!”织田作扛起挣扎着的芥川向退路跑去。
路上两人遭遇了自动步·枪集中火·力的热烈欢迎。是Mimic的士兵们。
预测到枪击,织田作带着芥川向侧面一跃避开了攻击,芥川因伤口撕裂痛苦地呻吟着,但织田作却没有余力去说些安慰他的话。他边跑边向对方威胁性地开·枪。
趁Mimic士兵做出警戒的空当,织田作冲进了一旁的人造树林。
织田作在人造树林中穿梭着,背后还能听到下令追击的喊声。树林里稀疏地立着些落叶松,在这里敌人的子弹也无法轻易穿过来。然而谁也不能保证再往前不会跑进一条死路。
“抱歉、我要放你下来了。自己能跑吗?”
织田作问道。芥川腹部的伤口又渗出了一片血,他在杂草横生的黑色泥土上跪了下去。
“我叫织田作之助,是太宰的朋友。我是为了从这地狱的魔窟中解救你而来的——”
他向芥川伸出手,但芥川只是按着腹部的伤口一动不动。
突然一段影像闪过。
织田作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随后,一道黑色闪光般的利刃贯·穿了他的脖子一秒前所在的位置。
“我听过你的名字,你是一介最下级成员。”
芥川边喘着气边说。那眼神中的愤怒就像随时想要将眼前人咬死一样。
“是的。”织田作这样回答。他想询问一下对方是否认识青木泉,但还不待他说话,芥川已经开口了。
“你说你是太宰先生的……那个人的朋友?”织田作觉得,那尖锐的目光几乎要将他穿透。有什么东西正让芥川的内心燃烧着漆黑的火焰。
“啊。”织田作顿了顿。
“太宰先生说了,我即便再过百年也无法胜于你。”芥川的杀气突然爆炸般地膨胀了起来。“那个人不会说谎,所以我更无法原谅你。即是说我连区区一介最下级成员都不如吗?——为何?为何?为何?”
三条黑布飞过来,已经预测到攻击,织田作翻身向一旁躲开了。身后被黑色利刃切断的树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倒下了。
“在起内讧的时候那些家伙可就要追过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太宰先生对我……!!”
织田作猛的把身体压低得脸都快埋进土里。斩断了树木被抽回去的黑布从后面贴着他的头顶飞了过去,又有树倒下了。
真是可怕的异能,无论射程还是速度都无可挑剔。而且单是将所触及之物全部一刀两断的利刃,其破坏力在黑手党就已是屈指可数的了。如此年少却能做到这种程度,确实是让人后背战栗。织田作忽然就能理解太宰为何会想把他留在手边亲自教导。
但现在他无暇感慨这些。
织田作向着芥川开了枪。没有用于攻击、留在身边的黑布横向切断了空间,子弹嵌入空间的断面停止了。
他已经知道芥川会如此防御,于是趁这个机会从侧面绕过去,对准芥川中枪的手臂毫不留情地踢了一脚。
“呃啊……!?”
剧烈的疼痛让芥川缩起身体,随后失去了意识。持续发动异能、而且还连续使用尚未习惯的空间断绝来防御的芥川心力已经被消耗得所剩无几,所以才会因为枪伤被踢中的剧痛晕过去。
他本来也已经快撑到极限了。
太宰治的斯巴达式教育严酷至极,不管其结果能让实力在短期内提高得再怎么显著,芥川也还是个孩子。他与Mimic的士兵、身为异能者的指挥官还有织田作连续战斗至此,按说早已耗尽了心力、无论何时晕过去都完全不奇怪。
但那股执念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
织田作想不明白
「为什么太宰先生对我……!」
这样声嘶力竭地怒吼着的芥川就像被什么东西驱使逼迫着一般,织田作有些在意他表情中隐约可见的、那愤怒之外的感情。
“我有预感……预感在这个国家能遇到那样一个异能者。”
“你在说什么?”织田作回过头去。
有人站在人造树林的入口处。是Mimic的指挥官,还有三个士兵。
已经听不到任何枪响了。这让树林更蒙上了一层寂静。
“我名叫安德烈·纪德。我是为了……寻找能解放我等幽灵的灵魂之人而来的。”
他的声音有着仿佛来自几十年光阴之外的震撼力。
“是嘛。我认识的人里有干丧葬行业的,可以便宜点介绍给你。”
“不需要……因为我现在找到了。”
与此同时纪德开枪了。他瞄准织田作的眉心十分精准地射出了子弹,但只要提前五秒预测到子弹的轨迹就能很轻易地躲开。
他向右移了半步。
子弹射中了他的眉间和心脏。杀伤性的对人中空弹击碎了头骨,子弹撞在颅骨后部,头部受到冲击而倒向了后方。
——影像到这里结束了。
这是借助异能预测到的未来。
织田作一边压制心中的混乱,一边与刚才的影像相反、向左闪开了。但就在此时子弹射入了头盖骨中,颅腔因震动而摇晃着,某种瘫软粘稠的声音在左右耳之间回荡。
——影像到这里结束了。
织田作震惊地呆站在原地。
纪德手举着枪,以和刚才完全一样的姿势站在那里。而他根本还没有开枪。
仿佛被突然按入沉重的水底般的混乱感袭来。
发生了什么?
