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一番星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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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好疼啊。
博士呻.吟着从病床上醒来。四肢酸软疼痛，腰腹有明显的绷带束缚感。被子盖的严严实实，让她难以一个人检查伤口。
阿列克西娅想喝点水，她喉咙干得冒火。但仔细一看，一只手被临时工包成了粽子，另一只手插着针头打着点滴，白色的天花板和刺鼻的消毒水味儿争先恐后地往脑子里冲，害得年轻指挥官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干脆假装还没醒，以此来麻痹神经。
昨天晚上、不，今天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博士的记忆有点混乱，老毛病了。自从失忆以来她很少能有完全记住东西的情况，所以大多数时间她都依赖终端的记事簿，或者直接靠阿米娅的小脑袋。
罗德岛的指挥官想了想，口渴的感觉很大程度上阻挠了她的思绪。阿列克西娅记得那两个黑衣服的入侵者在确认她的身份后错愕的神情，萨卡兹人骂了句卡兹戴尔脏话，她听懂了，鲁珀人随后叽里咕噜说的一大团她倒是没怎么明白，不过应该也不是太重要。
门被关上了，鲁珀人紧张兮兮地换了好几个角度观察她。那家伙毛绒绒的耳朵一抖一抖的，适应了黑暗的博士看得清楚，甚至有点想搓一把……打住。
他们把捆她用的链条松开，但是绳子还在。萨卡兹人用一种怀念又惋惜的眼神盯着她看了半晌，久到鲁珀人用胳膊肘子怼了他两三下，身材高大的男人才回过神来，尴尬地咳了两声。
“你……你记得吗？你想记得吗？”他问。
记得什么？博士没反应过来。
她应该记得、或者说是需要记得什么吗？这个问题还是博士第一次思考。在罗德岛为数不多的这些日子里，从来还没有人像这样问过她的意思。所有人、包括凯尔希和阿米娅在内都只是简单地向她灌输“博士应该做的工作和以前的博士是何种样子”，却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过阿列克西娅:你想不想成为博士？
阿列克西娅不想成为博士，阿列克西娅也不是博士。显而易见。一切问题归根结底还是要追溯本源的，从最开始，她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学者。阿米娅口中的博士知书达理，是温柔又严肃的人生向导。凯尔希口中的博士是屹立于泰拉顶端的智者，是巴别塔的桅杆。艾雅法拉口中的博士是她的前辈，红口中的博士是她的老师。可阿列克西娅呢？
套用了这个光辉皮囊的阿列克西娅呢？
阿列克西娅谁也不是。
她什么都不记得，也什么都不想记得。阿列克西娅就是博士，博士就是阿列克西娅，她只要知道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就足够了，剩下的无需思考，对她而言也无关紧要。
罗德岛的指挥官摇了摇头。
“这样啊。”鲁珀人的耳朵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他年轻的瞳眸湿润地望了望身旁的红发萨卡兹，男人给他比了个手势，灰狼失望地嗷呜一声，不情愿地扭头对博士说道，“真的不能和我们走吗？”
不能。博士侧头躲开了他亮晶晶的眼神。这场意料之外的会面和简短的话语透露了太多她不想接触的疑点，阿列克西娅垂首不语，她隐隐觉得，事情的发展很快就要脱离凯尔希、甚至是脱离罗德岛的控制范围了。
萨卡兹人没有说话，他拔出了博士的战术匕.首。罗德岛的指挥官此时也磨开了一直束缚她双手的绳索，不过这回她没有反抗。
“第一批值班的干员快要上岗了。从中枢控制室旁边的通道可以直接下到舰船最底层，那里一般不会有人走。”
那两人向她道谢，郑重地就像是面对自己的长官一样。或许阿列克西娅曾经就是他们的领头人也说不定？
随后她感受到利刃挤进身体里的感觉，挺疼的，这是博士昏过去之前唯一的想法。
……
阿道夫来探望她的时候，阿列克西娅还在回味那个萨卡兹临走前对她说的话。少女自顾自拔了输液针去拿床头早已放冷了的水，冰凉的液体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一直折磨着她的干渴，这让她的理智也有了些许回笼。
“你来了。”她不咸不淡地出声。
