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都1：天穹下的囚徒》清崖兮鹤书

86、死神七号（三）

　　“楚江？你还好吗？”熟悉又让人安定的声音，将楚江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记忆中混乱肮脏的街角，色彩俗艳的灯牌，陡然变幻成了眼前整洁有序的都市夜景。
　　楚江的目光从飞行器的舷窗转移到萧南风身上，朝他露出了一个温吞的笑容：“没事，我很好。”
　　萧南风定定地看着他，神情并没有因为楚江的回答而放松下来。他走向舷窗边，想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将楚江搂在了怀里：“你一直都逼着自己顶着天，做一个无畏又强大的人。但是，偶尔脆弱一下也没关系，我在这里陪着你，现在是，未来也是。累了就歇一会儿，我替你顶着。”
　　楚江之前从不相信，春风能拂尽阴霾，拥抱能凿开坚冰，但他现在信了。楚江伸出手搂住了萧南风坚实的后背，热泪在眼中将落未落，又被会心的笑意取代，他用侧脸在萧南风的颈侧蹭了蹭，肌肤相贴的温柔触感，将濒临溺水的他及时救上了岸。
　　原来他也有资格脆弱，有宽厚的肩膀可以依靠，有疲惫时赖以栖停的港湾，有爱人的呢喃细语抚慰心魂。这些他过往不敢奢求的一切，萧南风却珍而重之地握在掌心，捧到他的面前，连带着他赤诚炙烈的真心。
　　楚江想说些什么，却又发现神思瞬间枯竭，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形容自己对他的感激和贪恋，只得下意识在他侧颈出咬了一口，留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牙印。像是恋人间的挑逗，又像是虔诚圣洁的图腾崇拜。
　　他是赏金界风华无匹的猎神，是睥睨凡尘能力卓绝的战将，却也是独属于自己的温柔又真切的爱人。太矫情的话楚江也说不出口，他只知道，自己已经于无形中，爱萧南风爱入骨血，根植进他的魂魄深处。
　　“你属狗的吗，楚江？”萧南风无奈地笑了笑，任由他在自己脖颈处留下一个清晰又显眼的牙印。这算是对自己暗戳戳在他脖子上留下吻痕的报复吗？我家楚队长可真是幼稚得可爱。
　　“这可是我赏你的印记，给我留好了。”楚江可算是尝到了恃宠而骄的滋味，果真是畅快又销魂。
　　可怜了缩在驾驶座上操控着飞行器的沈望，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给他们留下缠绵悱恻的二人空间。
　　原本他们早就该到特战基地了，但沈望实在不忍心打破他们之间的氛围，硬是在基地周围绕了几大圈，给他们留足了温存的时间。
　　从一开始的惊讶不解，到此时老父亲一般的欣慰心情，沈望在短时间内就接受了自家老大跟天才新人萧南风好上的事实。他跟在楚江身边共事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老大露出这种真挚到赤裸的表情，毫不掩饰的愉悦，和毫不掩饰的爱恋。
　　而在基地停车坪旁边，等着飞行器降落的老酒，眼睁睁看着飞行器在基地周围转悠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忍不住用远程对讲机朝驾驶室喊道：“沈望！你再特么转下去，老子脑袋都要晕了！”
　　这一声爆吼，彻底打破了机舱内的旖旎氛围，萧南风目露恶意地瞪了沈望一眼，沈望简直有苦没处诉：冤有头债有主，要泄愤你找老酒去，可别迁怒到我头上啊！
　　飞行器降落前，楚江已经迅速调整好了表情，又回复到那个顶天立地的队长状态。他走过沈望身边时，拍了拍沈望的肩膀，朝他递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随即走出了飞行舱。
　　“……”沈望一头冷汗飚出，心道：完了完了，我发现了老大不得了的秘密，老大会不会狠下心来杀我灭口啊？
　　沈望回基地的一路都浑浑噩噩，看得老酒都憋得慌：“喂！沈望！让你去接个队长，你怎么把自己给接傻了？你看到啥了，受这么大刺激？”
