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与妖孽的距离》阙久

27、番外：祖祖的自白，“我的地府奇遇”。（下）

　　鬼差大哥说的，我一点也记不得。

　　我的过去如何，现今我已经不想再追寻。

　　过去就让它过去，更何况我已然遗忘。

　　只是，觉得有些落寞。

　　不由失笑，一缕幽魂谈什么落寞，我果然是矫情了。

　　我渐渐适应了小黑屋，已能清晰分辨出鬼差大哥的轮廓。这个黑屋子着实有些安静，刚才鬼差大哥说话的时候还没觉得，现下，我本想用只剩呼吸声来形容，但，一个鬼差，一个幽魂，呼吸从何谈起，我还是老实坐着等那大人物吧。

　　一丝亮光照进屋子，我不舒服的闭上了眼，这光刺眼的厉害。

　　耳边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我想睁眼瞧，可眼睛怎么也无法配合。

　　只听鬼差大哥恭敬的说道，“上仙，您怎么亲自来了，阎王大人吩咐我在此等候您的勿荒应劫。”

　　勿慌？这个名字真怪，那是什么东西？

　　“虚礼便免了吧。到了地府，阎王最大，我不过是不放心这小畜生，才亲自跑一趟，你也不必慌张，该怎办就怎么办！”

　　黄莺啼鸣，清脆入耳，清泉叮咚，咏尽芳华，那分明是个孩子的声音。

　　“自是会照章办事，这您大可放心。”

　　“我倒是想你们能放点水，别太折腾勿荒，它毕竟只是一只兔子，即便成了仙，也就是个兔儿仙，自保都成问题，所以，若是你们能给它找个好去处，让它安安稳稳的渡劫飞升，我自当是感激不尽。”

　　鬼差为难，“这个，命格好坏均归司命神君所述，我们地府不过按照天界的指示办事罢了。”

　　“哦呀，我怎么就忘了找司命那家伙呢？我这就去找他帮忙！”

　　那上仙似乎要走，鬼差大哥急急的叫住他，“上仙留步，时辰已到，怕是您改也来不及了”

　　“这便要投胎了么？”

　　“正是。”

　　“阎王可说，勿荒要降生凡间哪处？”

　　鬼差犹豫，“……阎王大人说，上仙想从中作梗是不成的，让您死了心，这回天帝是下了狠手，要治治勿荒……目中无人，藐视神族。所以……在那处，上仙您便是要管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可如何是好！”那上仙有些头痛，“勿荒，平日里调皮捣蛋，我且不与你计较，你早知我不愿放你轮回历劫，你偏要去招惹天帝家的三太子，这下好了吧，被拉去转世，还是个本上仙没法子管的世界。”

　　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那极为刺眼的光亮，似乎随着那仙人的情绪，这光的明暗也受到影响。我已经能将他看个大概，果真还是个少年郎，一袭蓝衫，恍如天空般湛蓝。模样看不真切，但，周身的气韵，端是极为高贵。少年怀里似是抱着什么，手轻轻的抚摸，还与它说些悄悄话。

　　“你还是化成人形与我说两句吧，还有，你最近有些发福，我抱着你手都酸了。”那少年上仙嘟哝了一句。刹那间，只见银光闪烁，一个小丫头凭空冒了出来，亲密的偎依着少年郎，丝毫不顾及这屋子里还有一缕幽魂，一个鬼差。

　　小丫头娇嗔道，“哼，还不是你惯的，活该！”

　　“是是，好歹我是你这小妖孽的主子，成天里不把我当回事，这下闯祸了吧！”仙人少年无奈，手指轻勾了下小丫头的鼻子。

　　小丫头不满的哼哼，引得仙人少年一阵大笑，“勿荒，你是兔子，不是猪啊。”

　　“你才是猪，你才是妖孽，我早在500年前，就上了天界仙谱的。”小丫头提高了嗓门，愤愤抱怨，“你们这些生来便是仙胎的上神，自觉高人一等。即使是最低等的仙娥都瞧不起凡人，瞧不起从飞禽走兽中修炼成仙的道友……”

　　少年正欲安抚自家小兔子的情绪，鬼差忍不住上前打断俩人的对话。“上仙啊，时辰到了……”

　　少年点头，转而揉了揉那小丫头的头发，“去吧，别倔，等你飞升上仙，便无人敢再笑话你。”

　　小丫头咯咯的笑了，“等我飞升？以我这资质能修炼成仙已经是佛祖保佑，要是再让我位列上仙，那些仙娥姐姐们的鼻子该活活气歪了。”

　　似是觉得那场面分外有趣，小丫头笑得直不起腰，一个劲的喊着肚子疼。

　　那仙人少年尴尬苦笑，有些懊恼。

　　“好啦，你走吧，跟司命说，要是他把我的命写的太糟糕，等我回来，他便小心他那一屋子的宝贝古玩。”