似乎是这几天的接触下来，阿道夫习惯了她这幅生人勿近的做派。男人没怎么刁难她，给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距离病床一步远的地方，他没问博士要不要吃点东西，当然也没因为她拔掉输液针就把医疗部的干员叫过来。
“我们和整合运动交战了。”他说。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上午。”
博士皱了皱眉，想再问点详细的信息，但在男人沉重的目光下，她呢喃了几声，到底没问出口。发生了战斗就会出现伤亡，无论是阿列克西娅还是阿道夫都不愿看到这种场面。上回他们在龙门外环遭遇整合运动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那帮由塔露拉领导的暴徒们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们不会后退，他们不会投降。手持劣等武器的整合运动士兵就像是高等将领们豢养的羚羊一样，被压抑久了的人群一旦开始反抗就会变成这种没有理智的战斗工具。
当人不再畏惧死亡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能再被简单地称呼为人了。阿列克西娅想问问罗德岛这次作战的伤亡情况，但阿道夫来的时候两手空空，显然是不打算把工作交给她来处理的。
“作战地点在哪里？”她听见自己这样问。
阿道夫并没有像刚才一样立刻给出答案，相反的，他诡异地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博士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半晌叹了一口气。
“算了，那就不问。”她说。“反正我……。”
“不，我可以告诉你。”阿道夫急切地打断了她要说的话，他的声音颤抖得有些过分，以至于阿列克西娅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她想说“反正我的位置也已经被你取代了”，甚至想像前几次他们不欢而散的谈话一样冷眼对他或者冷嘲热讽。但是看着阿道夫的眼睛——他看起来小心翼翼的，被拒绝后甚至有点受伤。她又迟疑着把话咽了下去，说不出来了。
阿列克西娅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别卖关子。
“在切尔诺伯格。”阿道夫说。
好吧，又是切尔诺伯格。博士感到一阵头痛。切尔诺伯格仿佛天生就是让她痛苦的地方，那里埋葬了太多她的故人，也逼迫她踏上了太多次战场。她现在半点也没有继续躺下去的心情了，阿列克西娅有点痛恨自己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间点受伤，或者说是，昨晚她就不该这么好心地给那两个人做嫁衣。
「你认不认识一对搭伙的萨卡兹和鲁珀人」她想这样问阿道夫，话到嘴边却又觉得不妥。
那两个人身上的武装价格不菲，而且潜入罗德岛的行动规划有序。博士敢打十二分的包票他们是认识以前的自己的，起码他们认识的是「阿列克西娅而不是「博士」。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如果此前她一直担任博士的工作的话，那身为罗德岛的大脑，身为重要指挥官的她，为什么会认识卡兹戴尔的雇佣兵，而且并没有将他们收编入罗德岛呢？
或许从最开始阿列克西娅就不是罗德岛的博士，切尔诺伯格、甚至是更早，这场针对「博士」这个身份的骗局就已经开始了。
嗯……。博士敛起情绪，不清不楚地哼出一个单音节算作是对方才的问题的答复。阿道夫没再多说什么，归根结底还是他向阿列克西娅隐瞒的东西更多一点，这让他没法对罗德岛的年轻指挥官说出什么苛责的话。
“慢走，不送。”博士没再抬眼看他，搪瓷杯子里的热水还不能下口，她对着杯口吹了吹，没效果，只能先把杯子拿来暖手。
“我叫阿道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听见那人这么说。
“我知道。”她答，“猜的。”
“没想到还真猜对了。”
阿道夫离开之后的病房重新冷却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冬天太冷了，连她喜欢的蝉鸣都听不见，干冷的病房空旷得有些过分，博士甚至有点后悔就这么请走了“代理博士”那尊大佛，如果他还在这里，起码她还能找点乐子，套出来点有用的东西也不是没有可能。
