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二十五章 ...
-
“哟，好久不见哟～两位。”透明的空气中，银发的少年缓缓现出身形，笑颜璀璨，“不知二位叙旧叙得如何了？”
相比于六道骸听到身后些微的动静立刻侧身戒备的举动，另一位银发少年则是态度平静得有些过分，像是早就知道出现的人是谁一样，只向着那人现身的方向略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托你的福，还不错。——你为何会出现在此？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消息倒是有一个……就是你万能的神，尊敬的、伟大的、亲爱的‘白兰大人’委托我请你们俩过去喝茶哟～”眯着眼一脸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粲然的笑容，腹黑轻佻加妖孽的程度也更胜以往。
头痛地抚额。“不要用这么奇怪的形容词。”——当我不知道你是在故意恶心我吗？“别忘了我们是同一个人。”——所以恶心我就是恶心你自己。“你看上去心情很糟……白兰大人那个喜欢揭人伤疤踩人痛脚的恶趣味对你做了什么吗？”——笑容比平时还要虚伪得多。
微笑微笑再微笑。“怎·么·可·能·哟～”——没错哟，全部都是你那个‘白兰大人’的错哟，所以准备好承受我的迁怒吧。“呐，怎么办呢～我好像开始同情一不小心和某个姓杰索名白兰的大型垃圾渣滓签订「契约」的你了呢～”——被那种鬼畜诱拐犯骗到还傻乎乎地签了卖身契，你果然是不想活了吧，用力地鄙视你哟。
认真的面无表情。“比起这个，我倒是觉得和整天把‘垃圾小鬼’挂在嘴边的暴躁狂暗杀头子签「契约」的人更加值得同情……真是辛苦你了。”——在充满了限制级词汇和变态的环境中成长到现在，性格变得这么扭曲真的不是你的错。
“哼……很能说吗，我自己。”银发少年——萨尔菲斯·暗月非但没有半分恼怒，唇边原本夸张到虚伪的弧度反而略微柔和下来，染上了些许真实的色彩，“果然吐槽是发泄不满的好方法呢。”
“心情好点了？”另一位银发少年——蔷薇轻轻呼出口气，无奈摇头，“果然，只要一提到你家那位暴力又凶残的BOSS就会莫名地情绪好转，你这个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BOSS控。……太过依赖别人可不好。”
“‘别人’？你在开玩笑吗。”萨尔菲斯不屑地轻嗤一声，将白兰曾经说过的话几乎是原样奉还，“BOSS又不是‘别人’，他可是我的「契约者」啊。”
“说的也是。”蔷薇爽快地点头承认，一贯清冷的眸中也染上了些微的暖意。——能够有那样一个人作「契约者」，的确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
“クフフ～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了哟～”突然出声的是始终站在两个银发少年中间却被忽视了个彻底的凤梨头青年，此刻他正一边轻柔地摩挲着手中的三叉戟一边发出标志性的诡异笑声，红蓝异色的双眸中闪烁着淡淡的恼怒和讽刺，“不·知·二·位·叙·旧·叙·得·如·何·了？”
——从句式到用词到语气全都模仿得一分不差，短短的一句话中便可以窥见此人一贯的睚眦必报风格。
“……”不约而同想到了这一点的两个银发少年对视一眼，不禁同时露出了有些孩子气的调皮微笑。
“哦呀哦呀～真的是很默契呢，不愧是‘同一个人’哟～”
“……”两人再次对视，然后蔷薇略微颔了下首率先开口，“那么我先去找点东西，请注意控制好时间。”然后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真是爱操心的家伙……哼。”萨尔菲斯望着银发身影消融的方向勾起嘴角，任由西西里的海风将声音极轻的喃喃自语揉碎成无意义的零碎单音。
于是空间内相对而立的人数再次回归成两人，只不过这一次，是这两人——真正的萨尔菲斯·暗月与六道骸——在相隔了整整十年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面。在理论上明明应该很感人的重逢却触发了完全不同的氛围。
