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创世》牧野长歌

23、颅血印

　　孟白知道师父沉默的含义，艰难的爬出池子，在师父面前站直了身子，拱手作揖。
　　对师父与丑麃行了谢恩礼。道：“先谢师父救命之恩。再谢丑麃劝阻之情。”
　　师父依旧盘坐，没理会他，丑麃倒是重新起了身子，将两只前蹄前屈，低头以示回礼。
　　孟白收了势后，没有丝毫犹豫，再次作揖对老头行叩首礼。
　　礼毕，跪地道：“徒儿求师父破了这颅血印。”
　　老头并不惊讶孟白的恳求，在他看来这是早晚的事。却不知该如何答他，是福是祸就连他也说不清楚。
　　在池水中泡了几日，老头始终没给孟白一个明确的答复，突然一日，老头思索良久问道。
　　“你既然能留在紫云仙境中，那家伙可曾交待你些什么？”老头问道。
　　“那家伙？”孟白似乎猜到是谁，却不敢确定。
　　“哎，就是太上道君。”老头不屑的答道。
　　“哦，他没交待什么。”
　　老头有些诧异，“你再想想。”
　　“没了。”孟白答道。
　　老头又一番思索。
　　孟白脑袋里突然闪出一个场景，便道:“太上道君倒是没亲自交待什么，不过我出紫金阁时，一个仙童转告说，我离开紫云仙境前需在青光崖上将天书刻写完毕。”
　　此时，老头像猜中了太上道君的心思一般，笑道：“果然还是个怕事的家伙。”
　　孟白实在听着迷惑，搞不清这刻写天书与怕事有何关系。
　　反问：“师父为何如此说。”
　　老头笑道：“你可知为何让你临走前需刻写完毕才能离开么？”
　　孟白摇头答：“不知。”
　　老头继续道：“因为，这陀瞒飞步的下卷，若你没破那封印，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掌控的。”
　　“那又如何？”
　　“只要你刻写了天书，他便知道你身上封印已破。”
　　“那我不去刻写，岂不好了？”孟白疑惑道。
　　老头哈哈笑道：“你以为你不刻写天书，出得了这紫云仙境？”
　　“那太上道君是想我留在这里么？”
　　“恐怕。。。也想，也不想。”
　　“此话怎讲？”孟白听着糊涂。
　　“这紫云仙境从不涉纷争。”孟白听着更糊涂了。
　　“这与我何干？”孟白一脑门儿的疑问。
　　“与你何干？”老头此刻已开始懊恼自己怎么会收了这么个蠢徒弟。
　　“你父母可曾告诉你当初为何封了你的仙身？”
　　“不曾。”
　　“可曾告诉你若你破了他们结下的封印会如何？”
　　“。。。不。。。曾。”
　　“可曾告诉你为何来这紫云仙境？”
　　“也。。。不曾。”
　　“那你可曾想过以上种种？”
　　孟白自己都觉得若再回答‘不曾’会被老头一棍子抡死。只敢微微的摇头。
　　老头差点被孟白气得厥过去。
　　“你的颅血封印，为师若帮你破除，你恢复仙身，于你，于你的故族，以及你的父母来说都可能是场灾祸。。。”老头犹豫片刻，还是硬生生的将话吞了回去，没继续说下去。
　　“灾祸？”我是灾祸。。。？”孟白实在不明白师父为何这样说，对于自己，从来都是这个自己，对于东夷域，入了这紫云仙境才从父母嘴中听到些只字片语，那个师父称为故族的地方，他不曾踏足过，又何来灾祸。至于父母，他说不清自己的存在是否让他们觉得是场灾祸，或许是，又或许不是，父母已不在身边，只能待来日与父母相聚时再谈笑中再探讨了。
　　“师父可知，为何父母送我进这紫云仙境？”孟白自打随父母入这紫云仙境便心中疑惑，却找不愿回答的人，只能借此机会试试能否有答案。
　　老头捋了捋胡须回道：“这紫云仙境的结界是混沌天神数十万年前用神力布下的，如铁壁铜墙一般，任何人的气息都出不去，自然也不是谁都能进来。九州内外这等结界恐怕难找出第二个。这你可知道。”
　　“徒儿虽愚钝，不知这缘由，但能感觉这里不是凡地。所以，我父母是为这结界来的？”
　　“恐怕，是。”
　　“可是我们在人界过很是平静，我想不明白，为何一定要来这里？”孟白像是问师父，也像是问自己。
　　老头沉默了片刻，叹气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平静。。。”
　　“如果没猜错，除了你身上的颅血印，你的住处恐怕也会有结界。”
　　“不可能。”孟白斩钉截铁的反驳道。“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什么结界。”
