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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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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祁不见了。
昨夜温存缠绵的画面随便扯来一幕都让人脸红心跳,睁眼一觉睡醒,只有他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床上。
秦洲乔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那一瞬间他脑中闪过了无数种猜想。指尖冰凉,他强忍着身体的酸痛和麻木,慢慢走下床,先去冲了个澡。
站在淋浴头的花洒下,秦洲乔手握成拳抵在墙上,逐一回想昨天他和贺祁发生的所有事情、说过的话、特别的场景……
如果要说特别的事……除了他们做了,就只剩那一件。
没错,就是那件,他告诉贺祁找到了真正的秦家少爷。
昨夜刚看到这消息,他就被贺祁吸引走注意力,几乎全然把这件事忘在了那些酥软的亲吻、黏-腻的诱哄之后!
秦洲乔莫名有种强烈的直觉——贺祁的无故消失,极有可能和这件事有关!
匆匆裹上浴袍,快步走出浴室,秦洲乔在房间里疯狂地寻找自己的手机。
结果发现它居然就平平整整地被放在桌面极其显眼的位置上。旁边还贴了张字条。
是贺祁写的。
【宝贝儿:
昨天半夜收到了阿斌的消息,公司公关已经处理好了,需要我立刻回国,不得已才买了最快的机票赶回去,秦哥不要多想,没能陪你起床,等见面再补偿你。手机我已经帮你修好啦。早餐会在上午九点送到房间。秦哥,国内见。】
秦洲乔把字条看了好几遍,收了起来。
然后打开自己的手机。
最先找到的就是冯程的聊天页面,电话打过去。
“洲乔啊,你昨晚干嘛去了?怎么不回消息啊?这么大的事!”冯程立刻接通,在电话那边的声音异常焦急。
“抱歉啊冯程,我在国外,出了一点状况,没及时回你,不好意思了。”秦洲乔也迅速道,“你说找到他了,你见到真人了吗?他现在还在孤儿院吗?”
“见什么真人啊?人家七岁时就被收养走了,现在姓甚名谁,人在哪里也不太清楚。”冯程说到这里,突然音量低了下来,有些犹疑地道,“不过洲乔,我这里拿到了一张照片,我给你发过去,你看看。”
照片似乎是用前几年的老式翻盖手机无意中拍下来的,画质尤其模糊。
大概可以看出背景是孤儿院的前门大院,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低着头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他穿着破旧洗到褪色的蓝格子衫、肥大的红灯笼裤,像只花里胡哨的小土狗。
秦洲乔按了按太阳穴:“……这能看出什么?连个正脸都没有。”
“其实原本是有的。”冯程说,“院长每年给所有孩子都有拍照,然后保存到相册集中,为的就是等小孩子们的亲生父母找过来能辨认出来。”
“——但奇怪的是,就这个孩子的所有照片都不见了,已经丢失了很多年,现在你能看到的这唯一一张,还是在老院长之前的手机里无意中拍的呢。”
会有这么巧的事?秦洲乔忍不住想。
只有他的照片都丢了?还是说……是有谁不想让他们找到他?
冯程:“我感觉这事也挺蹊跷的。不过院长说过这孩子长得特别漂亮,命又很苦,所以给她留的印象很深。”
秦洲乔:“详细说说。”
原来,这位真少爷并非是从小就生活在孤儿院,而是六岁那年被警察送来的。那年当地民警正在搜捕一个人口贩-卖组织,将救出来的孩子逐一比对户籍送回家中,而没有户籍、找不到父母的孩子,只好送入孤儿院。
大概因为经受过人贩子的精神和肉-体摧残,导致这些孩子心理行为思想上,或多或少都出现偏激怪异的倾向,能被收养走的几率也很渺茫。
不过这位秦氏的真少爷运气倒也真是不错,仅仅只在孤儿院待了半年,就被一家富商收养走,从此脱离了贫困的泥沼。
秦洲乔撂下电话后,迟迟未动,思绪万千。
这么说来,这位真少爷现在的生活过得应该也还不错吧?
