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9番外（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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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和他都只有八岁。
那时候他和许多其他小孩子一起被带到了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人体实验室，作为实验材料。
集装箱的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大力将他推出了集装箱，没有准备之下他狠狠地摔在地上，鲜血从擦破的膝盖上滴落。
没有人理会他，在这种自身难保的时刻，就连小孩子都变得分外冷漠和残忍。在内心中苦笑了一下，他慢慢蜷起受伤的腿想要站起来，就在这个时候——
一双手将他扶了起来。
“还好吧？”并没有多少感情却因为环境的冰冷反而让人感觉分外温暖的声音。
然后他抬起头，第一次看到了那个孩子。
银色的短发凌乱地翘着，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泪痕，然而扶着他的双手却是不可思议的温暖和稳定。
将他扶到墙边坐下为止，那孩子都没再说话。
他也没有。
“……你的眼睛，我看一下。”不知过了多久，在他靠着墙快要睡着的时候，右边竟然又传来了声音，熟悉的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
下一刻，他下意识地躲开伸向他眼睛的手。
那只手因为他的躲闪而略略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伸过来按住了他偏开的头。
这种程度的力道根本无法禁锢他，只要他想的话，也没有人能够碰触到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躲。
“不要动。”微微加重了的语气，“我刚才看见你右眼里有东西……可能受伤了。”
他猛地僵住。
“……”伸手拨开他额前的蓝发，注视着红色的右眼，“东方的文字……「六」？”生涩地念出那个发音，那孩子皱了眉头，“什么意思？”
“你看得到？”太过震惊让他脱口而出。他明明有在右眼上用幻术遮盖啊，这个没有任何力量的孩子怎么可能看到？
“……不，我什么都没看到。”沉默了一瞬，那孩子收回放在他头上的手，转回头继续抱膝坐着，和之前的姿势没有任何改变。
“……”而他注视着那孩子的目光则变得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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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见天日的地牢中，计算时间成了最没有意义的一件事情。即使如此，他也清楚地知道，来到这里已经很长时间了。除了隔三差五会有人来带走一些孩子之外，没有任何人会光临这里。
第一次有人来的时候，他看着被带走的几个孩子只是不解，或许是他疑惑的表情太过明显，自从上次的眼睛事件之后就再没和他说过话的银发孩子突然开口，“他们是被带去做人体实验的。”
见他转过头，那孩子继续淡淡地解释，“这里是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人体实验室，这个地牢里的所有人，包括你我，都是实验的材料。基本上每天都会被带走几个人去做实验，而且从来没有活着回来的。”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嗓音，声音小得只够他们两人听见，“所以如果有办法的话，就赶紧逃吧。”说完他就回归自己惯常的坐姿，仍是一脸没有表情，丝毫看不出刚才说了什么惊人的言论。
“……那你呢？”第二次了，一向长于掩饰自己真实情绪的他竟被内心中莫名的感情驱使着，就这么鬼使神差般地脱口而出。
“我？”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接话，那孩子愣了一下才回答，“我当然是继续在这里等啊……反正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的。”
似乎就是那句话打开了封闭的盒子。
接下来的几天里，通过闲聊他得知了对方的名字，萨尔菲斯。
刚出生就成为了孤儿的萨尔菲斯被一对意大利夫妇收养，他们是全意大利知名的外科手术医生，为人和善，却因为救治了某个黑手党家族的首领而得罪了其敌对家族——艾斯托拉涅欧，两个月前遭人杀害，他们唯一的养子也被抓来做人体实验。
相比之下，他自己的经历就简单了许多，出身贫民窟，某次在街上闲逛时稀里糊涂就被抓了过来。
“是吗？这样啊。”听到他的介绍，萨尔菲斯只是笑笑，似乎无意追究话中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少。
他则生平第一次对自己伪造身世的行为产生了一点愧疚之心。
“六道骸吗……奇怪的名字。”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萨尔菲斯自顾自念叨着他刚刚得知的名字，唇边不自觉地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那是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经历了这种程度的痛苦与悲伤之后，依然可以保持着最纯净的天真和善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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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里的孩子不断被带走然后又有新人补充进来，反反复复的似乎永远不会停止。
