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十三、龙渊问剑（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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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小院后，洛虹与姜麟两人一路沉默，未曾交谈，回到有间客栈已是晌午，室内安静，楼下大堂中不时传来吆喝上菜的嘈杂声，十分热闹。
自从剑鬼向武林昭告重明铸成的消息之后，这几日，投宿来客骤然增多，原本冷清的客栈变得热闹起来。
“不试一试么？”姜麟忽然开口。
“正有此意。”洛虹笑道。
洛虹拇指按在剑柄之上，向上推出，神兵出鞘，发出一声铿鸣，室内摆设震动，四壁回响。
长虹剑芒大盛，作剑啸长吟，洛虹体内真气流动，与之相应和，仿佛龙游海上，浩然自由。先前锥心之痛骤然化为乌有，便如浓雾散尽，朗日当空，始终盘踞在胸口的憋闷之意顿消，生出一阵难以言说的畅快之感。
“长虹已复原了。”洛虹收剑回鞘，话语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喜悦。
就仿佛溺水时猛地从挣扎出水面，姜麟起身走向窗边，背对洛虹，剧烈咳嗽起来。
自将长虹交还洛虹时起，他心中一直积压着疑惑与忧虑，却无法对旁人言明，直到这时，他心弦始松，左臂一阵剧烈疼痛，令他清醒过来。
前辈果然如约修好了长虹，这或许意味着其余所言同样不假。只是……
……只是什么呢？他似乎有什么应该想到的，可那念头便如柳絮临水，倏然而逝，他自己抓不住，辨不分明。
前途险恶，若到了关键之时，自然义不容辞。我却又在犹豫什么？他目光微黯，心中所感便如深秋江畔，一片白雾茫茫。
两人原本前来雍州便是为了长虹，如今大事既了，虽仍有重担在肩，但这些时日的奔波也算是告一段落，交谈便显得轻松闲适起来。
老板娘叶婶只知道这两个年轻人来镇上是为了找人，现在似乎是找到了，她也为他们高兴，特意亲自下厨炒了两个小菜，温了一壶清酒，送到洛虹房中，还说了就当是送他们的，就不另外收钱了。
洛虹与姜麟谈论起这一次的经历，原本只是寻找剑鬼的行踪这一件事便起码要花上半月，还未必成功，没想到这一切居然如此顺利。
在他们原定的计划中，是先去探访走蛟谷，然后寻找未被记载在地图志中的龙临峰，再寻访隐居于峰上的剑鬼，请他修复长虹。而当他们刚踏入这个山下小镇，传说中的铸剑师，剑鬼沧碧，便以飞箭传书的形式，邀请洛虹深夜相见，没有任何曲折或是试探，以真实面目出现在洛虹面前。
太顺利了，顺利到会让人觉得与其说是洛虹来求见剑鬼，倒不如说是剑鬼从一开始就在等他。
令人不得不心生疑惑。
是为了重明剑吗？若是如此，他既已广发英雄帖，洛虹身为武林盟主，更为七剑之首的顶尖剑客，不存在拒绝的可能，又何必特意向洛虹提出请托。
对于洛虹而言，与剑鬼的两次相见时间虽然不长，但颇有收获，最后重明之托，若黑龙剑当真危及天下安危，这便是将拯救苍生的大任交付给他，可谓极看重他这个后辈。但黑龙之事，剑鬼并未过多说明，甚至态度轻蔑，只提起雪山一族的族长杨炎行疯狂之事。
洛虹忽然想起初见剑鬼的那一夜，面对剑鬼的咄咄逼人，他那句反问“前辈反复强调鬼神之事，可是曾为此铸下大错？”纵然最后他并未得到任何回答，但他却有感觉，他说中了。
莫非黑龙剑当真如传闻一般，与剑鬼有关？
洛虹不禁哑然失笑，即便真是如此，如今再去细究此事，又有什么意义？毕竟，斩下黑龙头颅的那一剑，正是出自他自己之手。
姜麟并未说明进房后与剑鬼究竟说了什么，毕竟是师门丑事，他提起的时候总带着几分惭愧。闲聊时偶尔提及，他只是说道前辈对于往事并无什么执念，更没有追究什么，只是随意训斥了两句便罢了。不过在他提起剑鬼时，虽然尽力遮掩，但他不善作伪，脸上仍不免尴尬之色，想来原话定然极不客气。
洛虹将剑鬼托付重明之事告知，姜麟倒是不意外，他诚恳道：“若是让我来选，也定然会将重明剑交给你。”
接下来的半月他们依然住宿在有间客栈，镇上可见地热闹了起来，封锁山脚的一众武夫只守住了上山的必经之地，虽然一身装束与江湖武人没有区别，但从他们的行动来看，显出纪律严明的作风，像被严格地训练过。他们安营之后，每日在上山的必经之路上巡逻，至于镇上如何他们，又或者管辖他们行动的幕后之人似乎并不关心。
随着来镇上投宿的江湖人士渐多，镇上已能见到不少熟悉面孔，小六再次带来了若蓝的消息，她亦已收到英雄贴，待处理完盟内事务便赶往此处与他们汇合。熊雳三人前赴西域，前两日惯例传回书信，路上一切顺利。淇枢一人回了六奇阁之后便在闭关钻研新药，林祧不在，他连看热闹的心思也没有。
