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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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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洲乔:“爸妈跟你说什么了?”
贺祁没说话,关上门走到病床旁坐下,看了秦洲乔一眼,然后拿起床头一个苹果,削起了皮。
秦洲乔依然在看着他。
“……我原本以为你没来看演唱会。”长久的沉默后,贺祁抬起头,眼神复杂而深沉,“……原本,我看到那个精心准备的座位没有人时,很难过。”
秦洲乔忙不迭地道:“难过?没看出来,对着台下笑着深情告白不像是难过的人做出来的——”
话还没说完。
一块苹果就堵进了他嘴里。
秦洲乔皱眉看向贺祁。
贺祁移开眼睛,睫毛垂下颤了两下,慢腾腾地把口罩摘下,一张漂亮倾倒的脸露了出来。
“秦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秦洲乔:“……”
贺祁垂下头,像是鼓足勇气,半晌道:“……秦哥,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幼稚地吃你朋友的醋,对你说那么不尊重的话,对不起,秦哥,对不起。”
“如果不是伯父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最近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还拖着身体来看我的演唱会。”
秦洲乔:“你……”
贺祁好可怜地说:“秦哥,我还以为你已经厌倦我了。”
秦洲乔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真正能见面的时间又有多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在娱乐圈这种名利场,我的事业你几乎从不过问,包括我们最近的吵架,我每次只是稍微赌气——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任性,你永远表现的都那么淡漠,我知道,你一直对什么事都可以冷静、理智地思考,让我觉得你好像完全不在意我。”
“你让我滚,说不想见到我,所以我以为你厌倦和我在一起了。”
秦洲乔总觉得他说的有哪里不对。
贺祁口中那个冷血机器一样的人是自己吗?
秦洲乔确实向来擅长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尤其心绪起伏越大,脸上绷得就越紧。原来自己在贺祁眼中居然那么淡漠吗?
贺祁突然反过来说问题出自他身上,让秦洲乔一下子懵了,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只剩一团浆糊,只能迟疑地说:“……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秦哥,不是你做的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过敏感任性了,其实我今晚之前原本是在生你的气的,可当我一看到你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在我面前闭着眼睛昏迷着……”
“我就只是……好心疼、好心疼你。”
他说话时的尾音都隐约带了点委屈。
秦洲乔呼吸一窒,欲言又止,看到贺祁这个样子,思绪仿佛瞬间回溯到那个夏天,和记忆中的男孩相叠。
军训住宿期间,上铺的贺祁照顾着秦洲乔的生活起居。
贺祁从来没有架子,友善开朗,人缘极佳,对于生活暂时无法自理的同学更是用心,所有人、包括秦洲乔自己都很不理解——贺祁能看顾他到那样事无巨细的地步,给他买饭、帮他洗澡、穿衣服、半跪在床铺边给他系鞋带。
少年的手骨节明晰有力,灵活地穿梭在雪白的鞋带间,秦洲乔抱着拐杖,低头就能看到他脑袋顶的发旋,发丝柔软蓬松,显得很乖。
自从出了车祸后,秦洲乔从没哭过一次,可在此刻,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大颗地砸到手上。
这时他才觉得自己只是个十五岁的高中生——是一个可以不那么懂事、可以用眼泪来惹人心疼安慰的年纪。
贺祁抬起头,很担心地说:“秦哥,你怎么了?”
秦洲乔用手背盖住眼睛:“……贺祁,对不起啊,对不起,又麻烦你了。我连系鞋带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没事啊,干嘛说对不起,举手之劳而已啊,况且我不是已经答应你妈妈照顾你了吗?”
贺祁将他家保姆错认成他妈,但实际上,秦洲乔都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谁,全世界那么多人,总有那么几个是没有父母的,也没什么奇怪吧?
到离寝的最后一天,是宋晴荷亲自来接的他。
贺祁蹲在地上数蚂蚁陪着他一起等,秦洲乔低落地坐在轮椅上,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等待转交的货物。
贺祁看到那个贵妇时,对他调皮地笑了笑:“原来你妈妈长得这么漂亮,对不起哦,我一开始认错了。”
宋晴荷只是很冷淡地瞥了贺祁一眼:“洲乔,这是你朋友吗?”
秦洲乔忙道:“妈,他不是我朋友。”
他转眼一看贺祁,对方直勾勾地盯着宋晴荷,目光深沉,叫人捉摸不透。
下一秒,他淡笑着看向秦洲乔,表情有几分受伤:“秦哥,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宋晴荷脸色立刻凌厉起来:“他为什么也管你叫哥?”
“你忘了自己的腿就是因为你那个‘好弟弟’、‘好朋友’伤的吗?我不是让你和他们保持距离吗?”
宋晴荷神情逐渐变得脆弱,她紧紧拉着秦洲乔的手,带着他远离贺祁这个所谓的朋友。
“洲乔,妈妈是为你好,再也不想看到你受伤了,你听话,好不好?”
秦洲乔那天在车后视镜里看着贺祁独身站在原地的身影,抑制不住地难过。
他想要亲情,渴望得到假父母的爱,所以不敢忤逆半分,生怕自己会惹了他们不高兴,被赶出这个家。
他必须要这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才能保证自己能活在这个屋檐下。
那天之后,他和贺祁成为了普通同学,秦洲乔甚至对他避之不及。
贺祁自然也会对秦洲乔明显的疏远有所察觉。
一次课间,他被贺祁堵在座位上。
贺祁一手拄在桌面,一手抓着椅背,将秦洲乔完全禁锢在自己身体里。
“秦哥,我听说了,你那个朋友,叫林枳是吗?”
“他也和我一样叫你哥吗?”
贺祁的脸近在咫尺,近到秦洲乔几乎可以看到他脸上细小的汗毛,长睫下漂亮乌黑的瞳仁,酝酿着徐徐的、诱人的笑意。
秦洲乔一听到那个名字,就下意识眼神一变。
他推开他,逃避似的侧过头:“……贺祁,这和你没有关系。”
“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贺祁眯眼看着他,半晌直起了身,重新将眼眸垂下,像个被抛弃的小狗,难过地道:“秦同学,抱歉啊,是我越界了,以后我会和你保持距离的。”
那也是秦洲乔第一次看到向来笑容满面的贺祁,脸上出现那样易伤可怜的表情。
他不由得心软,怪罪自己的忘恩负义,又对自己当时不得已的选择充满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