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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未来可能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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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作来到了曾经安吾工作的地方。
他们之前也是在这样的地方相互结识,那之后,三人便会时不时在酒吧喝酒,但此刻,连接着三人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正在逐渐破碎的冰面,而他只能站在湖边,束手无策。
这时,太宰治的电话打了过来。
“呀织田作~不好意思,我就直入主题了。我们找到线索了,你现在能去一趟我说的地方吗?”
敌对组织Mimic士兵的鞋底发现了一些某种阔叶木的枯叶。
这种阔叶木属于多年生植物,在这个季节还不会落叶,除非树木枯死树叶才会枯萎脱落。但多年生的植物是不会那么轻易枯死的。
那么能想到的原因,就是树木被人为喷洒除草剂而枯死了。于是太宰治的部下便去调查了近几个月是否有工商业者用除草剂清理过树木。
经过调查,发现确实有工商业者在横滨郊外对一处这种阔叶木的树林喷洒了除草剂。
调查表示,业者是因车辆隧道扩大施工及区域重新规划的需要而对路边种植的阔叶木进行了拔除作业。地点在一处山间,附近也没有显眼的建筑设施。
在那周围只有一座十几年前便已废弃的气象观测所。平日里人迹罕至,如今已成了腐朽不堪的废墟。
空间大而不显眼,也可以搬入物资。对于在日本无依无凭的Mimic而言,作为基地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已经接近黄昏,织田作之助开车上了高速公路去向目的地。地平线上方的天空,紫色与橙色相互交融的景象不断在视野中蔓延,还能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海鸟的鸣叫。进入山中,开过一段未经铺设的千沟万壑的道路后,他下了车。
再往前就只能徒步了。他沿着杂草丛生的小道穿行,终于看到了那钢筋外露、被夕阳染成深红色的建筑物。
那是一座约三层楼高的废弃建筑。昔日洁白的外壁如今已布满了爬山虎,在雨、海风和时间的共通侵蚀下涂漆几乎完全剥落。建筑的中央有一座用来观察天象的观测塔,顶端是如同装饰般附在上面的球形望远室。
土地和树木吸走了声音,周围寂寥得像是在宇宙中一样,也感觉不到大量人员潜伏于此的气息。
织田作之助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于是稍稍思考了一下,他决定在太宰的部下到达前先调查看看这栋废楼。
如果预感没错,这里应该有关于安吾的信息。他想。
而这件事不能让其他黑手党成员知道。
他拨开杂草,进入了建筑物。一层空无一物,只有掀起来的地板砖、被丢在这里任其生锈的金属椅子和死去的甲壳虫。窗户被木板钉起来,夕阳斜照的光晕从木板缝隙间射进来,空中的尘埃被照耀得闪闪发光。在积满尘土和沙粒的地板上有一些脚印。是军靴。看来最近曾有大量人员出入过这栋建筑。
通往二层的楼梯摇摇晃晃。就在这时建筑某处传来了十分细微的声音,微弱得像是小猫睡觉翻了个身那样。然而却足以让人察觉。
二楼没有人影,三楼也没有。和预料的一样。他继续向上跑,来到了通向望远室的观测塔。
在楼梯尽头前的小房间里,是某人的身影。
那个人被绑在椅子上,完全无法动弹。
——坂口安吾。
在看到来人的瞬间,他不禁喊出声:
“织田作先生!你不可以过来!”
但织田作无视了他的话,直接冲了过去。
他努力想要将安吾的双手从紧紧束缚着他的绳结中抽出来,然而牢固的绳子却纹丝不动。于是他绕到安吾背后开始解绳子。
“你为什么要来!这个建筑可是敌人的基地啊!?”
“因为我感觉你在求救呢。”织田作费力地解着绳结。
“我才没求救!”
“是嘛?”
“我来猜一下你为什么会陷入困境好了。是因为你的间谍身份被Mimic发现了,没错吧?”
“……!那是——”安吾顿住了。
“黑手党的所有人都认为你是Mimic派入黑手党的间谍,但事实正好相反。坂口安吾是潜入Mimic的黑手党的间谍。”
安吾睁大了眼睛。
“Mimic之所以要安排狙击手盯着你的房间,是为了不让人拿走那把老式手·枪。但他们为何不早早来刺杀黑手党的首领呢?理由很简单,因为你欺骗Mimic说‘不知道首领身在何处’。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你要告诉Mimic关于黑手党的哪些信息、不能告诉他们哪些信息,全都是我们的首领决定好了的。”
安吾用力闭上了眼,紧紧咬住牙,似乎在竭力克制心中涌出的某种感情。终于他睁开了眼,之后说:
“织田作先生,请你快些逃吧。这次是我搞砸了——”安吾抬起下巴指了指楼顶。“这上面装了定·时·炸·弹,他们打算把我这个叛徒炸得尸骨无存。”
“看吧,你果然是在求救。”织田作掏出手枪。“你尽量把身体和椅子分开一些——”他瞄准绳结连开两枪。椅子猛地震了一下,绳索随之散开。
“走了。离爆·炸还有多久?”
