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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袭击(一) ...

  •   郊区的小别墅收拾出来,我住去那里。
      正好陈因说换个环境写东西,我让她带着俩宝贝狗来我这里度假,然后谢绝了其他人来访。

      养病的日子基本上都在昏睡,陈因的阿冬是不爱动弹的大狗,和我一样赖赖的,一天到头不是趴着就是躺着。
      它的兄弟阿春却活蹦乱跳,天天哈着舌头摇着尾巴疯跑,没个消停时候。

      陈因的男朋友时不时来下厨,每次都有新花样,陈因想吃什么他就学什么。
      天气好的一天,我们到附近野营,他支起烧烤架烤鸡翅羊肉腰花五花肉,把阿秋馋得直吞口水。
      我也一样,可医生不让吃,陈因塞给我玉米棒、清炖排骨。

      玩了大半天,阿冬来拱我的手,走几步回头看看我,再拱拱,是想让我带它去吃几口草。
      那块草地在小树林中,开了些粉紫色小花。
      我摘了几朵戴给阿冬,夸它是花美男,让它也叼朵花给阿秋,它照我说的做,聪明得不得了。

      我听见一阵手机铃声。
      有人接起电话,说话的声音慢慢由远及近。

      我准备带阿冬走,听见了一句,“那是另一码事,她终归是我姐姐。”

      我过回头,正好说话人从林间被树掩映的小路上走出来。
      两个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都一愣。

      叶云舟匆匆收了电话,和我隔了几米远,眉头微皱,脸色也有点儿白。
      我先开口,问她怎么在这儿。

      她躲开眼神,语气急道:“就来看看。”

      小时候她从家偷跑出来,我们兄妹三个在小别墅住过一段时间。
      难怪她会来。

      我说前头我和朋友在露营,吃烧烤,问她要不要过去玩。

      她说不用。

      “那不然和我回家去。”
      我说:“咱们当时种的绣球结了一茬又一茬,开了满院子。”

      云舟这才正眼短暂地看我一秒,她开车带着我回去,不用我指,轻车熟路地拐几个弯就找到家门。
      一路上都沉默不语,她在看到满院子木绣球后,稍微有了点笑容。

      我去热水泡茶,又哗啦啦地洗果子,没听见云舟说话。

      她不耐烦地抬高声,不耐烦地抢过我手中的东西。
      “都说不用了,你伤着手逞能,这样子做给谁看?”

      流水声嘈嘈碎碎,我讪在一旁,找话问她,“妈怎么样。”

      云舟关上水龙头:“回来没见过?”

      “没呢。”

      “……”
      “她前段时间眼睛出问题,视网膜病变,得了中浆,做了个小手术。”

      没听过这病,我问什么症状。

      “视物模糊,总觉得有东西挡着。”
      “拼命工作累的吧。”
      “那可不。”

      阿冬像往常一样趴在边上,用柔软的金毛贴着我的脚面。
      云舟说,“哥这回下了狠手,姓钟的这么有本事,现在还蹲在里面没出来呢,我看他就等着坐牢吧。”

      我一愣:“怎么还关着?谅解书我都给哥了。”

      云舟皱起眉头打量我:“什么谅解,你脑子没摔坏吧?”
      转念她想起以前那茬,哼一声:“哦,你非得想一命偿一命才行。”

      我说毕竟是我把人逼急的,一半赖我。
      “你是知道钟泉的脾气,而且闹大对哥也不好,难保他出来后不会发起疯。”

      “正好你来,我再写一份谅解书,你帮我瞒着哥交给对方律师。”
      打出来后,我拿左手歪歪扭扭地签名按上手印。

      白纸黑字摊在桌上,云舟看着没动。

      我猜测,“你来这找我,是不是也为钟泉这事?是不是妈让你来的?”