他会愿意改变自己目前的人生轨道,离开相处了二十多年的父母,重新回到秦氏夫妇身边吗?
秦洲乔自嘲地苦笑出声。
如果,如果你过得很好,也有了自己的亲人……
那么,可不可以放任我也继续占有这个……让人依依难舍、仰赖萦怀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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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落地回国,秦洲乔就得知了贺祁展开记者见面会的最新消息。
这件事的传播宣传力之大,即使他关于娱乐圈的八卦再闭塞,也能够在各个热搜榜单看到。
在无数厂牌的话筒、闪光灯下,被簇拥着的贺祁在镜头面前落落大方地微笑。
“大家好,我是贺祁。”
“近日网络上有诸多关于我的话题,抱歉占用公共资源引起关注。关于演唱会中途离开一事,是因为家里亲人突发重病入院,绝不存在所谓的‘恋爱对象’。
“隔天在医院门口发生了踩踏事件,在情况危急时刻我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全部是为在场粉丝们的安全和社会秩序着想,在这里我诚恳地向到达演唱会现场和所有支持我的朋友们道歉,演唱会相关赔偿事宜由我的工作室在后面陆续发布。”
“另外需要向媒体澄清的是,关于我的性-取向一事,纯属不实信息。恳请大家擦亮眼睛明辨是非,不传谣不信谣。今后,我会更加严格约束自己的言行,全身心投入到作品当中,不断进步,接受大众的监督和审判……”
自打贺祁匆匆回国这几个小时,再没和秦洲乔联系,不用想也知道一系列的工作事态紧急,又忙得脚不沾地了。
而刚巧秦洲乔自己也有堆着的无数工作等着处理,他很理智地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绝不会去打扰贺祁。
在观看这段见面会的视频前,他就料到会是这样的澄清和说辞——贺祁事业正在上升期,公开恋爱关系本就绝无可能的事,况且自己又是个男人,一旦暴露身份,不就代表着公开出柜了吗?
道理他都懂,只是……
公司楼下的咖啡书店里,秦洲乔合上笔记本屏幕,掐了掐长时间皱眉而酸痛的眉心,闭着眼睛静默许久。
在贺祁澄清的报道里,那天在医院门口,戴着贺祁的墨镜和帽子、被贺祁抱着护着扔进车里的人,只是一名普通的公司的工作人员。粉丝借机疯狂澄清,妄图把这个可疑的人完全从大众的审视猜想中抹去。
“先生,您要的儿童绘本已经帮您找好了,还需要别的吗?”店员适时地出现在他身侧,温柔地说道。
“不用了,谢谢。”秦洲乔礼貌地接过几本绘本,结了账后离开了店。
今天是他计划好的要去看望贺小澜的日子。
他每个月都会去医院至少两次,贺祁不方便露面,医院这头贺小澜的衣食住基本都是秦洲乔在安排,如果他工作也很忙,他就会嘱咐助理来看望。
哪怕这女孩不是他恋人的妹妹,他或许也会这样做。
每年他在公益捐款上投入的钱也有十几万。尤其是那些因交通事故而支离破碎的家庭,凡是他知道的,都会施以援手,这些事他连秦氏夫妇都瞒着。
秦洲乔觉得世间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生命轮回虽终有道,但及时力所能及地伸与援手,哪怕是小善,也是积德修行业果。从前他不信佛,也是出了车祸后才有的感悟。
到了贺小澜所在的病房,秦洲乔先是隔着门玻璃往里看了一眼——此时贺小澜正在做透析,看起来比上一次更消瘦憔悴了,她瘦小的身体埋在厚厚的床垫里,身旁放置了一个比人还高的透析机器,嗡嗡作响,无数粗大的管道在两者间连接着。
贺小澜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下意识想戴上帽子,奈何透析时手不方便,只好硬着头皮向秦洲乔点了点头。
秦洲乔步入病房,病房内的护士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地偷偷瞟他,急急忙忙地走了。
他坐到床边,微笑道:“小澜。”
“洲乔哥哥。”尽管贺小澜没什么精气神,依然用苍白的脸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羞赧地垂下眼睛,“我、我正在透析……就、就没戴帽子……很丑吧?”