“你的混乱,也正是我的混乱。”纪德放下枪说道:“因为我刚刚所做的事情,你也能够做到——观测几秒后自己将要遇到的危险的能力。我刚才预测到你会向右躲避,于是改变了射击方向。然而你也预测到了这件事,因此反过来改变了躲避方向,而我又预测到了这件事……你能明白我说的话吗?”
同样的能力——?
“你的预测能力是万能的,没有人能够葬送你……除我之外。”纪德绷紧了面部的肌肉,嘴唇向两侧略略拉伸了一些。他似乎是在微笑。“然后能够葬送我的人,除你之外也就没有了。你是唯一一个能够终止这场争斗的人。”
纪德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但感觉就像神经里被注射了冰冷的毒·药一样。
织田作几乎是本能地对着纪德举起了枪。
“很好,就是这样。”纪德如同恳求般地说:“只有你的子·弹能让这场战争结束。你既然是黑·手·党的一员,那么射·杀敌人的头目就该是你的夙愿。”
枪·口对准了纪德。他说的全都没错,若是同样拥有预测未来能力的人相互战斗,那便完全无法得知哪一方会取胜。织田作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枪口仍纹丝不动地指着敌人。
之后他放下了枪。
“我拒绝。”织田作说:“我只是来帮助同伴的。而且老实说,我已经很多年没杀过人了。”
“……什么?”纪德的声音之中第一次掺杂了动摇。“你难道……不是黑手党成员吗?”
“黑手党也有各种各样的人。”
“枪是用来杀人的道具,而这里是战场——”纪德的语调渐渐慌了起来。“所以就应该战斗!要拼尽全力、燃烧灵魂去战斗!这场战争只需1发子·弹就够了,若是你不开枪,就只能由我开枪迫使你反击了!”
纪德愤怒的冲着织田作举起枪。而射击的精准程度就像织田作刚才“看到”的那样。
“大家都对争斗有兴趣,而且是深感兴趣。”织田作说:“但是我没有,我所感兴趣的是怎样活下去。对我而言更重要的是你们究竟在怎样活着、是什么把你们逼上了战场。这些都是一旦死掉就会永远失去的信息。”
“没有什么比死更重要的生存!”
