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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蝴蝶残翅(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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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翻,有我的照片,也有乔行的。
乔行走进卧室看到电脑屏幕,愣了愣,“钟翊拍的?”
“嗯。”
我心乱如麻。
缓冲几秒,下一张照片加载出,我和乔行都是一怔。
里面的人一头金色卷发,笑容明媚,妆容再怎么浓艳,也能看出来是谁。
“她和裴清雪认识?”
乔行握住鼠标,将图片放大。
照片里虚化的背景能分辨出外文的招牌。
原来裴清雪就是她最后提到的在国外认识的留学生。
既然认识,为什么她却从来没提过?
只不过是一场普普通通的相识,需要刻意遮掩和隐瞒吗?
我茫然坐在电脑前,回想她,也回想钟翊,发现她们都像一团迷雾。
乔行看完那些字,看向我,眼里一样恍惚不安。
室内很静,太阳升起来,把人放在一片明亮的浮光中,轻轻摇荡。
我对乔行说:“贺仲余的事你先别查了行吗,等钟泉没事了再说。”
“现在我觉得很乱,也很累,没力气应付那么多事。”
乔行答应了,他走后,我回拨电话,贺仲余说:“阿迁要找的房子我已经叫人找好了,年后你搬过去跟她住。”
我笑了声,“您就这么急着监视我,不怕我跟贺折说?”
听筒里有杯盖磕碰杯沿的声音,贺仲余淡淡地回道,“老老实实闭紧嘴巴,我谁都不会动。”
我闭上眼,问,“邱繁星和孙石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除了钟泉,你是不是还想要我的命?”
前一问他回答得很快,那两个人的死和他无关,他还没有草菅人命的本事。
后一问让他发笑,“但凡我真想那么做,你觉得你会活到今天,任由你在我眼皮子底下闹事?”
“乔边,不止我知道你的行踪、暗中盯着你,你何必要跟我这个快死的老头子较劲呢。”
“真正想要咬死你的,是那些臭水沟里的老鼠。”
我看到卧室敞开的门外,是浴室的一角。
死掉的兔子早就不在那里,却好像无处不在。
我闭上眼昏沉着睡去。
醒来时窗帘全拉着,屋内光线昏暗,我盖着厚的被褥,全身像散架一样。
侧过头去,书桌前坐着程洵,他手里拿着一本相册,正一页一页地慢慢翻看,低着头神情专注。
“程老师。”
程洵眯眼笑笑,拿过相册,指到一张照片,“这是你几岁?”
照片上的小女孩坐在银杏树下长椅上,黄色叶子落了满地。
日光流金溢彩,她戴着毛线帽,笑眼弯弯的。
想了想,我说:“九岁吧。”
程洵的指尖冰凉,我握到手里,再拉过来放到我脖子上。
看着他,我说:“等钟泉案子了了,我想跟我哥商量商量,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
冬天天色暗得早,阴影覆盖到程洵身上,他缄默片刻,“有件事本来不想说,但既然你提了。”
我眨眨眼,“什么事?”
“母校研究岗,问我有没有兴趣。”
我说:“去吧,多好的机会。”
我一早就知道。
寒假前替他去学校拿文件,在抽屉里发现一份英文信函,邀请他加入研究所。
程洵说,母校所在地是个海滨城市,冬暖夏凉,时常能见到松鼠和鹿,自然风光不错。
“有时间带你去看看,兴许你会喜欢。”
我眯起眼笑,“好啊,正好你搞你的研究,我花你的钱。”
程洵一愣,目光灼灼,“真的?”
我嗯一声,嘴上说“不骗你”,伸胳膊搂住他脖子,把身上仅剩的温暖给他。
我喃喃道,“你好好准备,我那些事你先不要管了,也不要告诉其他人,办完手续,我想尽快出去。”
程洵静了几秒,说好,他来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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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雪忙她那部电影,1月11号先导预告片发布,季节夏的出现令人惊艳,一夜间成为众人热议的焦点。
视频在网上、线下广告牌轮番播放,女画家的样子孤高清冷,风头甚至压过两个女主角。
看得出来,这次宣发有意将重点放到她身上,效果确实不错。
季节夏真成了大明星,但她本人好像并不在意,采访能推就推,在工作室待着不出,和我一块画作品。
上次酒店里把自己弄伤,她不想说,我也没再问。
两个人各占一扇窗户,其间也不说什么,仿佛时间在倒退,我们又回到了那间墙壁上缠满爬山虎的红砖画室。
没多久,季节夏还是身不由己,配合电影宣传,把自己放到公众视野中。
陈因也一样,近来私下一直约不上,我只隔着屏幕看她应付那些采访。
再见到她是在裴清雪家里。
开门的是裴清雪她助理,陈因坐在沙发上抱着猫,我冲她笑着挥挥手,把围巾拿下来换鞋往里走。
吧台前聊天的人停下说话,贺折抬头看向我。
他身上穿着宽松的白毛衣,是我在琼山买给他的。
闹着他穿过一次,后来发现虽然外面的毛摸着软,但里衬不好,他身上起红疹,想扔来着,他没让。
见他挠脖子,我知道他身上痒,皱了皱眉。
原本来是为了求证钟翊的事,人多不好问,我脑子混乱,饭桌上就听他们聊,默默地,只碰跟前的黄牛肉和菌菇。
陈因问:“怎么了,不舒服?”