　　小丫头威胁的挥了挥拳头，笑容灿烂的一塌糊涂。

　　这是极其好笑的画面，我却觉得分外忧伤。

　　“咦，这儿还有个姐姐。”

　　小丫头终于发现我的存在，笑嘻嘻的跑到我跟前，挽着我的手臂，撒娇道，“姐姐，你也是要去那个尘世的么？”

　　我想了想，话说，鬼差大哥说过在等一个大人物来，大概也是投胎，便点点头。

　　那女孩眉眼弯弯，像初一的月牙，皎洁纯粹。

　　“姐姐，我们一起，有伴真好。”小丫头紧紧抓着我的手臂，我吃痛抬头望她，却心酸了一把。这孩子背着那仙人笑的开怀，但，她死咬着嘴唇，眼里分明盛满悲伤，泪水已在泛滥边缘。
　　我摇摇头，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像多年好友般将她搂在怀里，轻拍她背。“嗯，有姐姐在，没人会欺负你。乖啊，乖啊。”

　　鬼差大哥咳嗽一声，“你俩随我去六道轮回。”

　　小丫头低着头跟在鬼差大哥后面，逃跑般的从少年身旁穿过，那少年也不阻拦，斜过身子让了道。

　　真是冷漠！我心里嘀咕几句，随着他们走出黑屋子。

　　正想快步追上小丫头及鬼差大哥，那仙人却低声叫住我。“帮我照看她。”他将一粒丹药塞进我口中，嘴角微扬，“转世后，请你找到她，护着她。”

　　我不知所措，傻傻的看着他，胡乱的点头。

　　“你还在磨蹭什么，快些跟上！”鬼差大哥催促我，我朝前跑了两步，遂又回头，问道，“你不送送她？”

　　他黯然，“我不能去，她也不愿我去。”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你放心吧。”

　　我不敢再多看一眼，太过美好的事物果真充满了诱惑，我生怕自己会赖着不走。

　　六道轮回桥

　　“呀呀，鬼差大哥，我和姐姐该过那座桥？”小丫头笑的天真烂漫，丝毫不为自己被逼下凡历劫有所阴霾。

　　鬼差惊呼，“小心点，那是畜生道。”

　　小丫头笑的更加没心没肺，“那又怎样，我本就是由山中兔子精怪沾了日月灵气修炼成仙的，再重新回去当兔子也未尝不可。”

　　我眼里不由泛起笑意，但顾及鬼差大哥的面子，我还是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小丫头也很识相的闭了嘴。

　　“就在前面，看到那三座桥了么？”鬼差加快了速度，嘴里埋怨，“真是，时辰就要错过了，赶紧。”

　　我和小丫头赶紧追上去。

　　前方隐约能见到三座桥，鬼差大哥说，“那是宿命三桥，分别是贫穷竹桥、小户石桥，富贵金桥。”

　　小丫头站着不动，问道，“我该是哪个？”

　　“阎王大人说，你们随意。”鬼差指着那三座桥，“这次破例，所以，要抓住机会。”

　　没有安排，我反而茫然，该选什么呢？听鬼差大哥说，我前世受苦受难，今生该是选个好去处享福才是，但，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贪心往往没有好下场。

　　我选了石桥，做个小户人家的小家碧玉足矣。

　　“石桥。”小丫头居然也选小户石桥，我不由的开心。

　　“我是去历劫，又不是享受，若是现在选了富贵，指不准到了人间，给我来个家破人亡，背上国仇家恨什么的，不好不好，还是跟着姐姐走石桥好。”

　　我和她相视而笑，默契的紧握对方的手，一步一步的跨过石桥。

　　“姐姐，你的手真冷。”

　　“我现在只是一缕幽魂。”

　　“啊，等到了人世，我一定要认出姐姐来，到时候再拉姐姐暖暖的手。”

　　“好呀，你没喝孟婆汤，一定能记住我。”

　　石桥很快到了尽头，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渐渐涣散……

　　记忆最后一刻，定格在小丫头恬美的笑靥。

　　轮回

　　《法华经》云：“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

　　我的灵魂还是地府里的那个忘却前生的祖祖，可，我的躯体已经彻底改变，我所熟悉的世界也轰然变样。

　　这个世界有叫做电视的画，里面的人物能说会动，极为神奇。还有叫做汽车的东西，比财主家的那辆马车快了不止十万八千里。他们说的语言我常常也是一知半解。

　　喝下的孟婆汤没有消去我在地府的所见所闻，许是仙人的那颗丹药，我牢牢记得自己要找一个叫勿荒的女孩，也许转生后的她，不再唤这个名字，但是我始终要找寻她，那是我对仙人的承诺。

　　然，人海茫茫，我该从何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