“这座楼随时被炸·飞都不奇怪!”
织田作让安吾搭着自己的肩膀,迅速冲下了楼。安吾在被牢牢绑定在椅子上之前已经挨了一通,他用手捂着侧腹部、步伐也有些蹒跚。即使如此他们也以几乎要扑倒的速度冲了下去。
炸·弹·爆·炸的时候,两人正要跑出建筑的出口。
织田作带着安吾向前方纵身一跃
——或者该说是被爆风吹起来。
两人跳进了杂草丛中,只觉的肺里的空气都被一点不剩地挤了出去。
之后,建筑物的碎片和瓦砾倾盆而至。即使想躲闪,受到爆炸冲击的身体也无法动弹。万幸的是没有沉重的钢筋砸过来,轻一些的墙板也被吹飞到更远处去了。但大大小小的碎片不停砸下来、狠狠敲打着两人的后背。
到可以正常呼吸为止过了几乎有一分钟。织田作用力咳嗽着,一边掸落头顶上的瓦砾,感觉视野一阵发红一阵发白。
“安吾……没事吧?”
“啊,马马虎虎……”
安吾费力地从瓦砾中爬出来,看向了背后的建筑。织田作也跟着看了过去。
建筑的二层往上几乎化为了乌有,只剩下一些烧焦的支柱。安吾刚才被关押的房间连地板都没剩下。
真是用了不少炸药,这样一来大概也无从追踪敌人的足迹了。
织田作皱了皱眉头。
“首领他知道多少?”他问一旁的安吾。
“几乎全部,”安吾回答:“知道我潜入了Mimic的人在黑手党只有首领一个,因为这就是这么敏感的任务。知情者越多秘密就越容易泄露——这是机密情报的基本原则。”
“真头疼啊——”织田作支起身子,坐在一段残垣上。“所以首领才会委托我来找安吾,在这种隐瞒实情的状况下。”
因为他就是在安吾进行谍报活动遇到危机时的保险,是一无所知、毫不隐瞒、无论面对何种状况都会毫不迟疑地救出安吾的棋子。
毕竟,只有首领知道的卧底任务,只要首领否认,那么棋子就毁了。
“我的本行可不是从炸·弹之类千钧一发的危机中脱身啊。”安吾为了让自己清醒过来而摇了摇头,一边抱怨着:“但是Mimic的反应速度真的是迅雷不及掩耳,我完全来不及采取自保行动。啊……感觉眼前能看到七色的小星星,这都什么啊?”
“我已经看惯了。”
“要先报告一下才行。”安吾站起身来。“Mimic的头目是个异常危险的男人。他为人冷酷而极具统帅力,在不断寻求着争斗,而且打算把黑手党彻底歼灭。部下们为了他甚至可以切断自己的喉咙,而实际上我也见过那样的场面。”
“那个头目叫什么名字?”
“安德烈·纪德。他自己也是个很厉害的异能者。绝不可以和他交战,织田作先生,特别是你——在我的房间找到保险箱里的手·枪的是你吧?”
织田作回答是的。
“那枪就是暗号。在枪的击锤上刻有特别的纹样,那就是身为Mimic一员的证明。我也是花了一年时间才弄到手的。”安吾有些摇晃地站在瓦砾之中,远眺着山间树木茂密的方向,像是在确认那边的什么东西一样。
“Mimic与黑手党之间的冲突已不可不免,那些家伙脑中只有战斗一事。进一步说的话,就是不管对手是谁都无所谓。只要能将自己送上战场,他们甚至愿意和地狱的看门犬跳吉特巴舞。不尽快想办法的话整个城市都会——嘶!”
安吾的太阳穴附近划破了皮,一股鲜血正慢慢流下来。织田作把手帕递过去,安吾道谢后接过手帕按住了伤口。
“所谓的Mimic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是军队啊……或许你们已经猜到了。他们是过去大战中的残兵败将,只能生活在战场上的无主的‘灰色幽灵’。他们直到现在也被战争所支配着——”
突然,安吾看向未铺设道路的方向说:
“那是什么?”
