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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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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没有眭雍哲的课,闻静到教室时只见同事们三三两两堆在角落里聊天,完全不复上眭教授课时的热情。
她挨着一干同事旁坐下,不料大伙儿顿时纷纷扭头瞪住她,目光似利刃,像是恨不得在她身上扎出个洞来,跟躲鬼一样“哗”一下全拥挤到了后排,所有的眼睛忽然掉过去不再望着她,只留她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前排,
难道我昨天没洗头发?
闻静被搞糊涂了,回头望了同事们一眼,纳闷地嘟起嘴拎着发梢嗅了嗅,还来不及细想,上课铃响,老师已经推门而入。
一上午的课在众人的无精打采中度过,直到吃中饭的时间,闻静照例跟在同事们后面去食堂打饭。
女孩子们本来叽叽喳喳像小麻雀似的话挺多,一见到闻静在旁坐下,都不约而同地闭了嘴,一副据她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开始吃饭。
气氛僵硬,闻静才往嘴里扒了几口饭,女孩子们已经纷纷起身,端着盘子到水槽边冲餐盘去了。
闻静恐落人后,也匆忙咽一口菜,离了座跟上去。
才走到水槽旁,刚想把餐盘搁上餐车,高颖终于忍不住回头发了飙:“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嗄?我?”闻静不解地睁大眼睛,瞅了瞅四周,见同事们均以一种同仇敌忾的眼光瞪着自己,不由得呆住了。
她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同事们一向冷落惯了她,这是不争的事实,正因为不把她放在眼里,也懒得较真儿,像这样恶狠狠的众矢之的还是头一回。
还没等闻静念头转过来,就听见身后一个同事阴阳怪气地接口道:“人家想去北京,跟着我们顶屁用?只要掉几滴眼泪,‘眭教授眭教授’随便喊两声,就不声不响跟在屁股后面走了,本事大着呢!”她一扭头就变了脸色,凶巴巴地冲闻静嚷道:“平时看你挺老实一个人,想不到心计这么重!”
“别装了,昨天在大楼底下大家可看得清清楚楚!”高颖接上,像审犯人似地盯住闻静,咄咄逼人。
周围的几个同事都没有再说话,只斜过眼冷冷地睥睨着她。突然安静下来,骇异的寂静简直刺耳,滋滋响着,磨得人太阳穴发疼。
“我没有!”闻静听懂了,再也忍不住就冲口喊出了声。
她立在原地,紧咬住下唇,抬起脸倔强地望着同事们,单薄的肩膀因激动在微微发抖,似一只被猛禽团团围攻的小兽,悬崖峭壁,凄惶不甘,单凭一己之力作最后无望的反击。
“那你昨天又哭又闹缠着眭教授做什么?”高颖毫不放松,逼前一步问道,声音尖薄得像脱了鞘的剃刀。
我在做什么?
闻静默不作声地慢慢低下头去,半垂着眼,两只小手紧绞在一块儿,腕处已经泛出青白。
她们要她说什么?
我同眭教授讲了一个故事,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他没有坚持自己的理想,放弃了爱的人,也毁了自己……
那个人,也叫眭雍哲。
可她说了,她们信吗?她心里没有鬼,目睹的人却存了旁的心。
见闻静木着一张脸不说话,更加深了同事们笃定她耍手段接近眭雍哲的事实。
“以后别再跟着我们!”高颖狠狠甩下这句话,就跟同事们像卷起了一阵风似的“哗哗”走了,独落下闻静一个人孤零零地立在水槽边。
鼻管酸胀,满目委屈,迷蒙的雾气很快袭上了她的双眼。
“我不哭,我不哭!”闻静在心里对自己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渐红了眼圈,用力睁大眼睛,僵着身子一动也不动,任凭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赌气似的不让它掉下来。
四周人声嘈杂,心中凄寂莫明,终于隐忍不住,眼泪顺着面庞蜿蜒而下,大颗大颗地砸进了水槽中,她一扁嘴,孩子气地用手背遮住眼睛,开始小声呜咽。
哭了一会儿,闻静忽然抬眼透过指缝惊觉到周围人来人往纷纷对自己扭头侧目,顿时感到有些窘,顾不上再哭,扔下餐盘转身就跑。
她在鹅卵石小道上胡乱走着,心里又惊又气,似被迎面揍了一拳,痛意还不及涌上,只有彻头彻脑的错愕。
虽然了无名目,闻静也开始理解起杜兰庄的处境。只是她才貌双全,家世一流,的确有被人人嫉妒的资本。
而自己呢,什么都没有,同眭雍哲更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他不是也说了么,她不喜欢他。这句话倒是叫她心安,好像又找回了那么一点点可怜浅薄的自尊心。
闻静时常在想,我们到底会为了什么爱上一个人?
