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母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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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冲破天幕，奔赴南方。
菊娴站在地上遥望着重归寂静的天空，许久才转过身，看向包括王齐云在内，更多聚集而来的昆仑大学干部。
似乎有泪水渗出来，林菊娴使劲睁了睁眼让眼泪滚落。她尽力压抑泣声缓缓道：“齐云，我知道校长办公室连了专线，请你快去报告江祝席吧。”
…………
“……叛逃？不不，我没有这样认为，我只是说，栗祝席可能遇到了紧急情况不允许我们过问……”
“栗祝席带走了一名苏罗留学生……是的，还没有通知苏罗驻迪化领事馆……”
“……我明白，请您放心，我一定尽快搞清楚……”
宽敞的校长办公室人来人往，林菊娴吞了两片药，在一旁休息，甚至没力气给帮她倒水的校团委書记道谢，只是微微低了低头。
人群在她身边走动，焦急的脚步汇聚出一段迫切的鼓点，不断敲击菊娴的大脑。有什么东西试图从记忆深海上浮，正在抵近灼热的海面。
深蓝海水生出一个紫色漩涡，让深邃沉静的海水显得妖异，菊娴循从这久远的潜意识升高，蓝与紫相溶的海水依然旋转不停，圆满的形状像一颗眼珠——
“伊莲娜！”林菊娴猛地抬起头：“我想起来了，她叫伊莲娜。”
王齐云正在同建设兵团和第四战区赶过来的领导谈话，听见声音先过来担心她：“林总里，您实在撑不住……”
“我没有老糊涂，”菊娴摇摇头：“我不是说栗祝席带走的小姑娘，我是说几十年前，‘船学校’上的一个苏罗女学生，我们叫她伊莲，后来知道其实她叫伊莲娜。东南三班的班长，管理夜间医务室，是我们的小医生……”
“那双紫眼睛一模一样……我刚见她的时候吓了一跳，不会忘掉。
“那个学生确实说了她和她妈妈、姥姥都是一个名字，可这名字很常见，恐怕无法确定……”
王齐云还没说完，她身边一名军装干部倒是极为郑重：
“这条线索很重要，但是现在去苏罗肯定来不及了，有没有其他途径核实那位‘伊莲娜’的身份？”
几十年前的卡州学生档案，除了栗思尔本人，有权利随时查阅的实在不多了。想起如今‘异常出境’的栗思尔，每个人都感到棘手。
林菊娴迎着众人的目光：“还有个办法可以一试，联系栗诺玛。”
…………1999.12.22 AD …………
美东联邦 新约克郡
水晶吊灯照耀在来客昂贵的衣装上，为他们点亮今夕用价不菲的晚餐。绵延日久的内战早已变成缤纷多彩的二次“独立战争”，不过人世的炮火硝烟总会为金钱让开一片世外桃源。
一位极其美丽的女人不耐烦地合上化妆镜，她本想在灯光下多欣赏一会儿自己漂亮如紫色星云的眼睛，可惜三番五次的陌生异性搭讪实在扫兴。
[男人果然都是混蛋]
她把小妆镜扔进手包，对着腕表默默计时——
距离约定时间还差33秒的时候，她等待的人才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亲爱的弟弟，我等了你二十分钟。”
“尊敬的姐姐，我绝对没迟到，是门口的人认为我不符合这家餐厅的着装规范，我只好周旋了几分钟。”
女人白了弟弟一眼：“你想吃什么，这家主厨很有水平。”
对面的年轻男人对主厨推荐的菜品很无所谓，他愉悦地招呼服务生要来一张酒水单，而且有心情冲服务生开玩笑：“我不是挑剔的客人，认真来说，只要贵餐厅能提供面饼和鱼就行。如果这都有困难，我也很乐意提供帮助～”
服务生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人，轻松接上玩笑，又熟练地把话题引入一款葡萄酒，成功让他点单。
为他们倒了酒，服务生便离开，安静的氛围让女人以为可以正式寒暄：“好久不见了约书亚，圣母殿下与约瑟夫殿下还好吗。”
“他们很好，好得不得了。”踏入凡尘的神之子眯着眼打量酒杯，他对这款有玫瑰色泽的葡萄酒很是喜欢，轻轻摇晃就在灯光下绽放。
“我没见过母亲拥有全知之眼的样子，”他放下酒杯，和女人说起话来：“米迦勒说最初的全知之眼像珠宝店的橱窗那样五光十色，可她不喜欢，所以改成了那时世上另外两个女孩眼睛颜色的融合之色。”
“莉莉丝的红，夏娃的紫，加在一起，成为她的玫瑰……”