      云舟一怔,点点头,“她有求于钟家,想让人卖她个情,YE境况不大好。”

      “跟程演的婚约也是因为这个?”我多问一句。

      “嗯。”
      “小到穿衣吃饭,大到入学就业跟谁结婚,哪一样不是她安排的呢。”
      云舟自嘲地笑了笑,“别说什么争一争,我小时候没少干过。但她是冷暴力的高手,刀子上抹蜜,温柔又冷漠,每次都是我先受不了低头妥协。时间一长,我也懒得和她闹。”

      云舟将谅解书收到包里,“以后你准备常住这儿了?”

      “没,在找房子。”
      “想找哪儿?”
      “镜北云楼那块儿。”

      “云楼离我近。”云舟看向我,“房子大,我一个人住,而且不怎么回来,你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可以搬过来。”

      她说该走了,起身往外去,直至走出院子,在层层叠叠的绣球花丛中站定,她对我说。

      “我想明白了姐,不是非要你才能带我回家,我也能带你走。”

      -

      要拆石膏那天,程洵早早开车过来。
      他捎了早饭,还带了些林女士烤的蛋糕饼干,昨晚小火慢熬的猪骨。
      我笑说亲妈都没对我这么好。

      激光显示腕骨痊愈,石膏拆得也很快,我们返回地下停车场,陈因提议去吃骨汤火锅,清汤涮虾涮肉,补补钙。

      到车前时,正好有人拐过来,打头的常希眼神轻佻,扬扬下巴:“巧啊,洵哥。”
      然后冲我笑嘻嘻地招手。

      我看向张嘉兰,“姐怎么来医院了?”

      常希插话:“来看看表哥。”

      “他怎么了?”
      “老毛病,肠胃不好,吊水呢。”

      知道我拆了石膏,三个人准备去吃火锅,常希说不如到他那儿坐坐,店里有养生砂锅,环境又清净,适合病号。

      我问陈因他们:“要不一起吃顿饭?”
      程洵说好,开车跟在常希后面。

      养生砂锅做得不错,用料精细,装点得也精致,一顿大补。
      帘外的风景也不错,流水潺潺诗情画意。
      陈因喝着茶,说这地方适合有钱的老头儿来打坐。

      常希笑道:“可不吗,做的就是他们的生意。”
      “表哥刚接手时就觉得原先太吵,想改,无奈忙得很,到现在才完工。”
      “也多亏有嘉兰姐,才不至于让朝会垮掉,不然家里又得数落一通。”

      我一愣,“贺折接手?”

      “对,二老板是我表哥。”常希说。

      ……怎么会那么巧。

      见饭桌前我总打呵欠,常希问要不要去睡一会儿,毕竟大病未愈,一路够折腾的。
      我跟他去了楼上的休息室。

      他并不急着走,自己倒了壶茶,被热气熏得眯起眼角,赖在沙发上,慢悠悠地说,“阿迁总不清醒,有时候会认错人,有一回我去看她,她喊我‘乔乔’,一个劲儿地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什么话?”

      常希偏头看着我,皱着眉边想边说。

      “‘我看好了房子,等装修好你就搬来和我住,我不喜欢你和她住一起。’”
      “‘你只能有我,你不会离开我,抛下我的对不对?’”

      我恍惚地听着,常希长得漂亮,像常阿姨,也有贺迁的影子。
      她就像透过面前这人,似只小狐狸一般半睁着冰冷的眼睛盯着我。

      而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毛骨悚然。

      “‘她是不是死了……抢走你,抢走我哥的人都该死。’”

      常希等着我解答,我脑子煞白。

      “她还跟我说——”

      常希凑到我耳边把话传过来,一字一字,我慌乱地捂住他的嘴。

      他有了判断,眨了下眼,直直地看着我,下了结论,“是真的。”
      热气呼到我手心里。

      我喘息得糟乱,听着心跳一声大过一声。
      常希作势要走,我猛地扯住他的胳膊,一言不发盯着他。

      他明白,说自己一向守口如瓶。

      “……”
      “那你离开我表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

      因为谅解书的事,乔行对我发了一顿火,说我懦弱,有他在怕什么,现在倒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他觉得我根本不信他,对我失望透顶。

      后来从云舟那儿知道,他还去找了叶丛礼,气到跟我下通牒,“倘若还有下次,你就自生自灭吧。”