秦洲乔摇头,他温柔地摸了摸贺小澜光秃的脑袋:“一点也不丑,特别可爱。你知道吗?我之前还在医院附近的一个游乐园里,看到那里新放的小鸭子雕塑,一个个都是光着小脑袋,你比它们还要可爱。”
贺小澜抿嘴弯着眼睛笑了笑。窗外阳光正好,照到了雪白的床单和她身上,却偏偏无法为她带来更多的生机,光是浮起一个笑容就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秦洲乔拿出了新买来的绘本,找到某一页,指给她看:“就像这种小鸭子,是不是很可爱?小澜,趁你现在透析时无聊,我给你读绘本故事吧?”
“嗯嗯。”贺小澜乖巧地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什么,又低落起来。
“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我知道的,你和哥哥的工作都很忙,洲乔哥哥能来抽时间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洲乔哥哥,你和叔叔阿姨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已经很感激了,如果没有秦叔叔六年前帮我找最好的医生和医疗设施,让我活了下去,我早就不在这里啦。你们全家都是我的恩人,我不知道怎么报答……”
秦洲乔怔住了半晌,小澜的话犹如一只大手,瞬间捋直了他脑中始终凌乱困顿的一根弦,重复道:“六年前……”
六年前。
对啊……六年。也是六年。
他抚摸着贺小澜头顶的那只手,竟在轻微颤抖。
他怎么没想到呢?
贺小澜道:“洲乔哥哥,你怎么了?”
电光火石间,秦洲乔已整理好了表情,柔声道:“我、我没事。小澜,我们做这些不是想要求你的报答,你懂吗?”
贺小澜浮起一个满足的微笑,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秦洲乔守在她病床前,把新买来的绘本都给她读完了,他几乎始终在走神。贺小澜用能动的、抱着棕熊玩偶的一只手,时不时帮他翻页,听得乖巧认真。
直到中午透析结束拔管,贺小澜体力不支,就快要睡过去,秦洲乔才放下书,帮她掖好被子,轻声说:“睡吧,小澜。”
一只冰凉柔软的小手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指。
刚准备离开的秦洲乔回头一看,贺小澜强撑着眼皮,直直地看着他,突然没头没脑、无比眷恋地说道:“洲乔哥哥,小澜好喜欢你。”
“小澜真心希望你和我哥哥能永远在一起,永远幸福。”
“我哥哥……虽然他有很多缺点,但他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如果他以后做了什么让你失望的事,你可以原谅他一次吗?就一次就好……”
“我、我不想让你们分开……我想在我离开这个世界前,看到你们能幸福。”
小孩子往往是最敏感的。
秦洲乔转而攥住她的小手,掌心贴着掌心:“小澜,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等你出院,我和你哥哥一起带你去游乐场玩好不好?那里有好多好多光着脑袋的小鸭子……”
“那我要玩旋转木马、摩天轮、还有、还有过山车……”贺小澜微笑着,眼尾滑过一滴眼泪,慢慢地睡了过去。
“好的,我们约好了,这是只属于我们俩的秘密约定……”
说这些话时,秦洲乔正给她擦掉眼泪,声音不咸不淡,轻柔至极,目光落空在窗外的枯枝上,仿佛在说给自己听。
离开医院,步入停车场,秦洲乔坐进车里,对着窗外发呆。
司机边往外面开边说:“小秦总,还是照例买礼物给秦董他们送去吗?”
“嗯,买吧。”秦洲乔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送母亲一对玉镯,父亲一套茶具,价位和之前一样……等等,你看那个人,那是谁?”
司机:“?”
秦洲乔给他指正从一辆车上下来,从住院楼入口进入的中年男人。
司机也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是秦董身边的田叔吗?他怎么来医院了?他生病了?是不是家里有人住院啊?”
秦洲乔半是犹疑地盯着田叔走近医院的背影,若有所思:“……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