纪德扣下了扳机。
影像出现了。
向后仰身躲避的他被子弹射中了。蹲下躲避的他被子弹射中了。向一旁侧身躲避的他被子弹射中了。所有这些景象重叠在一起同时从脑内闪过。
如果是这样,预测能力也没有任何可参考的价值。
织田作为了减少身体可能中弹的面积扑向前方地面,敌人的子弹擦着他的太阳穴附近的皮肤向后方飞了过去。
身为纪德部下的Mimic士兵们也配合着指挥官一同举起自动步·枪开始射击。
但这些就都能简单地预测到了。织田作在土地上翻滚着躲避枪林弹雨,同时用两把手·枪还击。当然也是并不会射中任何人的威胁性·射·击。
他翻身跳到了芥川旁边,以单膝跪地的姿势举起枪。
“你是……故意打偏的吗?”纪德的脸色阴沉下来。“你以为这就是……这就是我等所期望的争斗了吗?你以为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才和部下们一起战斗至今……”
“抱歉让你专程跑来日本一趟,但我也有我不杀的理由。麻烦你另寻高明吧。”
“为什么!”纪德大喊:“从那场战争以来,我和部下们一直在寻找能够死得其所的地方,一直都像死灵一样在世间彷徨!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啊!开枪吧、快开枪吧!否则……”
纪德的呐喊回荡在空中虚无地漂浮着。那声音既像是墓地之下的人的声音,又像是想要拼命活下去的声音。
看来是不得不回答这个问题了。
织田作叹了口气,用平静的语气对纪德说:
“我无法听从你们的愿望,是因为我还有梦想。等到哪一天我离开了黑手党成为自由之身的时候,我想要在能看到海的房间里、坐在桌前……”
——那就由你来写吧。
——这是能让这部小说保持完美的唯一的方法。
“我想成为小说家。”他说:“我想要扔掉枪,拿起纸和笔……有个人曾对我说‘撰写小说,就是在描写人类’……夺人性命之人,必定无法描写他人的人生。所以我决定,不会再杀人了。”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从这眼前的景象中消失了。
就连风的声音,还有树叶摩挲的声音都听不到,唯有寂静充满了世界。
这是织田作之助不曾对任何人——甚至对太宰治和坂口安吾都不曾讲出的话。
织田作眼前好像浮现出了很久不曾出现的画面——
所有声音都被雨吸走了,整个世界都好像变成了幽灵一样。
雨滴倾斜坠落的景象覆盖了他的全部视野,一切看起来都是蓝色的。掺杂在雨中、混合着海浪飞沫的雾气在漂浮。潮湿的景象与他在玻璃前隔窗相向。
这里是茶馆。那时织田作之助十四岁。
他正在读书。
那是一部很旧的书。封面已经磨破了边角,内页也有些破烂了。印刷历时已久,时不时会有文字剥落。
这是在刺杀委托的现场找到这部书的。织田作代替已无需去读它的主人将它带了回来。
他翻动着书页。
十四岁的他比现在更加单纯。那时的他还只是受人委托的独行杀手,任务从没失手过一次。身为这本书原先主人的富豪、还有他的家人们,都已经成为了杀人现场墙壁上的污迹。
为什么要拿回那部书,织田作已经不记得了。当时的他完全没有读书的习惯,然而那部书却不一样。
那是很早先的小说,讲述以某个城市为舞台的众多登场人物的故事。登场人物们无一不弱小而卑微,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东奔西走。然而他们的故事却不可思议地引人入胜。
工作结束后,走进经常光顾的茶馆在习惯的位子上坐下读那部书成了每日的习惯。
那一天也和往常一样。
“小哥你总是在看那个书呢。那么有意思吗?”
不经意地听到有人搭话,织田作抬起头来。
一个个子高高的壮年男人正站在那里。男人有些消瘦,脸上带着一抹浅笑。他嘴边蓄着一小撮胡子。
有意思,织田作回答说。
男人用看到了某种稀罕物一样的眼神打量着他。
“真是奇怪的小哥啊~比那种小说有意思的故事在这世上可是数不胜数呢。”
老实说,织田作觉得自己也无法向他说明为什么要把这部书翻来覆地去看这么多次。
“小哥啊,那书的下卷呢?”
桌子上的书只摆着上卷和中卷。
那小说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只找得到上卷和中卷。拜其所赐他一直不知道故事究竟是以怎样的结局收尾的。他转遍了所有能去的旧书店,却始终没能找到下卷。
我没有下卷,织田作回答说。
“这我就明白了,你这小鬼真是走运呢~这部小说的下卷简直就是个糟糕透顶啊,看完后都让人想把头骨掀开把脑子给掏出来洗一通呢。你只要看着上卷和中卷开心就好,我是为了你好才这么说的。”
那可不行,织田作回答说。
“那就由你来写吧。”那胡须男说:“这是能让这部小说保持完美的唯一的方法。”
织田作愣住了。他从没想过什么自己来写后续之类的事情。
“撰写小说,就是在描写人类。”胡须男说:“是描写人类在怎样生活、要怎样死去。让我看来,你是有那个资格的。”
那一天好像与往常一样,他杀了人,之后来看小说,又好像有了不一样的事情发生。男人的眼中像是有着会令大地随之震撼的感情。于是织田作问了他的名字。
但后来,这个名字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在了记忆的长河。只是那种震撼的感情一直持续贯穿在心中。
几天后,他在同一时间去了那家茶馆。在每次都坐的位子上放着一本书。书的封面上贴着一张纸条,写着“后悔的话我可不管哦”。
是小说的下卷。
他花了一天时间读完了那本书。
这是他对太宰说的,第二个人情。
——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纪德用低沉的声音说:“这就是你不肯踏入我们的战场的理由吗?”
