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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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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陆非将手机甩到了桌面上,久久凝视着手机屏幕,直至手机自带的屏保暗淡了下去。他起身走到了柯彦的办公桌前,或者说是原本属于柯彦的办公桌前。电脑屏幕暗着,反射着室内灯光的光晕,桌角放着几本书,书旁是两瓶泛着幽绿光泽的小绿植,另一边则是整理好的文件。柯彦惯用的红色咖啡杯放在了厚实的胡桃木杯垫上,杯垫旁还摆放着几颗水果软糖。
这应该是王晓雨早上拿过来的。她是个零食控,经常给大家发零食,但是水果软糖,柯彦应该是全队唯一欣赏这玩意儿的男人。
想到这,陆非伸手拿了一颗粉色包装的糖,撕开糖纸放进嘴里之后才知道是桃子味的。他一边细细咀嚼着,一边看向打印机边正在和人眉飞色舞聊着天的王晓雨。
看起来似乎一切照旧,但王晓雨唯一的男性糖友已经丢下了他还未来得及品尝的糖果。
可是既然决定要走,东西都留下了是为什么?难道是为了不让大家知道而特意留下的?陆非不明白柯彦是为了什么。他得找到柯彦。两个人需要当面聊一聊,至少让他知道多年好友作出如此决定的原因。
陆非拿起外套,一边往身上穿一边朝外走,临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冲办公室西南角的付智喊道:“老付,我去趟柯彦家,有事儿你帮我看着点。”
他话音刚落,迎头便撞上了一个人。那人被撞了个趔趄,陆非赶忙伸手拉了对方的手臂一把。对方人是站稳了,但手上一松,怀里抱着的文件袋随即掉在了地上,几张文件也从中散落。
“不好意思啊。”陆非立刻蹲下收捡散落的文件。
几乎是同时,陆非的耳边传来了略带紧张的细弱男声。
“对,对不起。”
声音的主人还未来得及蹲下,陆非已经收拾好了狼藉,将文件放回了对方手中。
这是个很白净的年轻人,穿着件卡其色套头卫衣。他看起来有些拘谨,肩膀微微缩着,稍稍有些驼背,身高大概一米八左右,比陆非矮了小半个头。在市局这种遍是寸头的地方,他的头发明显偏长,刘海几乎将眉毛都挡住了。不过更显眼的是他鼻梁上的那副特大号的圆框眼镜,墨绿色的细边框将他的肤色衬得更白了,甚至还能隐约看见浅淡的红血丝。
陆非一愣,又仔细看了一眼对方的眼镜与五官。
“你就是卫遥?”陆非问道。
被叫出名字的年轻人抬起头来,有些惊异地看着陆非,赶忙点点头。
不得不说,陆非此时只想立刻到□□的面前丢下两个字。
就这?
但这话只能心里想想。虽然对这个卫遥确实不抱什么希望,但已经吃了二十八年份的盐,和无数牛鬼蛇神打过交道的陆非也深知初印象这种东西多半不靠谱。
况且,□□还点名卫遥是“特殊人才”。日常插科打诨甚至呛声撇开不说,但陆非知道在这种问题上,□□绝对不会犯错误。
“欢迎加入津海市局刑侦支队,我是你的副队长陆非,陆地的陆,非洲的非。”陆非说着,朝卫遥伸出了右手。卫遥见状,看了看陆非的手,又看了看陆非的脸,似乎是犹豫了两秒,突然将文件夹放在了地上,然后双手握住了陆非的右手。
“领导好!”卫遥有些紧张地说道。
“……不用这么正式,叫我名字或者叫哥都行。”
陆非不是没遇见过这么称呼自己的人,上了年纪的老乡就经常这么喊。但卫遥可是顶着一张千禧一代的脸,这让陆非着实尴尬得有些头皮发麻。
卫遥点点头,人似乎也放松了不少,一直紧紧抿着的嘴角也松弛了下来,冲陆非腼腆一笑:“哥哥。”
“……”我倒也没有这个意思。
陆非只觉得心头一梗,但他正急着去找柯彦,眼下便也不打算和卫遥再多闲聊。他将卫遥带进了办公室,简单介绍了两句,便将卫遥交给了付智。
“卫遥,这是二大队的队长付智。”
“付智队长好。”卫遥朝付智微微颔首。
“老付,你就带着他熟悉熟悉咱们的情况,我这急着去找柯彦呢。”陆非说道。
付智拍了拍卫遥的肩膀,冲陆非说道:“行,你赶紧去吧,这有我呢。”
陆非一路驱车到了市局的家属区,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柯彦长大的地方。参加工作后,他们都从家属区里搬了出来,住到了市局的单身公寓,两人又成了上下楼的邻居。但是半年前,柯彦的单亲父亲在解救一名试图跳楼的吸毒人员时不幸坠楼身亡。从那之后,柯彦便搬回了家属区的老房子。
并不出乎陆非意料之外,无人应门。他又敲了几次,老旧但不破败的老家属楼里回荡着沉闷地敲击木门的声音。陆非狠狠地在门上踢了一脚,撞击带来的疼痛也不足以压制他纷乱的情绪和满腔的疑惑。
突然,陆非的背后传来了开门声,随即而来的是中气十足的中年女声。
“别敲了!……噢,原来是小陆啊。”原本有些不高兴的中年女人在认出陆非的脸后转而笑了起来。