然而在他们认识半年之后的一天，不可避免的命运终于到来。
“萨尔菲斯！”
在抓走了几个孩子之后，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拿着一张纸念出了这个名字。
“谁是萨尔菲斯？站出来！”
他感觉到身旁的人一瞬间全身的僵硬，然而下一刻便放松下来，单手撑地准备站起，附在自己耳边的唇低声吐出急促到有些含糊的声音，“答应我，一有机会就逃走……Addio（意大利语：永别）。”
那一瞬间他的右眼一阵刺痛，然后他听到了久违的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缓慢而有力。
“……骸？”萨尔菲斯有些诧异地看着拉住自己的蓝发孩子。
“待在这儿别动。”他笑着安抚。
然后他站了起来，微笑着向门口一步步走去，他听到身后被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藤蔓束缚着的孩子猜测到他用意的惊恐的喊声。
“不要！骸！回来！回来……我才是萨尔菲斯！你们听到了没有！我才是！放开他！！”
没用的，他在心底微微而笑，不会有人听到他的喊声，也不会有人发现站在这里的不是萨尔菲斯本人，因为他用地狱道的幻觉欺骗了这里的所有人——所有人，只除了那孩子，那个从一开始自己的幻术就对他无效的孩子。
他回头温柔地一笑，看到对方惊恐地睁大的眼中映出自己右眼的鲜红，一个黑色的「一」字正浮现其中。“别担心，我会回来的。”
银发的孩子突然毫无征兆地倒地。
“……”手指猛地一紧，随即在听到对方平缓的呼吸后慢慢放松。他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这是……由于幻术太强无法对抗所以干脆选择封闭意识吗？真是不可思议的自我保护。
呵……想不到地狱道的幻觉对这家伙来讲竟然就只起到催眠的作用。
“磨蹭什么……快走！”身后传来拉扯的力道，他无所谓地笑笑跟上。
——好好活下去吧，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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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骸！你没事吧？！”
当艾斯托拉涅欧家族整个被捣毁，所有的被囚禁的孩子都逃出后，就只有那一抹银色不顾他沾了满身的血迹和手中被染成深红色的三叉戟，一脸慌慌张张地径直跑来，没有恐惧、没有诧异、没有看到怪物的害怕，一双纯粹的黑眸中只反射出对他的担心和重逢的欣喜。
于是他也不知不觉地缓和了周身尖锐的杀气，唇边勾勒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抬起手安慰性地拍了拍因为周围的血腥和尸体而苍白着脸色却坚持不肯离开的萨尔菲斯，他转过头看向现场唯二没有逃走的人，明显是接受过人体改造、绝对不会被正常社会所接纳的孩子。
“——要一起来吗？”
……
最终的结果是将萨尔菲斯送去日本定居，而他和另外两个孩子继续留在意大利，向黑手党宣战，他们自己的复仇之战。
分手的那天萨尔菲斯一直在微笑，尽管那笑容下隐藏的悲伤和不舍有多么明显。
“呐，骸……给我起个名字吧。”在千种入侵日本警方的档案系统伪造身份的时候，那孩子突然开口，“萨尔菲斯这个名字我已经不想用了，所以就由你来给我一个新的名字吧，骸。”
“……”说不惊讶是骗人的，但他还是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平静地给出了答案，“……Gloria？”
“Gloria……「荣耀」吗？”那孩子淡淡地笑了，似乎很满意这个新名字，“那么我今后就叫做Gloria了。”
“……为什么让我起名？”沉默了一会儿，他终究还是这么问道。
“只是想留下一点证明……只要我还背负着你所给与我的名字一天，就代表我在等你。——等你向黑手党复仇结束然后来接我。”背着双手，从今以后名为戈洛利亚的孩子俏皮地做了个鬼脸，“……所以你要快一点哟，我可不希望下次见到骸的时候已经变成走不动路的老头子了。”
“呐，我们约定好了哟……骸。”
“……谢谢你，骸。”
说这些话的时候戈洛利亚一直在微笑着，笑容中隐含着他所不了解的温柔和坚定。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了解到那笑容下所隐藏的决定和决心。
——没有力量的我如果跟在你身边只会成为你的拖累，所以我选择离开；如果被人知道我们之间的羁绊我就会成为你的弱点，所以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用我的性命来威胁你，因为从今以后，我对你而言就只是一个弃子，无足轻重。
——而能够拥有你所亲自给与的名字……这是我最后的一点自私和任性。
——所以……谢谢你，骸。
——真的，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69番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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