“是的。”
他看着纪德,纪德也看着他。
双方的视线就像是要读取对方心底所想一般静静地交错着。
之后,交涉失败了。
纪德举起枪,对着昏迷的芥川开枪了。
他没办法拽住晕过去的人让他躲开子弹,于是他冲过去挡在了芥川前面。
子弹正中织田作的前胸,横扑过去的织田作被子弹冲击得空转了半圈才摔在地上,之后又向后滚了一圈。
“你说活下去?我们已然死去了。我们不过是被亡灵操纵着的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只是一副等待着在你这样的异能者的枪下燃烧殆尽的空壳。”
织田作咳嗽起来,每次咳嗽都带得胸口一阵剧痛。
他扯开胸前的衣服摸到了子弹,子弹被防弹衣拦下嵌在了里面。尽管如此胸部的骨头也发出了被铁锤狠狠敲打了一记似的声音。
“你还没有死——”织田作断断续续地说:“我不知道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但你们可以慢慢来思考自己应该如何死去。”
“为什么不明白……你才是唯一的……!”
纪德咬着牙这样说,之后感情从他的眼中消失了,就像蜡烛的火灭掉了那样。那灰色的瞳孔变得像无尽的废墟一样虚无了。
“既然你无此意就没办法了。你不杀我,是因为你不理解我的愿望。但我也不会杀你,因为你是唯一能够引导我们去向圣火燃烧的战场之人。”
在纪德身后的人造树林入口,刚才的士兵运输车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那里。
纪德和他的部下们沉默无言地、像参加葬礼般沉痛地一个一个乘上了车。
离开的时候,纪德只有一次回过头来,然后——
“那我就让你理解吧。”
他这样说。表情十分苍白,那声音就像来自于这个世界之外的某处一样苍凉地回荡着。
“我会让你理解我的。在这里——”纪德边说边用力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我会让你看看这里面是什么,这样你应该就能真正理解了——理解你我之中必有一人死去这件事。”
纪德默默地离去,乘上卡车消失了。最后,他用让人血液冻结的视线瞥了织田作一眼。
“尽管期待着吧。”
*
那之后,Mimic没有再发动其他攻击了。
织田作把伤员带回去之后,和太宰稍微聊了一下。之后他窝进自己的房间想起了事情。在昏暗的房间中,他一边听着自己的心跳,一边继续从心底浮起的气泡般的感情中移开视线。他有某种预感,某种不久后会发生什么重大事情的预感。就像夜明前紫色的天空、沙暴来临前远方的雷鸣那样,是某种大事将至的预兆。
到了晚上,织田作收到了太宰的联络。他说想商量一下今后该怎么做,问他能不能出来。于是织田作拿上外套出门了。
“夜晚很好,”太宰说:“夜晚是黑手党的时间。”
两人走在繁华街上。夜间出没的人们有条不紊地在街上游荡着。无论古老还是新造的建筑物都同样接受着潮湿海风的吹拂。夜空中金色的星辰像是反射了街上的灯光一样在闪烁。
“接下来要去哪里?”
“去见某人。”太宰微微笑了。“不过还真是灾难啊,织田作。刚遇到敌人的老大就被如此热烈地求爱,照这势头是不是周末就要办婚礼了?”
“我没有被求爱,那就是一群为了打仗而打仗的奇怪的家伙。”织田作想了想回答道。
“是吗?不过绞尽脑汁在死法上玩出花样听上去倒还挺可爱呢,连我都没想到这些啊。”太宰用好像很开心的语调说:“不过他临走前扔给你的那句话倒是挺让人挂心的,没准以后会改变战术。我派部下留意一下你周围吧。”
“这场争斗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Mimic的士兵先不说,那个指挥官的异能真的是有够麻烦。突袭肯定行不通,那么就需要他们的内部情报——黑·手党为了搞到这个而四处奔忙,但到现在基本是以徒劳告终。”
“只有安吾。”织田作说:“这几年安吾都以黑手党和Mimic双重间谍的身份在生活,他知道的东西应该比之前告诉我的更多。”
“我也这么认为。”太宰点了点头。
“没有能找出安吾的办法吗?”
