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歌传》肥鱼悠悠

180、誓言

　　公孙羽在回战场的路上碰上了一对采药人父女，随手从他们手里买了许多伤药，采药人少女听说他们的事，知道公孙羽是带人跟张护军作战，主动道：“我和爹爹从阜州城来，好不容易才从张护手下逃得性命，我会些医术，我不想再逃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公孙羽自然答应，然而等他们回到战场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公孙羽带着人在尸体堆里翻找，从天黑找到天亮，找到了萧焕昭。

　　萧焕昭胸口中了一刀，他身边是段晟和蔡琮，他们都为护他而死，而萧焕昭还尚有气息。

　　公孙羽从怀里拿出伤药，撕开萧焕昭的衣衫，胸口的刀伤血肉模糊，公孙羽想先给伤口止血，可是她的手不停的发抖，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采药人少女抓住公孙羽的手：“姐姐我来吧。”

　　采药人少女名叫张萱，医术很不错，公孙羽他们从战场里找到了百余名伤员，很多人都是靠着张萱才活下来。

　　李怀兮记得张萱，那个她和陈凌在阜州城附近帮过的小姑娘，想不到竟是她救了萧焕昭。

　　李怀兮将和张萱的事跟萧焕昭说了，萧焕昭笑道：“张萱说她和父亲被一对年轻人救过，原来就是你和陈凌，张萱后来住在阜州城，在阜州城大乱的时候逃了出来，辗转来到临水关。”

　　李怀兮拉着萧焕昭的手，抱怨道：“你为什么不联系我，我派了两拨人去找你，都没有找到你。”

　　“临水关方圆几十里的百姓都跑了，伤员太多，又缺乏物资，公孙羽他们都脱不开身，才没联系你。”

　　萧焕昭抚着李怀兮的头发：“别怪我了。”

　　李怀兮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才没有。”

　　襄王萧焕昭还活着的消息像滚雷一般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李怀兮的部属们都松了口气，毕竟这段时间，李怀兮压抑着的阴郁情绪太吓人了。

　　回到营中，李怀兮安排萧焕昭住在离她最近的营帐里，请葛先生仔细检查了萧焕昭的伤口，李怀兮才看见他的胸口有一处刀伤，因为临水关附近物资短缺，所以萧焕昭的伤口只能简单处理，稍洒了些伤药，用布包扎。

　　葛先生给萧焕昭吃下一粒麻药，将伤口重新清理包扎，李怀兮站在一边看着，他的伤口自左侧肩膀而下，直接划到右肋，虽然已经被张萱处理过，又养了一段时间，但临水关缺医少药，伤口愈合得很差，看起来触目惊心。

　　江恒陪着她，后来实在不忍看她脸上的表情，扳过她的肩膀不再叫她看，他感到李怀兮的肩膀抖得像一片落叶，他从不知道，从来都是最坚强的她也有脆弱的时刻。

　　江恒在李怀兮耳边低声道：“相信我，姐，他会好起来的。”

　　“嗯。”

　　李怀兮也见到了公孙羽，她来到临水关的动静很大，公孙羽知道后就去找她，想告诉她萧焕昭的消息，结果李怀兮出门了，双方刚好错过。

　　李怀兮的队伍人员太多，临水关的百姓也陆续回来了，一时间，临水关混乱不堪，幸好邓荒调配得宜，没有引发混乱，但等到登船，也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萧焕昭的伤势慢慢好起来，李怀兮和他在同一艘船上，却不敢常去看他。

　　所以李怀兮经常在萧焕昭的舱房门前转圈，就像是离家出走后又回家觅食，却心虚得不敢进门的小猫。

　　后来她觉得在舱门前晃悠太过显眼，就转而在自己的舱内转圈。

　　大位已定，且萧焕昭手底下的兵都打没了，李怀兮可决不甘心萧焕昭的才能就此埋没，但要想让他掌握权力，需要萧焕昭的能力叫人信服，还有李怀兮本人的支持。

　　前面的只是时间问题，后面的则需要李怀兮付出足够的诚意。

　　公孙弈还在建淮附近，原先他是负责疏散百姓，以防被张护劫掠，现在他是护着百姓回乡。

　　等到这件事结束，公孙弈的声望将达到顶点，驻守一方没有问题，而邓荒这些人，将来由萧焕昭来安排更为妥帖。

　　李怀兮想安排的人是公孙羽，毕竟公孙羽是教她武功的老师，有这重身份在，最容易让众人信服。

　　建淮城一战，吴盛的一名副将战死，李怀兮就命公孙羽暂时接了这个位子，吴盛觉得公孙羽不过是个女子，除了轻蔑以外，也没有在意。

　　可李怀兮还安排了近一千人进到吴盛军，绝大部分是稚嫩的小孩子，竟然还有伤员？李怀兮安排萧焕昭的旧部，让不能再战的回乡安置，其他人都成为公孙羽的直属。

　　吴盛十分不满，但他不敢跟李怀兮直接翻脸，只能想办法为难公孙羽。

　　公孙羽年纪渐长，脾气不比往年凶悍，可也从未柔弱过，但她清楚萧焕昭还在病中，不想给他惹事，就忍了下来。

　　可后来吴盛愈加放肆，终于惹得公孙大小姐脾气发作，与吴盛起了冲突。

　　李怀兮趴在舷窗上看了半天，直到公孙羽将吴盛踹趴下，才不紧不慢的溜达出来。

　　吴盛满怀恼恨，公孙羽将他揍得满头包，李怀兮却故意姗姗来迟，他对李怀兮道：“陛下，公孙副将对我无礼，还请陛下处置。”

