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都1：天穹下的囚徒》清崖兮鹤书

66、夜半疯人院（六）

　　“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把我的号牌给你！放过我，求求你……”被巨锤砸碎了腿骨的病患，仅靠双手强撑着身体，夺命后退。
　　手持巨锤的怪人不依不饶地缓缓逼近，用刀锯木头般令人难耐的声音说道：“呵，晚了，你的交换选择权，已经失效了。”
　　“不！不！”病患的后背抵到了金属墙体，退无可退，陷入绝境的病患露出了绝望的神情，他想要呼救，想要哀嚎，可在发出声音之前，他的头颅就被尖头锤砸得稀烂。粘稠的红白液体顺着肩颈往胸口淌去，沾污了那块刻着“MA—2512”字样的金属号牌……
　　怪人不顾那些瘆人的液体，用血管纵横凸起的手，从病患胸前扯下金属号牌，别在了自己的大号病患服上，把原先的号牌摘下，扔到了不成人形的病患身边。
　　号牌翻滚了几下后，就这么静置在病患脚侧。“MB—2507”的字样，被病患不断滴落的血液染红，绽开殷红的花纹，像一个邪恶的记号，一座不详的墓碑。
　　异响过后，隔壁病房重又陷入了沉寂。楚江呼吸微促，睁开眼，转头看向躲在窗帘后观望的萧南风。
　　见隔壁的怪人安静地待在房间里，再没有举着尖头锤去攻击其他的病患，萧南风朝楚江点了点头，从窗帘后走出，来到楚江的床边。
　　为防万一，萧南风还是关掉了病房的灯，他翻身躺上楚江的病床，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看来这座病院在患者之间构建了一套严苛的规则，我们还不知道违反规则的后果是什么，今晚先不要轻举妄动，等天亮之后，我再想办法去查探一下。”
　　“嗯。”楚江越发搞不明白，这座病院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那个怪人来自何处，又是什么身份？他摩挲了一下胸前冷硬的金属号牌，对萧南风说道：“那个怪人的目标，似乎是A区病患的号牌，这个号牌，到底代表着什么意义？”
　　楚江还在为号牌的事思虑着，突然听到病房外传来了另一道脚步声。与之前的那个怪人不同，这一次的脚步声夹杂着金属索链在地面上拖动的摩擦声。楚江神情一凛，难道说，怪人不只一个？
　　脚步声越发逼近，萧南风如果这时候翻下床掩到窗帘后面，反而容易引起对方的注意。虽然萧南风已经关上了病房的灯，但无法确认对方是否拥有夜视能力。思及此，楚江连忙用被子罩住萧南风全身，只留自己的脸在被子外面。
　　萧南风立即明白过来楚江的意思，紧贴着楚江的身体，尽量让被子下的轮廓不那么违和。
　　这正合萧南风的意，楚江也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萧南风和自己贴得太近了，近到肌肤相亲，互相能感受到对方逐渐发烫的体温。楚江不可抑制地口干舌燥起来，身体似乎有些异样的冲动。
　　然而停在门前的脚步声，拉回了楚江的注意力。这个拽着铁链的家伙和之前的怪人一样，虽然看到了楚江门上的保护禁制，还是不死心地贴着探视窗往里看了一眼。
　　通过眼皮间微小的缝隙，楚江见到了锁链的主人，一个同样面目狰狞的怪人。虽然五官各有不同，但两个怪人脸上的肌肉隆起程度大抵相似，像是受过相同的身体改造，从一条生产线上出来的翻版。
　　正如楚江的意料，这个锁链怪人也拥有超乎常人的夜视能力，他看了眼病床上的楚江，似乎也感到非常遗憾：“啧，可惜了，这人比那些肥猪有意思多了，真想亲手绞死他！”
　　“……”楚江心道，他这是造了什么孽，这些怪人要么想撕烂他的脸，要么想绞死他，他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锁链怪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搜索着目标，最终在不远处的一间病房外停下，开始用粗壮无比，经脉虬结的腿狠踹病房的门。
　　又是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嚎叫，锁链怪人病态的笑声响彻病区走廊，而不远处又有其他的脚步声朝病区逼近……
　　仿佛是历史一遍遍重演，楚江在黑暗中循声默数，直到第五个怪人寻找到他的目标，用轰鸣的电锯把病患截成两半后，这场诡异血腥的游戏才进入了尾声。
　　楚江原以为这就是一个“鬼”抓人的游戏，可是……“为什么会有五只‘鬼’？”
　　“的确，数量太多了。”萧南风从被子里钻出来，他的脸颊闷得有些发红，又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
　　楚江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还在认真地思考道：“他们杀死挑选的目标，得到他们的号牌后，为什么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了死者的病房？”
　　萧南风猜测道：“或许，这就是他们的游戏奖励，取代原本病患的身份，拥有他们所享受的一切……”
　　楚江点了点头，萧南风的猜测一向很准，这也是目前来看可能性最大的一种解释。
　　经历了这接二连三的杀戮事件后，楚江思绪翻涌，再也睡不着了，索性睁眼等着天亮，左右也没几个小时。
　　楚江想到一些疑问，想和萧南风交流，转头却见对方已经靠在自己的肩头，香沉的睡着了。萧南风边睡还边不老实，做梦都要占楚江的便宜，他把手搭在楚江紧窄的腰身上，温热的鼻息喷在楚江颈侧，像是夏日的晚风，撩得人心旌荡漾。
　　原本很严肃地想要跟他讨论问题的楚江，顿时被扰得乱了心神。他认命地叹了口气，心道，我是犯了什么罪，让神明派你来折磨我？
　　这下楚江睡不着，也无法冷静地思考，只好暂且闭目养神，等着第二天谜底揭晓……
　　“楚先生，该起床了，早餐时间快到了。”轻缓的敲门声把楚江从梦境中唤醒，他恍惚了一瞬，都不记得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楚江连忙朝身旁看去，原本睡在自己身边的萧南风不见了踪影，被窝里也只剩下他一个人的体温。没来由的，楚江感到了一阵遗憾和落寞，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对萧南风抱有怎样的情愫，是惺惺相惜的同伴，还是……
　　楚江叹了口气，起身给735号疗愈员开了门：“稍等，我先洗漱一下。”楚江正想转身去卫生间洗漱，却听到隔壁病房的门打开的声音。
　　他脚步一顿，保持着手握门把的姿势，目光紧紧盯着隔壁，却见MA—2512号病患神色自然地走出了病房门，还和楚江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楚江呼吸一滞，如果隔壁病房走出一个怪人，他还不至于这么惊诧，可方才跟自己打招呼的，分明是昨夜被怪人用尖头锤砸死的病患！
　　楚江甚至怀疑，昨晚的一切是否只是他脑海中的一场噩梦，根本就没有什么怪人，隔壁的病患也没有死于尖头锤之下。
　　他尽可能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目光从病患脸上转移到他胸前的金属号牌，却见号牌内凹的缝隙中，嵌着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