我回过神,摇摇头:“没,来之前吃了点蛋糕,不太饿。”
这时候面前的盘子被端走,贺折把白灼虾和芥蓝换过来,说:“少吃辣。”
黄牛肉是青红黄辣椒一起炒的,底下铺了层香菜,味道不错。
见他拿走,我皱皱眉,“不辣。”
饭桌上安静片刻,我抬起头,那个小助理略显尴尬地移开目光,朝裴清雪望去。
我意识到刚才语气过分自然暧昧。
给小猫买了不少东西,饭后裴清雪都放到它屋里,我跟着进去,看她拆开包装,把吃的玩的分开放到柜子里。
小猫对那个会在地上扭来扭去的小鱼好奇又害怕,围着转圈,碰一下就赶紧跑。
我说:“上次帮常希养的那只小不点,跟心心一样,胆子小还爱玩。”
“心心一见那俩猫就炸毛。”
裴清雪说着摸摸小猫的头,说公司有个新项目,问我是否感兴趣。
她去拿项目资料,屋里剩下我和小猫,贺折端着杯子进来,递给我,“清雪泡的柚子茶。”
热气氤氲,有柚子的暖香,我道声谢,把杯子捧到手心里。
贺折没走,坐到一边给小猫梳毛。
呼噜声慢慢响起,小猫舒服得翻开肚皮,露出雪白的茸毛。
贺折又伸手挠脖子,他把脖子挠得红了一片。
看不下去,我到底还是说一句,“能不能把毛衣换了。”
贺折说:“不痒。”
上次出疹子,他胸膛后背都是红点,我吓得掉泪,他还笑着抹我眼泪,一点儿不当回事儿。
我心里焦躁,皱眉拉起他胳膊,将袖子推上去。
“你自己看看,都是疹子!”
可他皮肤干净,没半个红点。
我愣了愣,看到他脖子上残存的一片红,掀开他的衣摆……坚实的腹部肌肉,哪儿有什么疹子。
贺折这时才说:“衣服找人改过,不过敏了。”
我一愣,来不及把手收回,有人开门进来。
裴清雪愣在原地,她小助理也在,面露尴尬地看着我。
不在意的只有贺折,他起身放下猫,又看着我,“茶别等凉了再喝,不然夜里胀气难受。”
“……”
我想和裴清雪解释,但直到离开,她也没有分一个眼神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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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脚到工作室,后脚有辆车停在门口,车内亮着灯,常希笑着冲我招手,副驾上坐着季节夏,推门下了车,再把燃了一半的烟掐灭。
她将周身的烟气挥散开,才朝我走来,“这么晚回来?”
“陈因也在,多聊了几句。”
常希也跟来,说辛辛苦苦开车,要喝口茶。
季节夏随便他,拿出正山小种泡茶,我自己单独一口小锅,放了点蜂蜜和牛奶。
工作室两层,常希转上二楼,懒散地撑在栏杆上,夸赞环境不错,他姑姑应该会喜欢,正好她回国了,有机会带她来参观参观。
常姨就是他姑姑,是贺迁的妈妈。
季节夏和我对视一眼,她问常希,“常姨什么时候到的?”
“前几天吧。”
“她在镜园?”
“对,爷爷也回来了。”
季节夏问我,“一起去看看她?”
常希却说姑姑偏头痛犯了,得静养几天,等康复再说吧。
喝完茶常希驱车离开,季节夏去洗澡,洗完我还赖在沙发上,衣服也没换。
见状她踢我两脚,催我快去洗漱。
等我从浴室出来,室内换成昏黄的暖光,季节夏先回房间了。
她靠在床头看手机,我呵欠连连钻进被子,也按灭了我床头的灯。
暗弱的光线下,季节夏突然说:“今天去裴清雪家里的人挺多。”
“你怎么知道?”
“她发的照片。”
“哪儿?”
“网上,我看贺折也在。”
她递手机过来,合照是裴清雪随意抓拍的,陈因在吃饼干,她老公在给小猫挠下巴,小助理拿着手机在噼里啪啦地打字。
贺折刚把茶杯放下,我撑着沙发靠背,好巧不巧在看他,当时满脑子都在想他身上有没有起红疹。
有人在评论区提醒裴清雪:小心那个穿黑毛衣的女的,她心思不正。
这条评论的赞多到被置顶在最上面,很多人跟评附和。
一条是小助理回的,说我和贺折是发小关系,让大家别乱猜测。
“大家都不是傻子,她故意放这张照片什么意思?”季节夏说。
我还在愣怔,她关掉手机,看向我。
“裴清雪不是好人,别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