“有的。”太宰肯定地说。
“有啊。”织田习惯性的回答,之后猛地吃了一惊:“真有啊?”
“准确地说,是根本不需要去找。他已经在等着我们了——好的,我们到了。”
“这里吗?”
“除了这里还会有别处吗?”太宰苦笑着说。
那正是在夜晚微暗的街上点亮了一盏小小的灯、再熟悉不过的酒吧的白色看板。
沿着通向地下的昏暗的楼梯走下去。能听到细微的说话声,香烟的烟雾如同白浪般在盘旋。每踩一步脚下都会发出咯吱咯吱让人舒服的声音。
现在想来,这里总会有他们之中的谁在。明明没有约好,来之前也从不互相打招呼,但很不可思议的是来到这里总能遇到朋友当中的某个人,之后他们中的谁便会走过去向他打招呼。
而这次也是一样。
“呀,晚上好。我已经先喝上了。”
坐在和平时完全一样的位置上,用和平时完全一样的态度,安吾举起酒杯寒暄道。
织田作用眼神向老板示意,之后伸出一根手指。老板也只用眼神回复了他。
两人在安吾身边坐了下来,“你也稍微联系我们一下不好嘛。”
“我即便想要如此也没时间啊。”安吾苦笑着说:“我这边现在也有不少麻烦事,一直没办法随便出来说话。这次也是难得有机会过来,不过现在没有跟踪也没有窃听,可以喝到尽兴为止。那么,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发生爆炸的那片废墟掉着一块手帕。”太宰轻轻笑了:“那里面夹着这间酒吧的餐巾纸,我一看就明白了。你明明是个情报员,用的手法却这么老套呢。”
织田作想到自己递给安吾的手帕。
“这一手只有在我们之间才用得通啊。”安吾这样说,之后稍微叹了一口气。“我本以为再也没机会来这里喝酒了,看来我还真是走运啊。于是我也想把这份幸运和我的两个朋友一起来分享。”
“作为卧底搜查官你还真是多愁善感呢~”太宰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安吾对太宰的话没能立刻做出反应,脸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容。
“……不愧是你啊。”隔了一阵,安吾吐出了这句话。
“安吾,你在加入黑手党前原本是有其他身份的。那就是作为政府秘密部门、内务省异能特务科的特工的身份。而你的任务就是监视黑手党的动向并汇报上去。”
“……的确如此。”安吾深深叹了一口气。
“虽说是汇聚了国内异能者的秘密机构,和港口黑手党爆发全面战争的话也不可能轻松了事。而且特务科的工作就是针对异能者进行监管,这也是无奈之举。是这样吧?”
“然后在这里就要说到Mimic了。计划登陆日本的异能犯罪组织Mimic对特务科而言也是一颗烫手山芋,因此他们又安排安吾去探查Mimic的动向——以黑手党双重间谍的身份。当然在万不得已的时候,‘黑衣·特·种·部队’——特务科的执行部队应该也会来出面救人。或许还有别的后备力量接你回去?”
“身为工资低廉的国家公务员,真的尽是些划不来的工作啊。”安吾露出苦涩的笑容说。
“也就是说安吾并非双重间谍,而是三重间谍了。”织田作说。
“是啊。”太宰点头说:“我所调查到的内情也就这么多了。那么烦心的话题先到此为止,让我们来干一杯吧~”
但酒杯只是静静地摆着。
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比酒吧菜单上的任何一种酒都要苦涩的沉默笼罩着他们。
“然后呢,”因为实在没人说话,安吾大概也是觉得没办法而开了口:“两位会来这里,是为了鉴证我们之间不变的友谊吗?”
“怎么会呢,”太宰只是扯了扯嘴角笑着说:“当然是来向你要Mimic的情报的,你明白的吧?”
“真是奇怪。明明喝的是与平常一样的酒,却索然无味。”安吾盯着酒杯自言自语似的说。之后他转向织田作,“特务科的监视小组带回了纪德与织田作先生交战的信息。你看到纪德的能力了吗?”
