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吟沉舟》普洱如茶

1、君埋泉下泥销骨（一）

　　远处的山脉风吹着树沙沙作响，却怎么也吹不散沈以舟在姜牧吟心里的那团火。
　　沈以舟活着的时候以天下苍生，随心所欲为目的，那姜牧吟就以他师尊的快乐而目的。
　　沈以舟死后有多淡定，姜牧吟活着就有多疯狂。
　　他对自己的徒弟什么心情，什么感觉，他对自己的徒弟关怀的时候，他徒弟就有多疯狂，他背叛自己的徒弟，是他的徒弟就多么想把他囚禁起来，至死方休。
　　这样吧，师尊我让你重生一回，再给一次机会。
　　——要说愧疚肯定是有的，就比如面对他的徒弟时满心的愧疚和无能为力。
　　山是那样的山，水是那样的水，师徒却不一样，沈以舟都没有想过自己亲手养大的徒弟，有一天会反目成仇，成为对立面。
　　周围凡人的尖叫声，同门弟子的惨叫声，传进他的脑海中这是他生活了十九年的门派，是养他长大的门派，同样也是他照顾姜牧吟的家。
　　现在昨天和他在一起谈笑风生的掌门如今被一把剑狠狠的刺穿在地上，死之前都叫他快跑……
　　最疼爱自己的师兄，被砍断手臂，死不瞑目。
　　古灵精怪的小师妹如今被吊在树上，活活窒息死亡，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个图案，是朵彼岸花，这是他徒弟标志型的证明，他们在比赛，比赛谁杀的多，他们的欢声笑语如同魔鬼一般，明明离得很远，却听得非常清楚。
　　妖族放的火，息不灭，烧不尽。沈以舟看在眼里，心里万分冰凉。
　　大火在燃烧，火哔哩啪啦的声音和争叫声混合，刺在他的耳膜，烧在他的心里……
　　这一切都无声的怪他，他教岀的好徒弟，妖界的右护法，半妖之体的魔鬼——姜牧吟
　　血一直在滴…，他不能倒下去，因为他的身后是无数的凡人…他用剑尖撑着地，单膝跪地，耳边传来的永远都是同样的话。
　　“白尘长老，谢谢你！救我家人！”
　　“白尘长老……”
　　“长老救救我的孩子！”
　　耳边嗡嗡嗡的，沈以舟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反手挡住刺向身旁的一剑，却不堪负重的倒下去。
　　“沈以舟!你不逞强会死吗！”远处一个少年穿着血红长衣左手持剑，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却在距离沈以舟十步之外停了下来。
　　“放下这些目光短浅，唯利是图的人不好吗！”
　　沈以舟缓缓站了起来，却又单膝跪地左手拿剑撑地右手捂着正在出血的左胳膊，血模糊了双眼隐隐约约只能看出一片红。
　　“牧吟，对不起呀，是为师不好…我…”沈以舟一愣，所有的话全都打碎，吞入肚中。
　　沈以舟看着面前那挺拔的身影，满怀愧疚可是他的眼睛只能看见一片的血红和那血红中那个模糊的身影……
　　姜牧吟愣住了突然后退几步捂脸大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半响后他把手指打开露出他那引以为傲的桃花眼“不不不，师尊做的很对，不然我也没有今天”说完扭头看了看不远处风吹起的山脉。
　　沈以舟看见了他眼中的绝情却没有看见姜牧吟转头时从那桃花眼中落下的一滴泪。
　　再怎么绝情，心却是软的。
　　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就如同爱和恨这两个东西并不产生矛盾。
　　他分的清楚，却扛不起来。
　　周围战火四起，师徒两人一个单膝跪地，血流不止一身白衣被染成红衣，另一个一身红衣似火，是那样的嚣张跋扈。那一身红衣如同结婚的礼服一般。
　　周围的火焰越来越大，好像想将所有人吞噬进去，沈以舟望着姜牧吟的眼睛那里倒影着自己，狼狈不堪的自己背后是被火焰吞噬的飘渺山。
　　沈以舟一直都很喜欢看姜牧吟那双眼睛。
　　是那样鲜艳，明亮。
　　可如今场景不同，事情不同，他不是新郎，他也不是他的爱人。
　　他爱他，却不爱他，姜牧吟恨他，恨得要死！却也爱他爱的要死，人就是这么互相矛盾，但生活就是逼迫你在两种选择中选择一种，所以当年他放弃了姜牧吟。爱与不爱又能怎样世事无常，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回忆
　　沈以舟的回忆慢慢变远被拉的很长很长。
　　“他是妖，你是人，人妖殊途！”
　　沈以舟脑子里回响着的都是掌门那严厉的训斥和被打的皮开肉绽的他。
　　亲手把姜牧吟丢下的他，懦弱的他，自私的他，爱慕的他，肩负重任的他，想他的他。
　　他这辈子都回不去了……他没有家了。
　　远处有一阵脚步声，沈以舟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姜牧吟看在眼里，低下的头，长发遮住了他的脸庞。
　　沉默了半响对面的少年缓缓张口道“喂…师尊你当真不怕？”
　　怕。
　　沈以舟怕死了，怎么可能不怕。他最怕疼了。
　　一点小伤都够他疼一天的了。可是他当不了他的沈以舟，他只能是人们口中为民除害，天仙，高冷的——白尘长老。
　　你可以喜欢我，可是我不能喜欢你，我懦弱，我自卑，我喜欢你！…可我不能。
　　害了你一次就够了，剩下的我来承受吧。
　　姜牧吟望着手中的苦木半响开口道“师尊，掌门一直觉得我是一个妖，是脏东西，我想知道师尊…”
　　姜牧吟一个剑步冲到他前左手拿着沈以舟当年送他的苦木剑，剑尖指向他，居高临下的望着，眼里红光一闪，那薄唇说着让人寒心的话“你是不是觉得徒弟也是个没有人要的可怜虫，脏东西”。
　　终于，山脉的风吹过树林，滑过野草，飞过湖畔，吹起了少年的墨发飘逸的红衣，露岀了一副不甘心的样子，桃花眼里包含着泪水，但声音却是那样的冰冷。
　　姜牧吟问过自己的内心，自己是爱他的吗？爱？不爱？这个答案在他内心迟疑了一秒，就飞快的否定，无疑是爱他的。
　　恨他丢下自己吗？恨，恨他丢下自己！恨他什么也不说！恨他总是把自己当小孩！也恨他爱自己，因为自己是一个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