短暂的静默后，一边观察着对面的少年一边思索着如何措辞才能占据先机的六道骸在一瞬间猛然意识到——不远处那位平静而温和地微笑着、以冷漠淡然的视线注视着自己、从容不迫地等待自己先开口的银发少年，镇定自如到近乎傲慢的态度下令人难以察觉的却是——始终维持着标准得好似教科书上教学范本的上扬弧度到僵硬的嘴角、看似专注实则早已失却了焦距的空洞的目光、如同在等待审判一般紧抿着的失血的唇线……所以说，这家伙表面上那副淡定过头极其欠扁的模样，其实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忐忑不安所戴的面具？
六道骸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他突然觉得蔷薇之前的那句“性格变得这么扭曲”实在太有道理了，简直是深得他心啊。
——你说你紧张就紧张吧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用得着摆出这么一副“老子完全绝对没有任何可能在紧张”的撇清关系的相反态度然后再故意让我看出这是在伪装以此试探我的反应吗？话说这十年来你的性格到底得有多扭曲啊就算这是傲娇也已经超过界限太多了吧！
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蓦然间就对到刚刚为止还自信满满的沟通任务没了信心甚至胃疼了起来。
听到六道骸的叹息声，对面的温度顿时下降了不止一个跨度，骤然而起的冰冷杀气萦绕在银发少年周身，黏稠得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的保护色，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黑眸内愈加深沉的空洞，以及唇边的标准微笑中掺杂的深深的自嘲。
——啧，该说自欺欺人果然不愧是雾属性的通性吗……虽然同为雾属性的自己貌似也没有说这种话的资格。
“哦呀，请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哦～”这样想着，六道骸勾起嘴角，以一贯轻佻的态度和语气调侃道，“我可是会害怕的哟～”
——嘛，既然你作出一副在等待审判的样子。
“虽然现在说这个好像稍微有点迟了，不过果然还是不能够跳过呢。”戏谑地微笑，红蓝异色的双眸沉淀了暧昧不明的光芒。
——那么，就由我来宣判吧。
“哟，好久不见呢，亲爱的戈洛……或许如今该称作萨尔菲斯才对吧。”欠身行礼，如陈酿般的笑容愈发纯粹，“能活着再度见到你，不得不说是件很棒的事情哦～”
“……”银发少年仿佛没听见六道骸的话一般未作出任何的反应，仅仅以一种毫无动摇的平静默默注视了对面的凤梨头青年很久，对方却只是堆起灿烂的笑容任他以目光洗礼。
“……啧。”良久，萨尔菲斯的唇畔终于逸出一声冷笑，紧绷的神情彻底放松下来，“突然就觉得啊……我这么卖力地表演，在某人看来其实很搞笑吧？这感觉还真是令人不爽。”
“クフフ～谁知道呢。怎么可能。就是那样哦。——随便哪个都好。”轻松到几乎是敷衍地应付道，六道骸挑起嘴角笑得暧昧又邪魅，“试图用这种拙劣的方式转移话题或是干脆装作没听见么……这样可不行呢，戈洛利亚·萨尔菲斯·暗月。”
“喂喂，不要给别人乱起名字啊……”萨尔菲斯闻言挑眉，却没有否认六道骸口中关于他‘转移话题’的言论，而是从善如流地顺着骸的发言接了下去，“那么，如你所愿……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哟～十年前突然出现在瓦利亚的方式和时机，明明看穿我那个笨蛋徒弟的身份却非但没有揭穿反而处处维护的举动，凡是有彭格列十代家族成员出席的会议一次都没有现身过的行为，以及……”六道骸露出妖异的笑，“在我陷入昏迷的时候总有人跑到复仇者监狱的水牢外深情凝望的事情。”
“该怎么说你好呢……想要斩断过去偏偏又什么都放不下，看来不管过了多久，你这个天真的性格都始终没有任何改变呢。真不知道瓦利亚那群自诩‘黑暗冷酷’的人形兵器怎么会这么纵容你。”
“……”萨尔菲斯沉默片刻，才状似苦恼地歪了歪头，“啊咧，原来我露出了这么多破绽诶。亏我还以为自己掩盖得很好呢，真伤脑筋……”