看到了。织田作回答说,是预测敌人攻击的能力。
“特务科也对他的那种能力无从下手。”安吾摇了摇头说:“要对付他的话恐怕只能在他头顶扔下超大型炸弹……而且纪德神出鬼没,不会让人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上面好像已经打算把这件事完全扔给港口黑手党了。让两个组织互相残杀,之后去监管剩下的那一个。这样一来特务科便无需牺牲一兵一卒。”
对于在异能犯罪组织的问题上伤透了脑筋的特务科而言,这确实是个一箭双雕的妙计。
“还真是自私自利的算盘呢。”太宰歪过头说:“但对黑手党来说,那个能力也是很难攻破的。”
之后太宰斜过眼瞥了织田作一下。
“……当然,除了对一个最下级成员而言。”
“那家伙是身经百战的军人,是统领着一众强大士兵的指挥官。”织田作盯着酒杯中映出的自己的脸说:“而且无论我还是他的异能,都不过是可以‘预测到几秒之后’的能力。究竟谁能先一步击败对方,说道底还是要拼格斗和射击的手腕。”
射击的手腕——也就是说,唯有能从更远的距离更准确地击中对方的人才能取得胜利。
“要说织田作的射击手腕啊……是吧?”太宰笑了起来。
“的确,无法确定的要素应该仍有许多。另外还有‘异能的奇点’这个问题。”
“异能的奇点?”
“你面对纪德使用异能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和以往不一样的事情呢?”
织田作思考了一下,之后回答:“有的。”
多层重叠在一起的未来预测。
“这是政府直到最近才开始着手研究的一种现象。”安吾表情认真地说:“据说目前已确认得知,作为多种异能力相互干涉的结果,在极端罕见的情况下能力会向着完全无法预测的方向失控。虽然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比如两个同样拥有‘必能先发制人’的异能者相互战斗会变成怎样。‘必能骗过对方’和‘必能看穿真相’的两个异能者在一起交谈会变成怎样。结论是‘不尝试便无从得知’。结果应该就是某一方的异能更胜一筹吧。但听说偶尔也会发展成不属于两者中任意一方异能的现象。特务科就将这种现象称为‘奇点’。”
那时候所看到的东西就是所谓的奇点吗。还是说,奇点是在那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呢?织田作顿住了。
“刚刚这些话,其实是不能说出来的。”安吾说:“我们会面的事情如果被内务省的上层知道也会有大麻烦……所以这次算是私下会面了。”
听过这些,太宰看向安吾。之后边微笑着边说:
“哎呀哎呀,这口气就像是以为自己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一样呢,安吾。”
空气瞬间凝固了。
表情静静地从安吾的脸上消失了。
太宰依然在笑着。
“因为事实如此吧?包裹着层层迷雾的秘密异能机关,神出鬼没、全国上下所有异能犯罪组织都闻之战栗的神话般的存在,那组织的其中一员就站在眼前。想从他口中挖出的情报列表恐怕比词典还要厚呢,没错吧?”
织田作甚至未经思索便向太宰发问:“你想把这里变成战场吗?”
安吾一动也没有动,那暧昧的笑容似的表情就这样被冻住了。他的视线就像给大头针钉住了一样牢牢固定在太宰身上。
“是我的错啊。”安吾放弃般地说:“是我搞错了,我擅自误以为只要在这里我们就可以放开彼此的立场来交谈。但是给店里添麻烦也实在过意不去——我不会反抗的,随你处置吧。”
织田作动了动手腕,但随即也不再动弹,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如果这里帮助安吾的话会怎样呢?什么都不会改变。没人能突破太宰动真格布下的天罗地网,而且若是背叛组织,孩子们也会没命。
“安吾,”太宰像是在检查什么一样盯着自己的手心手背,孤零零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只要我一声令下,我的部下就会立刻封锁住这里。但现在这四周还没有被包围。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快消失吧。”
安吾好像想说什么,但又把话咽了回去。
“我并不觉得悲伤,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太宰脸上隐去了表情这样说道:“不管安吾是不是特务科的人,只要是认为不想失去的东西就一定会失去。所以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感觉了。拥有去追求的价值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在得到的瞬间都注定要失去。值得延长这沉闷的生命去拼命追寻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来往了这么长时间,太宰这是第一次说出自己的事情。那深深刺痛侵蚀着太宰的人生、那有如巨大鱼叉般的荆棘。此刻展现在了两人眼前。
“太宰君,织田作先生,我也和你们都是一样的。我身为背负着不能被世间所见的工作的秘密组织一员、身为狩猎异能者的异能者,甚至涉足了政府不为人知的部分,是无法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人生。”安吾顿了顿,“如果哪一天时代变了,特务科与黑手党都成为不同于现在的性质,我们也能拥有更加自由的立场——到了那时候,还能一起在这里喝酒吗?”