博士摸出了终端机，给W发过去一个玫瑰表情，W没有回复。
她又发过去一个笑脸，外加一个qwq的表情。
这回有回应了，她看了一眼屏幕，那头孤零零地发来了一个:？
博士:呜呜呜。
博士:我想你了。
博士:新来的又给我甩脸子。
博士:罗德岛不会没有我的位置了吧！
博士:W？W你在吗？为什么不回复我？
过了好久她的终端机终于震动了一下，屏幕亮了一亮，博士打开指纹锁点进聊天框，她的一堆绿色消息下面安安静静躺着一条浑身透露着高冷的白色回复。
炎客:那你给我发消息干什么。
博士:……ovo
……
总之就是这样，炎客被叫来病房的时候，罗德岛的指挥官已经等待良久。少女披着印有喀兰贸易袖标的外套，歪歪斜斜靠在堆叠在一起的两个软枕上喝着冷白开。炎客把背后的长刀丢在一边，一屁股坐到了那个方才阿道夫特地搬来的椅子上。
“找我有什么事？”他问。
阿列克西娅没立刻回答。看到炎客的时候她突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此前在脑海里排练了两三遍、烂熟于心的开场白在刀术师沉默的注视下早溜到了九霄云外去。博士罕见地被自己梗在原地，见她迟迟不肯开口的炎客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博士苍白的脸。
嗯，气色不太好。但也还不至于死掉。
“如果是来劝我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治疗的，那就不必了。”他说。
“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数，别拿那些烦人的东西堵我。”
“……？”
博士沉默了片刻。在炎客“还有什么话赶快说”的眼神中目光闪烁地开口:“你居然不配合治疗？”
“怎么没有人把这个情况报告给我？”
“这么重要的事情，凯尔希没有和你单独谈话吗？”
炎客:……
合着她本来是不知道这事儿的。
罗德岛的博士，阿列克西娅，以前也是这幅蠢样子？
炎客的确对她了解不多，但从罗德岛对她的态度里也多少品出了点怪异的滋味。他入职那天杜宾就警告过他，在博士面前，不能提及卡兹戴尔的任何事，更不能提起特蕾西娅。
这说起来还挺搞笑的，毕竟炎客其实并不多介意特蕾西娅的死。对他而言，生或者死完全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虽然他的确也像其他萨卡兹人那样尊敬特蕾西娅，但说实话，在他看来，卡兹戴尔的王由谁来担任完全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特蕾西娅也好，特雷西斯也好，就算是突然宣布让阿米娅来当了，他也完全不会觉得惊讶。
难不成，罗德岛的博士介意这个？
喔。别说。搞不好如果她还记得的话，可能真挺介意。炎客上回见阿列克西娅的时候，她还不叫阿列克西娅，也不是现在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时间能改变人，它把炎客磨砺成了一把更尖锐的刀，也把阿列克西娅折磨成了一个苟延残喘的废人。
那次她穿着什么样的衣服？炎客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支训练有素的萨卡兹小队绑着印有塔型纹路的袖标，样子像极了罗德岛。阿列克西娅手执长刀鬼魅一般地滑入训练有素的雇佣兵群里，不多时便从中生生撕出一个口子，然后她冲着耳麦高喊——
好吧。他也不记得了。炎客参与了太多战斗，也杀了太多人了。刀术师不太能记清阿列克西娅当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唯一能想起来的只有她那双锐利的瞳眸，还有她别具一格的刀法。
罗德岛到底做了什么才把她变成现在这样的？炎客很好奇，但也觉得无所谓。她已经丧失了和他战斗的权利，一个舍弃了刀的刀术师就好比背弃了神的教徒。
能让炎客感兴趣的阿列克西娅已经死了。这还挺让人遗憾的，起码炎客觉得，如果罗德岛的指挥官能搞清楚自己到底是是谁的话，或许他来罗德岛，就也不是毫无意义了。
“你不会以为，偷来了这个头衔，你就真的是那个天灾学者，是罗德岛的博士了吧。”
炎客看了阿列克西娅一眼。
“罗德岛没你想的那么安全，学聪明一点。”他说了和那时那个萨卡兹一模一样的话。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一番星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