因为外表出众?因为财势雄厚?还是因为这个人本身就符合了爱情的全部幻想?
恐怕都不是。
是因为他懂你,懂你所懂,原谅你所不懂的……
要找一个真正懂得自己的男人是很难的,所以,要爱上一个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这个世界分分秒秒都在进行的钟情,分别,分别,再钟情,不正张显着爱情是一件多么轻易且急速的事情吗?
匆忙赶路,错过风景又看不到你,她不要这样。
闻静在校园里傻走了一圈,决定回家前,还是扯破了脑袋都想不通。
没过多久,同事们对闻静的反感和挤兑终于付诸了行动。
华大半年的进修课程很快结束了,结业那天任课老师们到场一一致词,唯有眭雍哲缺席,女孩子们领到结业证,满心失望地回到了学会里,回到了一成不变无惊无喜的生活中。
重返工作岗位,贺晓峰照例打着官腔,在众人面前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之后,随即布置了新工作:下个月学会在永定召开土楼建筑勘查会,要派工作人员打头阵先去当地打点。
女孩子们一听就立即炸开了锅,众所周知,福建南部一带多为山区,交通又不方便,路途辛苦,除了名甲天下的土楼之外,实在不是一个工作顺带旅游的好选择。谁都肯但这份苦差事?
“贺老师,让闻静去吧。”高颖忽然出声,带头提议道。
“是啊,是啊,还是让闻静去最合适。”同事们立马在一旁纷纷附和道。
闻静眼里闪过一丝惊惶,急得缩了缩肩膀,禁不住嗫嚅着问道:“为什么要我去?”
高颖斜瞟她一眼问:“你会写与会公文吗?”
闻静不明就里,想一想摇了摇头。
“你会做与会统计吗?你会发会前报道吗?”高颖丝毫不留情地步步紧逼问道。
闻静不懂反驳,只好又老实地摇了摇头。
“那不就结了。”高颖露出轻蔑的眼神,倨傲地下了断言:“前期工作你什么都不会,这儿除了你还有谁走得开?!”
“等等。”贺晓峰打断了她:“小闻年纪小,没有社会经验,叫她一个人打头阵恐怕不太合适吧。”
领导发话,高颖只好闭了嘴,两眼一翻,摊一摊手,言下之意: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真是笨蛋一个。
浑身血液“啾”一下冲上了闻静的脑门,受够了被瞧扁的窝囊气,她的牛脾气上来了,憋着腮帮子挺一挺身,一鼓作气对贺峰说道:“贺老师,没关系,我去。”
贺晓峰转过身狐疑地看着她问:“你行不行啊?”他仍不放心把事情交给她。
闻静更加不服气,连忙一个劲儿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事情终于定下来了,两天以后,由闻静一人先坐火车到厦门,然后坐长途汽车到龙岩,再从龙岩辗转到永定,代表学会开展落地事宜。
20岁以前自己的世界被保护得很好,20岁以后呢,终于有了一丝前路渺茫的感觉。
千疮百孔的世界,值得难过的事情非常多。很小很小的时候、因为洋娃娃跌破玻璃眼珠子,便嚎啕大哭半日,读书的时候,数学考了十七分,又好像觉得到了世界末日。
可是因为年轻,即使彷徨无错,一切都不足以挂为心事,极度向往外头的世界,实在不能有好事,坏事也行,坏事不出在别人身上,出在自己身上也行——年轻总是所向披靡的,哭一哭,又活过来了。
倒是闻妈担心坏了,唠叨个没完:“就说你姑姑这人没有好工作介绍,哪有让你一个小姑娘到那种偏僻地方出差的道理?算了,辞职算了。”
闻静不理会,径直拖着行李出门了。
生活太过平庸,连出一趟远门都似在奔赴一场昭华盛宴,被当成了无所不能的挑战。
当下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