“别再说了安吾——”织田作感觉自己听到了从很近处传来的声音。随即他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别再说了。”
安吾似乎很受伤地摇了摇头。之后他缓缓从吧台的椅子上站起身,像是在倾听自己的脚步声一样低垂着头,慢慢走出了酒吧。
已经再也不可能见到安吾了吧。
织田作之助想。
在安吾曾经坐过的桌前,除了喝完的空酒杯之外,还放着什么东西。那是就在几天之前,在这间酒吧所拍下的照片,照片上的每一个人,都在开心地笑着。
*
安吾顺着黑暗的街道走出很远,路上避过了街角的监控。
在一个小巷子的尽头,停着一辆有着熟悉标志的车。
今时鹤见正戴着耳机椅在后座。
见到来人,他摇下车窗冲安吾挥挥手,摘下耳机。“有开心一些吗?”他问。
他没有问事情有没有办完,而是最先关心安吾的心情。
安吾忽然间有些不知所措,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还好吧。”
说这话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见光芒的道路。
花村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在鹤见的死亡视线中静若鹌鹑。
太难了,我太难了。花村欲哭无泪。现在他不就成了共犯了吗。他当然不会天真的觉得安吾真的只是去办点事。但他只是个弱小可怜的工具人,所以他默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对于自己拉人下水这件事情,鹤见觉得自己干得漂亮。反正自己出来做任务一定会在外逗留,唯一向上汇报情况的,就是花村了。
说起来,他也要感谢内务省高层的自负,这样,便也方便他利用人类的惯性思维,在高层默认自己异能被限制,并且没有不妥举动之前,对他的监视力量是不会像绫辻那样严峻的。
安吾拉开车门坐到今时旁边,抱歉的对驾驶座上的花村笑笑,“给你添麻烦了。”
“不、不不,完全不会。”花村战战兢兢的回答。丝毫不敢回头。
鹤见眯眯眼,从身边纸袋中拿出一个兔耳朵的发箍。
“给你的。”他语气轻快的说着,趁着安吾没反应过来就帮他戴上。
安吾原本还悲伤的情绪瞬间被打断。
“……诶?”他微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伸手摸了摸。
今时鹤见很信任安吾,说着在这里等待就真的没有靠近酒吧。甚至于还去了附近依旧在营业的饰品店里转悠了一圈。
【要适当的给自己的人类送点小礼物。】
这样会开心吗?鹤见认真观察着安吾的表情。
猛然被套上兔耳朵,安吾甚至有些懵圈。也不能怪他,连轴的工作之后忽然接触让人放松的气氛,原本紧绷的神经忽然间得到了放松,连基本的反应都做不出来。
嗯嗯,看他多开心,都乐傻了。鹤见内心已经煞有其事的点起头来。
“……谢谢,我很喜欢。”安吾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干巴巴的道了声谢。
如果太宰治真的想要把他带回港·黑,那么他也别无他法,而来接应他的今时就意味着任务失败了。就算今时意识到不对,也没办法在异能受制到情况下将他带走。但是只要花村与今时口供一致,那么上层也只能判定是‘接应’失败,而不是‘帮助叛徒与敌对势力再聚首’。他在酒吧说的‘愿意被随意处置’自然也是发自真心。
正如安吾自己说的那样,他们这样的人身上都背负太多东西了,冥冥之中有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他们的心头。所以像现在这样轻松的氛围更加令人感到珍贵。
车座中昏暗的橙色灯光映照出鹤见的半张脸,环境很暗,但他的目光也依旧澄清的发亮。
(日后)青木泉:虽然但是,我怎么觉得龙之介你有点点中二?
织田作,一个靠发色和眉毛认出人的可靠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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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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