对于之后的问剑之仪，洛虹与姜麟看法一致，他们并不打算刻意准备，这是剑鬼邀请天下英豪前来论剑的盛会，他们堂堂正正来便可。至于定然会出现的心怀不轨之人，那便到时候再见招拆招。
这一日他们刚吃过饭，便听见楼下传来争执之声，一个嗓音清亮字腔正圆，愤愤不满，另一个说话声音略低，但又快又急，与那个情绪激动的同伴相比，显然占了上风。
洛虹与姜麟对视一眼，不禁都露出笑容，在镇上住了这么久，终于遇到了熟人。，
争执的两人在大堂里暂时停止了争吵，消停了片刻，便在小二的带领下上到二楼，在隔壁房间门前停下了，紧接着传来开门的声音，皇甫夷瑾和夏暝同行而来，正巧投宿在他们隔壁，唯一剩下的那间空房。
在剑鬼放出论剑之会的邀请函之后，大批武林人士赶往这里。客栈一时人满为患，而一些门派更是直接用银子将民居包下，江湖纷争频繁，仇家相见便是一场血战，这样做倒是省去不少麻烦。而他们隔壁那间空房，据说早早就被人高价预定了下来，只是客人迟迟不到，他们俩不是好事之人，也不曾向老板娘打听过究竟是谁，没想到，居然是这两位世家公子。
皇甫夷瑾和夏暝都是老样子，一个一脸正经，另一个则是恰恰相反，不过他们见到洛虹和姜麟时都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喜悦。见到盟主，皇甫夷瑾便要向洛虹行礼，被洛虹提前扶住，夏暝则先是对姜麟挤了挤眼睛，又咳嗽一声，敲了敲扇子，仿佛漫不经心地道：“盟主……嗯，洛虹，姜兄，我们这路上可是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呢~”
他这样卖关子，便是等着有人催促他说出下文，和他熟识的三人对视一眼，皇甫夷瑾怒气冲冲，其余两人知道这家伙的脾气，越是催得急，他便越是不肯爽快说出来，一时没有人接话。
“啊呀，你们居然都没有兴趣？”夏暝笑吟吟地看了看姜麟，又转头看了看洛虹，“看来是我想错了~不过，这可是和若……”他话还没有说完，老板娘面色慌张地上来，见洛虹房门未关，四个人正围着桌子喝茶，她犹犹豫豫地张望了一眼，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模样。
“叶婶，有事需要帮忙吗？”姜麟一向对这位老板娘十分友善，见她显然有事，便主动起身，和她一起下楼去了。
见姜麟走了，皇甫夷瑾才长长吐出了口气，责怪地瞪了夏暝一眼：“在姜兄面前还这么八卦！要是那是真的，你要怎么说才好！”他见夏暝神色自若，丝毫没把他说的话当一回事，不禁气极，便向洛虹寻支援，“盟主！啊不对，洛虹，你评评理，这家伙不过看了一眼，就开始胡乱揣测，编排冰魄剑主，岂不可恶！”
在七剑之中，除了三年前才回到中原的紫云，洛虹与其余五剑感情均是极好，都是从小见惯的关系，而江湖中曾一度流传他与若蓝是一对，长虹冰魄本是对剑，更可以追溯至昔日长辈们指婚的玩笑话，武林盟主七剑之首和武林第一美女也是十分般配。
之前在七剑内部也常常提起打趣他俩。而他和墨冽之事，在剩下六剑之中，知道的也不过只有若蓝、林祧和孟卿达三人而已。
不过自大婚之后，便再无人提及。
见皇甫夷瑾提到若蓝，又是编排之类的字眼，洛虹皱了皱眉，道：“既然要我评理，那么，不知夏兄到底看见了什么？”
“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面对洛虹，夏暝收起了调笑的语气，他摸了摸下巴又回想了一阵，才道，“就是我们来的路上，看见了若蓝姑娘和两个年轻男人同行，他们脚程比我们慢了些，不过即便再慢，明日也会到镇上。不过这两个男人，一个是我们认识的，五派掌门里那个整天臭着张脸，好像别人都欠他许多银子的凤水剑韩天，另一个则是皇甫兄与我都没见过的陌生面孔，不过倒是生得颇为俊俏，而若蓝姑娘明显对那个小白脸态度更为亲近。自我看来，那两人中，韩天不足为惧，而那小白脸需严加防备，当是大敌。”夏暝端出严肃的模样，折扇张了张，装模作样扇了扇风，“旋风剑主娶了茜苒师妹，七剑和铁森山庄便成了亲家，若是……”他顿了顿，像是在寻个合适的措辞，但还未来得及继续说下去，只听见楼下传来一声巨响，呼喊声，尖叫声乱响成一片，似乎是有人在大堂动起了手。
三人对视一眼，均已起身，准备下楼。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忽地压过这团嘈杂混乱，那人嗓音嘹亮，却带着仿佛荒原野兽的奇异之感，他高声笑道：“听说长虹剑主正在此处，那可真是太好了。既然如此，为何不下来一见？！”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十三、龙渊问剑（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