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情书》生颜

4、不堪

　　本来还要住院观察几天的，叶昭然知道又得花钱，还会麻烦到安芃，当晚便和她一起回去了。
　　到家已经是后半夜了，安芃明天还要上学，但心事太多，有些难以入睡。
　　“你不上学吗？”安芃看着天花板，问。
　　叶昭然睡在她旁边，也没有睡着。“没有上学了……”
　　中考过后他们就分开了，但安芃记得他以前成绩很好，常考年级第一。
　　“为什么？”
　　“高三出事后，一直情况不好，今年才勉强能坐起来，就没有上学了……”叶昭然很怕去回忆这几年的事，每天都是一场剧烈的身心折磨，大大小小的手术进行了无数次，最常听到的就是家人的责骂和讽刺，没人在乎过他的感受。
　　安芃也想象不出来他过着怎样的生活，只是能猜到，大概不太好。
　　从小叶昭然就喜欢她，第一次见面是在小学开学第一天，他们做了同桌，叶昭然便一直喜欢她到初中。喜欢到可以每天提前两三个小时起床，只为了去城东买她喜欢的饺子。
　　安芃低头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二天，安芃迟迟起不来，索性翘了上午的课，一觉睡到中午。
　　中午伸着懒腰在床上翻来滚去，半梦半醒间，手碰到了另一个人，睁着眼睛醒来，才想起昨晚的事。
　　“醒啦？”叶昭然转头看她，一双眼睛亮亮的，应该是醒了很久了。
　　安芃赶忙把手收回来，点点头，快速起床了。
　　安芃去洗漱完，准备出门了，才发现叶昭然还在床上躺着。
　　“你不起床？”安芃问。
　　叶昭然愣了一下，“没事，待会再起，你先去上课吧。”
　　安芃皱眉，点点头，慢吞吞的去穿鞋，穿着穿着突然想起来，他应该是自己起不来。
　　“我扶你？”安芃又走过来。
　　叶昭然稍有些慌张，摇了摇头，“不用了……”
　　这次安芃看出问题了，他肯定是有什么事瞒着她，安芃皱起眉，“你到底怎么了？快说！”
　　叶昭然脸色发白，一双眼睛里藏着恐惧，“我……”
　　要不是这事实在难以启齿，他也不至于这样瞒着她。他受伤过后身体便产生了一些变化，平时一切正常时都还好，但若是生病了或是太累了，很有可能控制不住排便。比如昨晚。昨晚他实在难受的厉害，没能爬起来去厕所，抱着侥幸心理，没想到一大早起来还是发现闯祸了。
　　“你快说啊！”安芃已经十分不耐烦了，盯着他。
　　叶昭然咽了口水，“真的没什么，你快去上课吧！”
　　安芃皱着眉，顺手掀开被子，准备扶他起来。
　　一掀开便看见——
　　大团污渍。
　　安芃瞬间呆住，脑袋顿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叶昭然心跳的飞快，整个人都僵住，满脑子都是自己刚出事那段时间在医院里的样子，那段时间的种种不堪早已令他崩溃，没想到居然有一天在最喜欢的人面前还会经历。
　　安芃僵了许久不敢说话，慢慢的把被子给他盖回去，又站在一旁愣神。
　　这是她最喜欢的床单和被子，花色很好看，面料很柔软……
　　“对不起……”叶昭然颤抖着开口，在心里不断措辞，想着如何弥补过错，“我马上洗……”
　　安芃慢慢选过头看他，眼睛瞪的大大的，没说什么，扶他坐了起来。
　　叶昭然感觉自己脸红到耳根后面去了，浑身都有些颤抖，无法接受自己在安芃面前出这样的状况。
　　叶昭然慢慢挪到轮椅上，费力的收起了床单和被子，还好床垫上还垫了几层软垫，不至于弄脏床垫。
　　但这也是个大工程，洗衣机一次都洗不完，几层软垫更是难清晰。
　　叶昭然回头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站在后面的安芃，“小芃，你先去上课吧。”
　　安芃回过神，犹豫着点点头，拿起书包走出门。
　　一路上安芃都像丢了魂，始终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见的。怎么会有人这么大了还……
　　正想着，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学校，路上遇见一个稍有来往的同学，安芃想了想，还是拦住了她。
　　“倪同学，你是医学院的吧？”
　　倪栗点点头，“瞧你说的，倪同学，咱俩有这么不熟吗？”
　　安芃有些尴尬，笑了笑，“好吧好吧。我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你，不过不太清楚你们学没学这部分内容。”
　　“什么问题？”
　　“假设一个人，出了一点点事故，就瘫痪了……”安芃小声说着，“会出现哪些状况呢？”
　　“这个肯定因人而异啦，需要看具体伤情的，状况很多的。”
　　“就是……如果出现了失禁呢？”
　　“那估计是伤着神经了。啧啧，这可不好治啊。”
　　“啊？能治好吗？”安芃皱眉，“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得看情况。纸尿裤啊。”
　　安芃感觉头都大了，记忆中的叶昭然是个多么温润如玉的人，课桌一尘不染，衣服鞋子也从来干干净净。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待如今的自己的。
　　“怎么了啊？”倪栗有些奇怪，“遇着什么事了吗？”
　　安芃有些犹豫，还是点点头，“一个朋友……”
　　“啊？”倪栗面露同情，“那你可要好好关心关心他了，这样的病人最容易出现心理问题了。”
　　安芃点点头，转头看着她笑了笑，“谢谢你了。”
　　“没关系，以后还有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我虽然也是个半吊子，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老师。”倪栗笑了笑。
　　安芃笑着点点头，看了看时间，下午的课快要开始了，便和倪栗道了别快步跑去教室了。
　　这节课安芃几乎全程走神，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因为钟暮，她无法原谅叶昭然，但如今看来，她也做不到放任他自生自灭。叶昭然喜欢了她那么多年，对她的好她都明白的，甚至在她当年高调宣布自己喜欢钟暮，叶昭然也没有放弃过喜欢她。
　　她无法不管他，但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