陆非赶忙道歉:“秦姨,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被称作秦姨的女人摆了摆手:“来找小柯吗?他应该是不在家,这两天都没听见什么开关门的动静。”
“那他搬家了吗?”陆非问道。
“搬家?”秦姨皱了皱眉,“那不可能。咱们这楼里楼下放个屁楼上都能听见,搬家那动静我不可能听不到。”
这倒的确如此。陆非点点头:“确实。”
“你找小柯有急事啊?”秦姨问道。
“他让我上他家拿点东西,结果他倒好,不在家,我这一时半会儿又联系不上他。”陆非面不改色心不跳道。
“噢,这样啊……”秦姨摇了摇头,“那确实没办法。”
“行,先这样吧。”陆非双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秦姨,我这就走了啊。”
秦姨点点头,准备将门合上,临到还剩一条缝隙时,突然又将门打开,冲已经下楼了陆非喊道:“小陆啊,你不是有小柯家的钥匙吗,直接开门取不就行了?他肯定信得过你。”
陆非闻言赶忙从楼梯间又往柯彦家门口走。被秦姨这么一提醒,他想起来他确实有柯彦家的钥匙,还是他强要来的。那时候柯彦刚搬回来,陆非怕他一个人呆在全是父子两生活痕迹的屋子里会出事儿,于是就找柯彦配了一套柯彦家的钥匙。但柯彦的恢复能力似乎比陆非想象中要强得多,亦或许是柯彦掩盖情绪的能力比陆非想象中要强得多,总之柯彦的工作与生活似乎很快回到了正轨,陆非也几乎忘了那套钥匙的存在。
只不过那套钥匙在市局办公桌下的抽屉里。想要开门,还得先回趟市局。
行至半道,陆非突然接到了张声的电话,说是情况不太妙,让陆非赶紧到东川水库现场看一眼。陆非立即毫不犹豫地改道向东,朝东川水库飞驰而去。
“法医怎么说?”陆非朝维护现场的民警稍稍点头致意,进入了警戒线之内。张声和黎鸣正站在以打捞上来的三具尸体边,二人表情都有些凝重,而黎鸣在凝重之外,还有些面色发青,大概是依然对尸体有些不适感。
“第一具打捞上来的尸体为女性,年龄23岁左右,死亡时间在48小时之前,不是溺水身亡,被投入水库之前就已经死亡,大概率是大出血导致,但是目前没有发现明显外伤。”张声说道。他说完,用手肘推了推黎鸣,示意黎鸣继续接着汇报。
“第二具尸体也是女性……”黎鸣赶忙翻阅起手上的笔记,“年龄为35岁左右,死亡时间也在48小时之前,非溺水身亡,也是疑似大出血导致死亡。目前除了会□□有侧切伤,尚未发现其他明显外伤。”
“这个男婴……”
陆非蹲在了尸体边,大致看了一眼。从体型上来看应该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目测还不到40厘米长,皮肤惨白,看起来似乎也没有明显外伤。而且,相比起成年女性的,这具婴儿尸体实在是太小了,打捞队是怎么发现的?
“这个婴儿也是被直接打捞上来的?”陆非问道。
“不是。”张声答道,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你看第二具女尸的头发。婴儿是缠在她头发里被一起捞上来的。”
其实在这之前陆非已经注意到了第二具尸体的长发了,毕竟接近过膝的长发很难让人不注意。但陆非确实没想到这头发还有这种……功能。而且,水库里暗波汹涌,这头发真能把婴儿缠得死死的?
“这孩子也是在落水前就死亡了。”黎鸣说道,“死因尚不明确,需要带回去做进一步检查。不过他可能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遗弃男婴倒是相对少见。
陆非站起身来:“这孩子有先天性疾病?”
黎鸣点点头:“锁肛。”
锁肛,也就是无□□症,是常见的先天性消化道畸形。说得难听点也就是俗称的“生孩子没□□”。
“想不通啊。”张声摇摇头,“这也不是个绝症,尽早治疗也不会有明显后遗症,至于把十月怀胎的孩子就这么扔了?”
陆非没接话,只是又细细看了那孩子一眼。但他很快又移开了目光,看向了还在打捞作业的搜救队,突然问道:“落水女子还没找到?”
“还没有,希望是她命大,已经游上岸了。”黎鸣说道。
“她到底是下水游泳还是打算自杀?”陆非问道,“报警人为什么在女子落水后半小时才报警?”
“我看了笔录。”张声说道,“报警那大爷说,是那个姑娘跟他说要下水游泳,如果半个小时还没上来,就让他报警。所以半小时后,大爷没见着人就报警了。”
陆非皱了皱眉:“那大爷也没劝劝那姑娘别下水?”
“劝了,没劝住。”张声答道,“据大爷说,那姑娘自称是专业游泳队的,大爷看她个挺高,还挺像那么回事,就没多拦着了。”
“专业的……也没谁穿着连衣裙下水的吧……”黎鸣在一旁嘟囔道,“希望人没事。”
陆非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瞥了一眼屏幕见上显示的王晓雨,随手接通了电话。下一秒,便听见了王晓雨劈头盖脸的吼叫声直穿耳膜。
“陆非!这他娘的这到底怎么回事?阿彦怎么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