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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令愿(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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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带着温情、温宁飞速下山,不经城镇,绕道而行,走水路南下,直奔云梦。
温情醒来时,他们已经出了夷陵,在一扁竹筏上。
“你……”
温情瞪着愿,刚要发恼,愿就道:“温姑娘,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事情太过紧急,只能用这种方法先带温姑娘出来。”
温情皱眉:“带我出来?”
“温晁到夷陵了。”愿道。
温情瞬间明白这人为什么带她出夷陵,无非就是因为自己救了他,担心温晁对她不利,但如此一来,她岂不就坐实了温氏的叛徒之名,且还在叛逃中,她的族人怎么办?
温情这次是真的气恼了,冷声道:“就算温晁来了,我是温氏门人,温若寒又器重于我,温晁并不敢真的对我如何,反倒是江公子自作主张带我出逃,自以为救我,实则害我。我知道江公子是因温氏受难,我也不敢奢求江公子报恩,只希望江公子不要插手我的事。”
说着,温情站起身,对竹筏一头撑船的温宁道:“阿宁,转道,回夷陵。”
“哦。”温宁怔怔应下,正要换方向划船。
“不可!”愿连忙出声阻止,看着温情道,“温姑娘,我正是知你不肯离去,才不得已出手打晕你。我也知温姑娘医术精湛,也许温若寒确实不会对温姑娘如何,可温公子呢?温姑娘的族人呢?温姑娘可还记得温公子为何会灵识受损?”
温情一惊:“你知道什么?”
温宁灵识受损的原因只有她和自己族中人知道,连温宁自己也懵懵懂懂,可听江澄这话,难道他知道?
“我并不知道什么,只是温公子的事实在太好推算。”愿一边以灵力控制竹筏继续南下,一边劝说温情。
“大梵山是温姑娘族人的居处,听闻十几年前也曾是一处仙脉福地,如今却莫名出了一尊凶煞的舞天女石像。听魏无羡说,那舞天女对阴铁碎片格外执着,一度只攻击身带阴铁碎片的蓝忘机。阴铁碎片煞气极重,一般邪灵根本不敢靠近,除非那本就是它所有。”
“一直以来,有不少人在好奇温若寒得的第一块阴铁碎片到底出于何处,我看就是出自那尊舞天女石像。温若寒取走了舞天女石像里的阴铁碎片,舞天女发狂,害了温姑娘一族。由此可知,温若寒根本不在意自己族中旁支,而温姑娘又做了这么多违逆他的事,温若寒就算不会对温姑娘如何,又岂会放过温姑娘的族人?”愿努力忽悠。
它要救温情一族,必须先说服温情,然而,纵观全剧,温情这姑娘能以一介女身撑起一族,在温若寒手里谋得不低地位,护住弟弟和族人,后面又义无反顾走上绝路。说明这姑娘是个很有自己想法且十分固我的人,要想说动这样的人,必须给她掰扯清楚,扯到对方心服口服,彻底断了和温氏的那点血脉情。
温情沉默了片刻,道:“温若寒对我和阿宁有养育之恩。”
“到底是恩还是仇?”愿问,“温姑娘,如果不是温若寒为一己私欲盗走阴铁碎片,温姑娘和温公子又怎会幼年失亲,被迫寄人篱下?温姑娘,你得弄清楚这所谓恩情的前后因果。”
温情放在身侧的手紧握,她当然知道有仇,可养育之恩也是真的。
愿瞥了眼那两只捏得死紧的拳头,看出温情在挣扎,继续道:“温姑娘多次相助魏无羡和我,温若寒肯定已经心生不满,也绝对不会再信任你,就算有温公子做威胁,他也迟早会对温姑娘动手。到时候,温姑娘、温公子以及温姑娘的族人都不可能活,极有可能还会物尽其用的被制成傀儡,灵识禁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温情身形一颤,手中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动摇之色明显,尤其当视线落到温宁身上时,这份动摇又加深了几分。
“温姑娘也知道,如今温氏倒行逆施,百家即将联合攻伐,正如曾经的薛重亥,温若寒迟早也会遭报应。届时,温氏定会大受牵连。温姑娘若继续留在温氏,一旦温氏被攻破,温姑娘一族绝对不可能独善其身。”
“这世上很少真的有人能做到恩怨分明,更多的是算计争夺利益以及各种迁怒,正如我自己,在看到阿爹阿娘遗体的那一刻,我恨不得屠光温氏所有人,为阿爹阿娘和师弟们报仇。”
愿说到这里,闭了闭眼,似在强忍悲痛:“温姑娘,我不会阻拦你的去路,只希望你能考虑清楚,是温若寒那点利用居多的抚养之恩重要,还是温公子和族人重要?”