　　李怀兮道：“朕都看见了。”

　　吴盛道：“公孙副将目无法纪，殴打上官，不适合在军中任职，请陛下决断！”

　　李怀兮笑道：“让朕决断？你不是已经决断了？”

　　吴盛朗声道：“不敢！公孙羽殴打上官，须受军法处置。”

　　李怀兮道：“朕说过，朕都看见了，从你带着你的几个侍卫围住公孙羽无礼开始，朕一点都没落下。”

　　吴盛怔住，李怀兮又道：“朕问你，你对下属的这种行为，该如何处置？”

　　吴盛恼道：“陛下，公孙羽只是我的下属，我说她几句怎么了？”

　　李怀兮怒道：“你只是说几句？你当朕看不懂吗？还有，朕将公孙羽和她的部属交给你的时候，说过什么话！”

　　吴盛没想到李怀兮会发火，毕竟公孙羽是萧焕昭身边的女子，按照常理来讲，李怀兮本人对公孙羽有好感是不可能的，公孙羽不仅在萧焕昭身边，还带着兵，吴盛猜测李怀兮是想借他的手除掉公孙羽。

　　这半个月来，吴盛对公孙羽也很不客气，还伤了几个公孙羽的下属。

　　所以你当初说的，务必善待他们，难道不是随便说说的？甚至是一种暗示？

　　李怀兮怒道：“朕说过，务必善待，你当朕说过的话是什么？”

　　吴盛大惊：“陛下？”

　　李怀兮又道：“你在与建淮之战中，怯懦畏战，以致贻误战机，险些战败，这件事，朕还没处置你，你就要处置朕的人？替朕作主了？是么？”

　　李怀兮又道：“朕的武功，都是公孙羽所授，公孙羽是帝师，你竟敢欺辱她？谁给你的胆子！”

　　吴盛见李怀兮大怒，害怕拜倒：“属下不敢！”

　　李怀兮的声音很冷：“吴盛作战不利，除去右翼军主将之职，立即归乡养老。”

　　吴盛知道李怀兮的命令不可改变，如果他敢再抗旨，估计连命都保不住，李怀兮会立即杀了他，吴盛深恨李怀兮谋夺他的属军，可形势不许他反抗，只能咬牙道：“臣领旨！”

　　处置了吴盛，李怀兮回到船舱里去看萧焕昭，萧焕昭刚刚睡醒，脸色已比先前好了很多，他看李怀兮回来，笑道：“小野猫在外面发威了么？”

　　“讨厌，怎么成了小野猫？”

　　李怀兮恼了起来，抓着萧焕昭的手撒娇。

　　萧焕昭握紧她的手指：“原本是只小奶猫，偏要离家出走，还不是小野猫？”

　　“哼！”

　　船行半月，来到阜州城附近，杨和已经在这里帮助居民清理废墟有段时间了，目前事情快结束了，李怀兮命杨和在阜州城上船，反正张护的船多，够用。

　　和杨和一起来的，还有李敦和李元，李敦得知了李怀兮建淮之战胜了之后，就起身往建淮赶，到了半路听说李怀兮前往洛川，又转道赶往洛川。

　　李敦带来了曲昊谦的消息，曲昊谦在李怀兮下了悬赏令之后，就日夜疑神疑鬼，既不敢吃，更不敢睡，将自己折磨得形销骨立，最后死于自杀。

　　李敦又将邺城最近的消息跟李怀兮说完，天色已经很晚了，李敦告退后，李怀兮又找了葛先生来。

　　李怀兮问道：“葛先生，襄王的伤都好了吗？我今天去看他，觉得他脸色好多了。”

　　葛先生摸了摸下巴，胡子已经快被他揪光了，笑道：“好了好了，万事不忌。”

　　李怀兮有些激动的去找萧焕昭，走进他的舱房，李怀兮见他穿着白色寝衣，散着头发，心脏又开始乱跳。

　　萧焕昭对她伸手：“江面上风大，过来。”

　　李怀兮立刻雀跃的钻到他怀中，果然很温暖，萧焕昭在她耳边道：“来找我做什么？”

　　李怀兮从他怀里钻出来，坐在床边，对萧焕昭道：“自先前建淮一别，我对你日夜思念，不曾止歇，今后愿以余生相伴，荣辱与共，不再分别。”

　　萧焕昭看着她，她的眼中都是期待，他将她拉到怀里：“我爱你。”

　　这句话，李怀兮等了五年。

　　她在萧焕昭怀里哭到五官模糊，萧焕昭哄了半天，又找了手巾给她擦脸。

　　“小哭包，好点了吗？”
　　“嗯。”

　　给她擦干了眼泪，萧焕昭伸手解开了李怀兮的衣襟。

　　萧焕昭见她罕见的害羞了起来，一抹红晕飞到了她的脸上，笑道：“小猫儿知道害羞了吗？”

　　“烦人。”

　　萧焕昭看向她肩头的伤，刀伤从左肩越过锁骨，伤疤扭曲狰狞，萧焕昭用手指轻轻拂过：“还疼吗？”

　　“不疼了。”
　　“手臂呢？”
　　“不能向原先那样使剑，日常还好。”

　　这倒是实话，建淮一战，还没等到李怀兮动手，张护就被解决了，所以她的左臂也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李怀兮也看向萧焕昭胸口的伤，伤口已经痊愈，但她仍是不放心：“你呢，好了吗？”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