　　“哦？”老头回眼看他，发自心底一笑。
　　看得孟白心虚，脑子里回想着他曾在人界生活的种种，突然像打开记忆的锁。
　　“师父，我一直有个小小的疑惑，自小母亲便在我房中随手丢好书籍，房间凌乱不堪，我收拾一次她便添乱一次。年岁约大，便越多，最后几乎是要占满我的床铺了。”
　　“屋外一坛赤水。”老头补充道。
　　孟白刚确定的点点头，觉得不对，“嗯？师父怎么知道。”
　　“师父不光猜到你屋外一坛赤水，还知道，你床下方，地下三尺，一寸守心符。”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师父为何这样说？”
　　“你父母身都受了诛心咒，没了仙法，自然只能靠阵法结界，你房间里的书，不过是表象，实际上是他们用颅血做出的结界法器，而赤水与守心符就像阵法的引子。不过他们毕竟没了仙法，结界的力量也是有限。”
　　“师父，我小时曾听母亲说过，颅血是最厉害的血，是这样么？”
　　“那是自然。颅血是各位仙家最后的保身血，也是仙性最好的血，即便是普通仙家，这颅血的仙性也是比他自身高上几等，颅血不受诅咒，不入循环，一旦受损，便不可逆转，倘若没了颅血，便没了仙身，寿命与凡人无异，甚至不入轮回，不得善终。”
　　孟白听了此话，震惊的说不出话。
　　“你这颅血封印若是解了，你的仙身，仙气恐怕是再藏不住的。”不过仁圣君不愧曾是四域的战神，即便是仙法尽失，也搏了性命带你闯紫云仙境，留你在这里。”
　　“师父，徒儿还有疑惑。”
　　老头微微点头，示意孟白可以问。
　　“在师父看来，太上道君是个怎样的人？”
　　“情意深重，谨小慎微。”
　　“曾听一个小仙童说过，太上道君最不喜人际，但为何会同意我留在这里？”孟白不明白的事情太多，恐怕要问上几日，才能解了他心中的万般疑惑。
　　老头皱了皱眉头，努着嘴回道“我老头子也是没想明白，依照他往日的脾气秉性，即便是天尊来了，找个理由打发了，也为未可知。至于你，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片刻，画风一转，继续道：“不过想来你留在这里，发生任何事，太上道君第一时间便知道，这便可控。不过万一真发生任何超出他能把控的局面，这紫云仙境便再脱不了干系。”
　　“师父，我为何会引来这么大的麻烦？”
　　“这。。。为师也无法分清这其中的是非黑白。都是数千年前的事了。你若真想知道，以后便自己去寻找答案。”
　　“那师父不怕徒儿给您引来麻烦么”孟白不禁问道。
　　老头笑这捋着胡须笑道：“我一江湖游历的老头，无权无势力，更无心争权夺势，我有何惧。”
　　“只要你真的想明白，无论怎样，师父都会助你一臂之力。”
　　孟白沉默了好久，在今日之前也挣扎了好久，最终还是内心给出了答案。
　　孟白上前行再行三叩之礼，恳求道：“比起每日连自己都无法保护，需时刻躲在师父身后才能周全。此生困在这紫云仙境。那即便没有祸事，又有何喜乐，若恢复仙身，出去闯荡一番，杀身之祸，又有何顾？”
　　老头闭目，似是听得了，却更似没听得。
　　孟白没再催促，只静静的跪在老头面前，等老头发话。
　　“起来吧。。。是福是祸都是你要经历的。。。”老头叹了口气，没继续说下去。
　　孟白明白老头的意思，跪在地上再三叩谢。
　　老头站起身子，转身离开道：“你今日在此养着身子，明日破了那印便可。”言语的似吹落手中落发般不费力气，孟白听老头如此一说，便也安心了些。
　　待丑麃跟着老头离开，平静的回到水池中，本想好好闭目休养一番，身子却开始不听使唤，抖动的厉害。内心翻起波澜，他对于明天有说不清的期待，却也有触摸不到的恐惧，此刻，恨不能立刻解了这封印，健步如飞。到了下一刻，又愿做个懦弱的人，过他原有的生活，想着干脆给师父道歉说不解这印了。甚至他隐隐的希望师父明日甩了手，不愿再解这封印最好。纠结的情绪一直反复交错着出现，往日即便是有无数种猜想，做好了无数种打算，此刻，却再无法走进曾设想的心境里，于是便跳出所有猜想之外，让人猝不及防，久久无法自我安抚。
　　而此时的老头，身边跟着丑麃，悠悠哉哉的在观云台上，吹着小风，远眺着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