愿说完这段话,便不再开口,垂着头默默看着身侧的江水,像是陷在了爹娘死去的悲伤中。
温情也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愿操控的身体里,江澄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
他没想到这个怨灵居然知道大梵山的事,还借此推测出了温宁灵识受损的原因,这个怨灵到底是什么来历?它似乎知道他的所有事,难道这个怨灵能窥探他的记忆?不,不只是窥探记忆,还有他心中所思所想。
这个怨灵说见到阿爹阿娘遗体想屠了温氏,对方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哪来的怨灵,怎么可能对他的爹娘有什么情感。倒是他自己,是真的想屠了温氏,为阿爹阿娘和师弟们报仇,温氏走狗,人人得而诛之,就连温情也恨上了,只以为温情姐弟救他是假惺惺施舍。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温情的遭遇竟然比他还惨,父母被害,族亲被屠,亲弟灵识受损,族中从此一蹶不振,还要被温若寒控制利用。
他想起在大梵山上,温若寒利用温情的族人对付魏无羡和蓝忘机,被仇恨包裹的心神渐渐冷静下来,他似乎真的有些迁怒了。
只是,这个怨灵居然能说出这么正直有理的一番话,真是怪异至极。
他现在是越发好奇这个怨灵是什么来头,尤其它还如此费尽心思劝温情脱离温氏,也不知目的是什么?难道温情对它有用?它想利用温情做什么?
『你费尽心思劝温情脱离温氏,想利用她做什么?』江澄想不明白,就直接问了。
『你不是要重建莲花坞吗?乱世兴族,需要将士,更需要医师。』愿这次没有无视江澄,随意解释了一句。
江澄:想的倒是挺美,也要看人家答不答应!
这时,温情再次开口了:“我现在又有些相信魏无羡说的了。”
愿:“?”
“江公子如此能言善辩,确实不像我认识的江公子,魏无羡说阿宁救出来的不是真正的江公子,我本将信将疑,后来也觉得应该是魏无羡多虑了,现在,我又有些怀疑了。”
愿:“……”
江澄:『……』
“温姑娘刚说什么?魏无羡说我什么?”愿觉得自己可能听岔了。
温情并未再答,她相信面前的人听清楚了,只道:“江公子就不好奇,魏无羡为什么要剖丹吗?”
『她说什么?魏无羡剖丹?这金丹是魏无羡的?魏无羡怎么会剖丹?那卷移丹古籍不是毁了吗?魏无羡怎么可能看到?到底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温情话音刚落,江澄就炸了,炮仗似的在脑袋里大嚎。
愿皱眉,以令牌赋予的愿力禁了江澄的言,专注的看着温情,等着温情解说。
它怎么可能不好奇移丹的事,只是没来得及问,听温情刚才的话,魏无羡在怀疑它不是真的江澄?可既然如此,魏无羡为何还要移丹?
“魏无羡说,江公子自小十分要强,尤其对修为无比看重,这次失金丹成了废人,又经灭门丧亲之祸,依照江公子的性格,肯定会一蹶不振崩溃颓丧,甚至失了理智。可江公子醒来的表现却大大超出他的预料,他心生怀疑,让我端了那碗放了姜片的汤进…去。”温情说到这里,眸色意味不明的看着愿,“真正的江公子是不吃姜的。”
愿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吃姜并不什么致命破绽,它完全可以用悲伤过度,食不知味解释。温情刚才也说她后来不信了,说明温情已经为它找到了这个疑点的解释。
温情见愿神色坦然,心中思量一番,继续道:“江公子吃下了姜,魏无羡便越发怀疑江公子已不是真正的江公子。可,紫电依然在江公子手上,醒来的江公子又对我们很熟悉,魏无羡猜测江公子也许是被某个厉害的恶灵夺舍控制了。后来,魏无羡发现江公子要毁一卷古籍,让我端了一碗放了安神草的药进屋,阻止江公子动作。”
“所以,温姑娘知道我是故意毁了那卷移丹古籍。”果然,它当时的感觉没错,那碗莲藕排骨汤就是在试探它,只是试探的人并不是温情,而是魏无羡。
“是。”温情点头,“虽然,你在那古籍上洒了墨,但那是一卷数百年前的禁术古籍,上面的墨迹是用一种特殊的墨记载,我当时又已将大多数新墨擦去,等到新墨干后,旧墨迹仍会显现出来。”
愿:“……”它怎么会知道古籍墨迹不一般,电视剧没告诉它,它甚至完全可以认为是剧情大神在强行拨乱反正。