女人像是听到什么刺耳的噪音，厉声呵斥弟弟：“别说这个！”
她的声音惹来四周目光，本来这位容颜绝世穿戴考究的美人等来的人是个穿着工装身上还散发着机油气味的寻常男子就很让近处的食客心生好奇了。
圣子微笑举杯：“您为什么不愿意听呢尊敬的圣女殿下，您是她的女儿，她是我们共有的母亲，她是您最在意的人。”
“我在意她？”夏娃很快控制住情绪，眼神冷冷扫过向这边看来的人们：“我只是担心我的某个后代再从人间哪个角落把她找出来，用尖刀剖出她的心脏！”
“姐姐，或许明天你们就能和好，我们都知道您并不恨她。”神之子可没有神之女的嚣张底气，但他不希望让这句话某时某世被神听闻。
“我们？和好？除非巨龙复生！”夏娃嗤笑，将葡萄酒一饮而尽。
想起遥远的曾经，酒的苦涩便滞在心头。神的长女看着她母亲第二个孩子的眼睛，纵然它们的色彩因为血缘承继于圣母，与神截然不同。可是谁不喜欢这双蓝如碧空的眼睛，像是太阳照彻天宇，永远盛满晴朗的苍穹。
“说点别的吧，你怎么想来人间了，她恨不得把你锁在圣殿……这是什么？”夏娃探出手拉住弟弟的前襟，摩挲那处一抹油污，指尖冒出凡人看不见的光点，打算用独特的方法消除污渍。
“请不要动它，我想尽量用人的方式度过这段时间，”圣子捂住衣襟：“我在郊区家具厂找了份零工，这是不小心蹭到的吧。我父亲是木匠，我的手艺还不错。”
“打零工，人的方式，”夏娃收回手，不理解弟弟的想法：“你是想学拉斐尔吗，他在人间待得够久了。你怎么不去找他，就在南边，他在那混得风生水起。”
圣子也露出费解的神情：“去找拉斐尔，然后他告知米迦勒带我回圣殿，让我继续看着乌列忏悔？那我悄悄跑到人间的意义是什么？姐姐，我妈都不知道我的确切去向。”
切分鱼肉的餐刀停下，夏娃十分疑惑：“乌列为什么忏悔？”
如果犯下大罪，自觉坠落进岩浆池里忏悔才是传统流程，什么时候时代变了，罪人能在圣殿忏悔了。
这事圣子也不清楚，乌列当年回到天国一字不吐就把自己关在圣殿里长跪不起，旁人即使从拉结尔的圣书里寻找也无法查明乌列的遭遇，便任由他在圣殿跪着了。
毕竟无人证其罪，唯有等待神旨。
他眨巴眼睛：“没人知道，不过我猜他应该是完成了您对您[某个后代]的期许。”
撂狠话和开玩笑显然不可兼容，察觉夏娃陡然阴沉的双眼和握紧餐刀的手，圣子软了语气，赶紧陪笑：“姐，我乱说的哈哈。”
夏娃快要怀疑和圣子约饭见面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决定。就算被母亲赶出伊甸园流落人间，她的身份依然受到万方神魔敬重，除了这个糟心弟弟，谁敢对自己说这种话。
反正她能说不代表她能听(｀??）
直到用餐结束，圣子都很小心，没有再惹毛脾气不好的圣女。夏娃顾念彼此亲情，好心开车载弟弟去郊区做夜工。
“连休息时间都没有，不能换个工作么？”夏娃看着夜间灯火通明的工厂，略微嫌弃。
“晚上有加班津贴，可以多挣些钱。”
对向来车，在它的灯光下，工厂外的产品图标一闪而过，夏娃才看出来这是一家棺材厂：“所以你在这切棺材板？！我以为你最多做些木头餐具！”
圣子不理解姐姐的怒气：“这片大陆战争不止，棺材的销路不会少。我尊敬的姐姐，这叫市场规律。”
他轻盈跳下车，走到驾驶座外，半蹲着平视夏娃，准备互相贴一下脸就告别了。
然而夏娃再次扯住他的衣襟：“不行！你手上的伤，怎么做得了这个活计！”
她至少是毫发无损被母亲赶出家门，但他弟弟是被凡人钉死在刑具上，双手的钉痕至今没有治愈。
有的时候，她也说不清自己是更嫉妒这个弟弟，还是更同情。
“这个呀，一个月前就好了，你没看出来嘛～”神之子举起双手，在姐姐眼前挥了挥完整的手掌。
趁姐姐愣神，他在她脸颊“吧唧”亲了一大口，随后转身跑远——
“你们也会和好的！或许就在明天！”
……………
夏娃度过了谪居人间后最漫长的一夜，与之同感的人不在少数。
太平岛某处秘密地堡内，栗思尔将伊莲娜的口述记录再一次核对无误，疲倦地靠着墙壁。
苏罗联邦的首都，某个高级知识分子聚居的住宅区，一位老寡妇得知自己的孙女被带去太平岛，在要求配合调查后借口更换衣物，把卧室反锁并开枪自杀。
天使在人前显圣，神音响彻圣伯多禄大殿。
这一夜，与白昼迟迟不逢。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母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