顺着安吾的视线,在下坡的沙土道上,有一个蓝色的线球正向这边滚来。是孩子扔着玩的那种东西。
线球滚到了脚下,织田作把它捡了起来。那是一个蓝宝石色的线球,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代,线也散开了。但那美丽的几何图形却不知为何十分吸引人。
织田作用手转动着线球,大约是两只手正好能捂起来的大小。看起来并没什么特别的——
这时,地面大大地摇晃了一下。
有景象猛然闯入织田作的视线——
地面突然跑向了他的眼前。一瞬间之后,他意识到是自己正在倒下。然而他想用两手撑一下却没成功,就这样直直地摔在了地上。视野变得一片模糊,感觉很想吐。
他看了自己的双手,有黏糊糊的青色液体牢牢粘在手上。这是涂在刚刚那个线球上的东西。沾到液体的地方有种到令人难受的麻痹感,大脑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影像到这里结束了。
两人正站在瓦砾之中。
然而糟糕的是,在影像结束的时候,线球已经被拿起来了。
织田作迅速将线球扔了出去,但已经晚了。刚刚的那种眩晕感袭来。两手抹在外套上想把青色的液体擦掉,然而粘液已经透过皮肤侵入到了体内。
【天·衣·无·缝】能够将几秒之后的未来映射在脑中,可预言的时间在五秒以上六秒未满。然而,若是在预知到危险将要到来的那一刻已经身陷圈套之中……
——像现在这样。
即使能预知也无力回天。线球已经在他手中超过六秒了,已经晚了。
无论对手是谁,他一定是对他的异能力了如指掌的人。而这样的人并没有几个。
织田作大汗淋漓地想要提醒安吾,却发不出声音来。
在安吾的背后,黑衣的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五个人,他们都穿着暗夜般漆黑的野战服,面孔隐藏在防毒面具之下。不是Mimic,因为他们手中的不是灰色的老式手·枪,而是最新型的诱·导·步·枪。是特·种·部队。
黑衣特·种·部·队的其中一人上来拍了拍安吾的肩膀。安吾转过去点了一下头,像是在说“我知道”。
“织田作先生,给你添麻烦了。”
安吾走过来,把刚才借给他的手帕盖在了织田作的手上。然而别说是摆出架势,织田作只觉自己连抓住手帕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安吾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白绸手套戴在右手上,之后用那只手捡起了蓝色的线球。
“你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全都说出去也无所谓——关于Mimic的内情全都是真话。如果……如果能被允许的话,我还想再和你跟太宰君三个人一起喝一次酒。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方……”
黑衣特·种·部队的人碰了碰安吾的手臂提醒他,安吾只是用眼神回复了对方,之后脸上浮现出一种放弃了似的的笑容,看向了倒下的织田作。
“请多多保重。”
织田作只能看到安吾转过身去,和黑衣特·种·部·队一起离去了。但这时他已经既无法扭动头部也无法转动眼珠了。黑暗从两侧不断迫近着。
他感觉自己好像用已经麻痹了的舌头对安吾的背影说了什么。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说了些什么。
无法诉诸语言的孤独充满了内心,就像是在宇宙的尽头一般。之后就连这孤独也被黑暗吞噬了。
世界黑了下来。
「……注意安全。」
*
“啊~你回来啦!”鹤见打开房门,就看见绫辻依旧躺在沙发上,甚至连姿势都没变过。
“……你怎么还在?”自己出门的时候甚至还交代他记得关门,结果这家伙干脆就不出门了吗?
“啊呀~”绫辻眨眨眼,企图卖萌,“我也很无聊的嘛!毕竟我的房间也没什么好玩的,就在这里看书啦。”说这,他挥了挥手中的书。
“……没有晚饭。”鹤见言简意赅。
绫辻撑起脸来,“知道知道。”
“嘛~最近应该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吧……啊,我知道不关你事啦,只是说说而已。”
绫辻揉了揉头发。
今时鹤见可不是什么热血的角色,有着什么崇高的甚至要燃烧自己的高尚思想。
「把自己放在可以拯救他人的位置上,太过傲慢了。」
他是这么说的。
真是……
绫辻从书背探出半张脸,仔细的观察着今时鹤见,虽然说出那样的话,但是将所有人一视同仁不也是一种傲慢嘛……
算啦!这个小鬼还小着呢。
成人和孩子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孩子未来的可能性更大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