“クフフ……‘破绽’什么的就不必说了吧，毕竟这些‘破绽’本来就是你故意留下好让人发觉的吧，就像刚刚的‘伪装’一样。”六道骸叹了口气，露出一个‘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表情，却隐约透着一丝纵容，“看似自欺欺人却比谁看得都通透，连我都弄不清楚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明明是「云」，却比「雾」还让人捉摸不透。真是的。”
“你错了哟，骸……”微笑着听完对方的抱怨，银发少年轻描淡写地开口纠正，“所谓的‘自欺欺人’，就是要连自己也一起欺骗哦～”
“至于‘真正的想法’什么的，早就已经连我自己都、看不清了……”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可以肯定——”微微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那就是，要是你也学某个平行世界的混蛋玩什么找死的游戏的话，我可不保证那个时候我会做出什么。”缓缓地扯动脸部肌肉，将挑起的嘴角固定在一个介乎鬼畜和妖冶之间的弧度，墨黑的双瞳转瞬便被嗜虐的血红浸染，“总而言之……应该会非·常·有·趣·吧～”
望着那对燃烧着寒冰般的火焰、本身就犹如地狱血海一般的血色眼眸，六道骸的嘴角第一次彻底褪去了笑意。
这样充斥着无可救药的疯狂的眼神，让他无法不想到那个蔷薇面对他时的神情。
……
“呵……你以为那个人的所作所为有多么‘高尚’吗？”似乎是看穿了六道骸微皱着眉头的内心所想，银发的少年露出嘲讽的神情，“他是在逼我啊，用自己的灵魂作为筹码逼迫我在白兰与他中二选一。——甚至于那唯一的选项和道路，他都已经替我选择和规划好了，我还能怎么做呢？”
“他明明知道我最后的底线是什么，却还是选择了这样做，用自己的生命和灵魂确保了我再也无法回头。我怎么能够不恨他的残忍和自私。”蔷薇平静地陈述着，淡漠的语气同话语中的激烈措辞完全对不上号，“而正是这种强烈的「仇恨」，掩盖了我那时所作出的最终抉择。——或许这个，也是他提前就预料到了的？”
由于「契约」的关系，他和白兰有时能够感应到对方较为激烈的情绪，而那个时候让白兰没有发现他心底的挣扎和抉择的，正是出于对六道骸发自内心的强烈仇恨。如果这其中出现一点点偏差，等待他的或许都将会是灭顶之灾。
“不愧是你啊，骸君，你实在是比你所痛恨的黑手党还要更加冷酷无情、灭绝人性得多了，这份对自己都毫不手软的残忍——你看，我如今站在这里的事实，不正是对你的手段之高杆的最高赞美吗？”
“明明没有人比你更清楚真正的我是怎样懦弱喜欢逃避的一个人，却也偏偏是你不留一丝余地地断绝了我的所有退路，逼迫我作出选择。——我的答案，你还满意吗？”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究竟有多恨你。”
原本的解说倾诉转变成无法控制的喃喃自语，低声的絮语回环往复，透出一股寂寥的萧索，失却了焦距的眸子遥望天边，仿佛正注视着某个早已不存于世的存在。然而少年的语气依旧淡然如烟，异色双眸再无一丝灵动仅余死寂，空洞得如同一具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
……
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在眼前缓缓重叠，虽是没有半点相像的完全不同的表情，却意外地能够从中读到极其相似的东西。
疯狂。绝望。
疯狂到极致的绝望。绝望过后的更加疯狂。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六道轮回，辗转往复。
那么，当轮回到了尽头，剩下的将会是什么呢？
——就是这个了吧。
焚尽一切的疯狂，与什么都不剩的绝望。
他觉得，他好像突然间有点理解了呢，那个世界的‘六道骸’所选择的道路。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二十五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