      好差不多后,云舟来接我走。
      她的房子坐落在云楼西面,三十多层,能俯瞰大半个镜水市中心。
      屋里崭新洁净,好像从没人住过一样。

      她说房子是瞒着妈买的,哥给看的地方,钱也赞助了一部分,去年才交到她手上,平时有阿姨来打扫,她住了没几回。
      我问我住哪儿,她给安排了阳面的大卧室,里面简简单单,又什么都齐全。

      入住第一天晚上云舟没在家吃饭,到十一点我上床一会儿,才听门外她回来的动静。
      没多久,又听她敲了敲门,小声问我睡了吗。

      我说还没,按开床头灯,看她穿着睡衣散着头发进来,近了能闻到柚子沐浴露的清香。
      她坐到小沙发上团起腿,问我晚饭合不合胃口。

      我说:“挺好,阿姨做的很好吃。”

      “那就行。”

      她定睛看我几秒,视线下移,注意到我胸口没遮住的疤痕,问怎么回事。
      都是小伤,不痛不痒的,我把领口掩了掩,说有时间去纹朵花遮一遮。

      云舟掀起衣服,给我看她纹在后腰的金鱼和木绣球,我摸了摸凹凸不平的痕迹,问纹的时候疼不疼。

      “一点儿,后来痒的时候比较痛苦。”她说可以给我介绍师傅。

      家里也放了些绣球花,我感叹她怎么这么喜欢它们。

      云舟垂眼看我,说:“可爱,看着圆满。”

      她的发梢扫过我手背,痒痒的,我空出一边床铺,让她到被子里来。
      灯重新按灭,许久之后她把指尖搭到我手臂上,说我有股药片的味道。

      “难闻吗?我泡了很久的澡。”
      她摇摇头:“实验室待多了,闻得惯,不讨厌。”

      我笑笑,拍拍她手背:“嗯,睡吧小不点。”
      她缩了缩肩膀,埋到被子里低哼一声:“揍你,别这么叫我。”

      -

      陈因和男友订婚,我参加了他俩的订婚宴,席上人不多,来的除了我、陈因的小姨和陈因要好的责编,其他都是男方的亲戚朋友。

      小姨特意从国外赶来,拉着我的手眼睛红红的,说那孩子在镜水没什么依靠,希望我能替她看顾照拂着。
      我说那是自然,我俩缘分深,陈因是大作家,我得抱她大腿。

      陈因带新郎来敬酒,黑发红唇像朵玫瑰,眼睛也亮亮的。
      跟我碰杯,她说红包包得不错。

      喜宴结束,私下又坐一起喝了杯茶,离开的时候已经到晚上九点。
      我本来要打车回妹妹那儿,半道突然叫司机师傅改道去了清池。

      初秋的夜晚凉岑岑的,我穿得不多,准备拿些厚衣服走。

      没开灯的房间像个漆黑的仿佛能吃人的窟窿。
      按开灯后,我先注意到没有鱼的空荡荡的玻璃缸,那天的血腥味好像没散尽一样,我捂住口鼻进去。

      我把客厅能开的灯全打到最亮,走去卧室。
      推开轻掩的屋门,再摸开开关……一下怔在原地。

      贺折侧躺在床上正闭着眼熟睡,黑发散在眉间。
      室内过于寂静,我听见自己越来越乱的呼吸,目光滑过他的眼皮,干净的指甲,清晰的骨节,手背血管被针扎过的青色瘀痕、白色胶条黏过的痕迹……

      还有戴在左手中指上,我诓骗他求婚的戒指。
      对戒是我大学时偷买的,便宜,款式也简单,他手指纤长,戴着很好看。

      天边隐隐泛起了秋雷,风也渐渐大了,吹翻了窗帘,呼呼作响。
      雨势眼看要起,我想去把窗户关上。

      只动了一步,下一秒手却被抓住了。
      贺折指下发凉,我对上他迷蒙潮湿的眼睛。

      他声音沙哑,说,“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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