“魏无羡发现你要毁的竟是移丹之术,顿时认定你不是真的江公子,我本是将信将疑,此事之后,也不得不信了,没有人在好不容易找到修复金丹办法之后会毫不犹豫的毁掉,哪怕它是禁术。”温情看着愿,道,“可我和魏无羡都不能探查出江公子身体里灵识的异常。你急于毁掉移丹古籍,魏无羡便猜测你如此不愿修复金丹,极有可能是因为真正的江公子还在这具身体里被控制着,只是没了金丹,失了斗志。”
“所以,魏无羡为了让我重燃斗志,就把自己的金丹剖出来给了我?”愿声音低哑,似在强忍什么。
“没错。”
愿继续酝酿情绪,心里却忍不住暗叹,魏无羡不愧是魏无羡,天才少年,聪敏机警,即便心中大恸,也洞察入微,比只知道发疯要死要活的江澄强太多。
这时,体内江澄的灵识忽然狂动起来,似乎应了温情的话,想夺回身体。
愿眉目不动,磅礴愿力压下,直接将江澄压在了角落,动弹不得。
愿继续对话温情:“魏无羡就这么认定我不是江澄?他就不怕想错了?这可是金丹,一旦没了,他就成了不上不下的废人,不能再问鼎巅峰了。”
“我当时也这么问过,魏无羡却说,即便错了也没什么,他答应过虞夫人要护好江公子。”温情道。
江澄不挣扎了。
愿也沉默了片刻,酝酿的压抑情绪终于爆发,又愤又气的笑了:“他从来都是这样喜欢擅作主张,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他以为给了我金丹,我就能拿着这颗金丹高高兴兴的修炼?他魏无羡高尚了,我呢?我又成了什么?他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他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毁那卷古籍?”
“你毁那卷古籍是因为担心魏无羡会移丹?”温情问。
“要不然呢?他了解我,难道我就不了解他?那家伙满脑子侠义,天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胆大妄为,惹是生非,我跟着他,不知道给他收了多少次烂摊子?”愿恨声。
“原本我信了魏无羡的话,答应他移丹,可后来,你得了金丹,除了昏迷得久了些,并没有灵识暴动迹象,身上也没有溢出邪灵怨气,我就想魏无羡应该是突遭大祸,心神绷得太紧,草木皆兵了。可刚才你一番劝我的说辞又让我疑惑了,我认识的江公子并不能言善道。”只会恼怒口不择言。温情在心里补充,视线也一错不错的盯着愿。
“不过是逼迫自己成长罢了。”愿苦涩道。
温情一怔,这话确实没错,有时候有的人真的可以一夜成长,对此,她深有体会。
“当年,我阿爹阿娘亡故,族中伤亡惨重,也几近灭族,后来温若寒将我和阿宁带上不夜天。为了照顾阿宁,我不得不逼着自己快速成长起来。”温情虽这样说着,打量的视线却并未收回。
最终,她发现面前之人的神情并无任何异样,眼神悲伤黯然却并无恶念,不像是被邪灵恶鬼夺舍,再者,刚才她挑明怀疑,对方若真是邪灵,也该杀人灭口,而不是解释。
温情彻底放下疑心,又道,“江公子,我很感谢你这时候还能为我和阿宁考虑,只是我曾出现在教化司,阿宁也去过云深不知处,各世家都认得我,只怕早已认定我是温若寒的亲信爪牙,我纵使想脱离温氏,怕是也做不到。”
“可以做到。”愿道,“之前,我在温姑娘的藏书中翻到了一卷记载易容换脸之术的古籍,温姑娘和温公子可以稍加易容移居云梦,我再对外言明温姑娘一族是我江氏外门弟子,有我这个恨透温氏的人作保,无人会怀疑。”
“这……”温情有些迟疑,若真这样做,她和族人岂不是入了江氏?
“温姑娘放心,我只是对外如此言说,并不会强让温姑娘入江氏。如今各处混乱,风声鹤唳,温姑娘一族若突然出现在某处,定会惹人怀疑。只有在云梦,我能护住温姑娘,等到风声过去,天下太平,温姑娘想回故土,自可离去。”愿道。
温情想了想,又看了看竹筏一端手足无措的温宁,终究还是同意了:“那温情和族人便叨扰了,多谢江公子收留。”
“温姑娘不必如此,温公子救了我,我不过是偿还恩情。”愿叹了一声,又道,“有一件事,可否再麻烦温姑娘帮忙?我们此番离开得太匆促,并未通知魏无羡,我实在担心那家伙。如今,温晁去了夷陵,云梦那里估计只留个没什么用的旁支守着,等我夺回云梦,集合了外门弟子,可否麻烦温姑娘暂时易容成我的样子,替我坐镇几日,我得悄悄回一趟夷陵。”
“江公子若是放心,温情自无不可。”温情点头。
“那就麻烦温姑娘了。”
被堵了嘴巴,困在角落的江澄:『奸诈怨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