　　闻言，沈望惊忙回神，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这也太欲盖弥彰了吧？老酒狐疑地觑了他一眼，决定还是先跟楚江说正事，他转身面向楚江道：“队长，分尸案的情况沈望跟你说了吧？乔已经在解剖室准备了，就等你过去了。”
　　“嗯，走吧。”楚江应了一声，和老酒他们一起往基地内部走去。原本他们B队只能蜗居在一栋小破楼里，但自从A队和他们合并后，原本专属于何锐的特战基地也划归楚江手下，B队兄弟们这待遇，一时之间翻了好几倍。
　　基地内华而不实的装饰已经被楚江下令撤走，用何锐私藏的小金库置换了一批高精尖的侦查设备和新型武器。只想混日子刮油水的何锐手下，被沈望分派去接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任务，几个还没被彻底带歪的A队新人，则跟在六子冬子手下，接受系统的培训。
　　看着基地内有条不紊的景象，楚江满意地点了点头：“可以啊兄弟们，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基地打理得很像样嘛。”
　　“但也不能少了队长你坐镇啊。”楚江听出了老酒的言外之意：队长的事务麻烦死了，你快回来收拾这个摊子吧！
　　楚江无奈地摇了摇头，拍了下老酒的肩膀：“得了，别阴阳怪气了，这几天辛苦了，等清掉手里的任务，就兑现承诺请你们吃大餐。”说着，楚江坏心眼指了指地身边的萧南风：“我请客，小萧买单。”
　　“没问题。”萧南风的笑容满是宠溺，老酒他们没发觉什么异样，欢呼道：“这可是你们说的啊！不许耍赖！”
　　对其中关窍心知肚明的沈望，不禁腹诽道：兄弟们能不能有点出息，这可是咱们老大的卖/身钱啊！
　　“艹！你们他娘的还要让老子等多久啊！”暴躁美人乔法医，举着解剖刀直接杀了出来：“你们再墨迹，我就把解剖台上的尸块一刀刀切成丝，给你们混食堂里去！”
　　一脑补那个画面，老酒就头皮发麻，他难得认怂道：“得得得，乔公子，乔爷！我们错了还不行吗，您高抬贵手，饶了那些尸块吧！”
　　换作是一般受害者的尸体，他们绝不会这么打趣，但这个臭名昭著的“七尾街的屠夫”，说实话，他们实在对这混蛋生不起任何怜悯之心。
　　楚江径自走到解剖台前，看向被乔重新拼合成完整身体的石块：“身份确认了吗？”
　　乔把玩着手里的解剖刀：“各项数据都严格比对过了，就是他，没跑了。”
　　“那就开始动手吧。”楚江冷眼看着解剖台上细碎的尸块，糖果叔叔的女儿，比楚溪大几个月的阿琳娜，也是被这么残忍地切成细小的碎块的。
　　当年发现糖果叔叔一家三口遗体的时候，楚江恰巧在场。维克多给他们买了奶油蛋糕，楚溪开心极了，切了一块想和阿琳娜分享。但外面正下着大雪，楚江怕她冻病了，就让她留在面包车里，自己冒着大雪，护送着他们当宝贝似的奶油蛋糕，踉跄着走向糖果店。
　　可当他走到糖果店附近的时候，周围早已被警戒线封锁了起来，旁边还围着密密麻麻的群众。
　　楚江不喜欢人群，也不喜欢凑热闹。他小心地护着奶油蛋糕，凭着瘦小的身形穿过了人群，想绕过警戒线，往糖果店走去。
　　“走开！哪来的野小孩，不要破坏现场！”值班的探员把楚江推到一旁，差点推掉了他手里的奶油蛋糕，幸好楚江眼疾手快地捧住了纸盘，这才没让奶油蛋糕摔掉。
　　楚江气急：“干什么！这是给阿琳娜的奶油蛋糕，差点被你摔掉了！小溪会难过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滚！”探员骂了几句，还没来得及把楚江赶走，却听到身后的同事传来一声惊呼：“天……天哪！”
　　楚江也被那边的动静吸引，下意识往垃圾堆放点看了一眼，却见被探员打开的黑色塑料袋中，滚下了血糊糊的零碎尸块，和一个小小的头颅。
　　楚江惊愣在原地，那个绑着两条浅棕色小辫子，右眼角下方有一颗朱色泪痣的小小头颅，正是属于楚溪心心念念的玩伴阿琳娜！
　　平时总是笑得甜美可爱的阿琳娜，此时却圆瞪着一双小鹿眼，惊恐而不瞑目地盯着楚江的方向，仿佛是一场无济于事的求救。
　　极度的惊恐之下，楚江双手骤然脱力。护送了一路的奶油蛋糕，就像阿琳娜的头颅一样滚落在雪地之中，像是一册悲剧的结尾，像是一场美梦的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