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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北阙青云遏戎虏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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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台,圣祖为不过于劳民伤财,采用此地常见的青石筑造而成。但雕工、木匠却是从皇宫中带来,布局、修建、雕琢是最好的。暌违几十载,岁月冲刷,悠然独立于冰雪之中,犹如一弯经工匠精心雕琢的玲珑剔透的上好青玉,至今皎皎纯净。
奕槿居于龙吟正座,我坐在他身边,顾自凝神看着墙壁上千年青石沉积而来的纹理。
奕槿头束玉冠,着一身白色蹙金线龙纹锦袍,滚貂皮边的精致立领显得他气质柔和,却又是淡淡不可亲近的高贵。我在他身边,一身略微厚重的红色锦衣,缠枝花萝质地。锦衣的下摆开衩处,露出一抹绯红的软绉里裙,料质轻盈,行走间犹如蝶舞翩跹,外披了一件白色狐裘,红白二色衬得妩媚、清妍的气质在我身上融合。
长发绾成如意髻,两边各饰一支玉兰纹点翠珠钗,正中插几支菱花状的红宝簪。佩戴一双新月状耳坠,垂下累累白润的小颗珍珠,直落到肩胛处。
我看了奕槿一眼,他只是顾自品酒,眼神却从不离开一个地方。
这时,从殿外进来两个彪悍的北奴武士,生得虎背熊腰,力能擒龙,胸脯如同铁扇一般,神色肃重。在西面的座位后站立,接着走进一位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衣饰华贵,神色倨傲,步履轩昂。深栗色的鬈发在脑后梳成一束,冷漠,不羁。当他那双犀利清炯的浅蓝色眼眸对上我的视线时。
我几乎是感到窒息了,心跳蓦地跳漏了几拍,一阵冰凉从四肢蔓延过来。
索诺。那个胁持过我两次,一次偷虎符,一次出集州城门的索诺。
片刻惊异之后,我的双颊依旧浮起宜时的笑靥,我今日化的是粉嫩娇俏的飞霞妆,淡淡隐约着珍珠润泽的光泽,与耳坠上的珠光相应。一颦一笑,面若一瓣饱满嫣然的桃花,盈盈开绽。
我为奕槿的金樽中斟上琥珀般的美酒,手上的白玉鸾凤镯与金樽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索诺的眼神扫过我,目光冷峻,说道:“大胤太子真是会享受,到哪都带着美人,时时不忘享乐。”
这话说得辛辣、挑衅,我们身后的侍卫已是睚眦欲裂,按捺不住。
我看着奕槿俊美柔和的侧脸,依然宁静恬淡,他扬手受斥退侍卫,“哦,本宫听闻王子还携带了一班绝色舞姬,论到享受,本宫只极王子二一。”
我此时坐在奕槿身侧,衣饰举止,无一不昭示我是他的宠姬。龙吟台为大胤所有,按照礼仪,直视翁主的宠姬,是不合礼仪的。而索诺却是毫不避讳地盯着我,说道:“你身边的美人,孤看来可是眼熟得很。”
我握紧手中的金樽,因手指微颤,杯中的酒液滟光涟涟。奕槿并不看我,笑容浅淡,“说笑了,人有相似而已。”
此时,钟鼓鸣响,舞乐方起。
奕槿说的不差,索诺果然携带了一班舞姬。
随着启奏轻缓的鼓点,八名舞姬已踏上大殿的红毯。舞姬云鬓高耸,额间贴赤红色抹金粉花钿,着轻盈舒卷的纱绡舞衣,面蒙轻纱。身段浮凸妖娆,蜜合色的肌肤披饰璎珞。赤足,纤细的足腕上戴着一串金铃,随着舞步,玲玲作响。
我无心于此,自从入座,索诺的目光在一直在我身上来回,看得我心中生起一阵粗糙。
舞姬舞步轻柔,回眸浅笑,两靥生辉。瞬间,轻舒广袖,一道虹晕自袖间飞出,俄而,舞动双臂,似乎烟缭雾乱,甚是绮丽。
歌舞靡靡,越是平静,却越是令人心神不宁。舞姬纷飞翻舞的长袖,于我看来,却犹如蜿蜒斑斓的毒蛇,触目愈是惊心。
我依偎在奕槿身侧,刻意地躲避索诺射来的目光。我手执金樽,却是滴酒未沾,涟涟酒液映出两人并肩的身影。
“害怕吗?”奕槿问我,笑容犹如一夜开绽的纯白木槿,他的话语坚定,“我定能确保你全身而退。”
我心中一沉,向他嫣然一笑,“是我们。”
奕槿眼中盈满欣喜的光芒,他伸展手臂拥住我的双肩,将唇伏在我耳边道:“对,是我们。”
酒过三巡,鼓点渐渐稀落下来。舞姬在恣意旋舞后,在地毯上落定,形状如一朵清涟捧出的莲花。
我依从奕槿的计划,立即离开,前往与奕楦、盛酼会和。
宴席间,佯作不胜酒力,由侍卫陪同往龙吟后阁,稍做休息。当我走过重重帷幔,其间曲折幽暗,已是索诺目力不及,我才感觉心中稍稍安宁了一些。
我走进事先预置的房间,找到坤地查探后压在绿釉狻猊香炉下的纸条,写着:台后,沿小道右出几十步,小门左数第六,无兵。
我看过后,将纸条塞入香炉中,寸寸燃成灰烬。此时我犹豫起来,心中忐忑,在房中踌躇一会。
最后,决定按坤地留言所说,出龙吟台,前往雪涵关。
我跃上预备好的白马。这匹马性格最为温顺,容易驾驭,而且,皮毛为白色,在一片皓白的雪地中,最不易被发觉。我轻扬皮鞭,白马打了个响鼻,走动起来。
此时,我听见前厅传来整饬兵器、十足操练的声音。我心中一惊,兵戈舞!正是以这支舞的最后一个节奏作为龙吟台发兵的信号,然后以火光示意雪涵关严阵以待的将士进攻。
我看了前厅一眼。默念:奕槿一切小心。策马而去。
我按照坤地的指示,顺利地出龙吟台。御马往西南方向跑去。我裹紧身上的白色狐裘,尽量不露出红色的里裙。
白色的马,白色的人,除深深浅浅的马蹄印不能掩隐外,几乎是融于这纷莽的雪色之中。
我已策马而奔,距龙吟台已有一段的距离。
这时,雪地中突然出现三个黑影,有如牛犊般大小,前肢微曲,呲牙咧嘴,一双幽亮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我。
我倒抽一口冷飕飕的凉气,不是狼,而是凶狠无比的獒犬。
三只獒犬围成圆向我逼近,肌肉发达的颈部覆盖的鬃毛根根直立。我座下的白马不安的躁动起来,我紧紧捏住勒马的缰绳,几次险些落下马背。奕槿千般考虑,就是没有想到我会再回去的路上,遇上凶猛的獒犬。为我挑选的这匹白马,性格温顺,若是彪壮强悍一些,我还有些可能一跃突围。
我所在的包围圈已越缩越小,额头渗出冷汗,又被寒风一吹,结成细小的冰凌,我从极度的恐惧中清醒了些。獒犬已磨牙吮血,眼中迸出幽光,似乎随时扑上来将我撕成碎片。
为首的一只獒犬一声嗥叫,其余两只似乎收到命令般齐齐向我扑来。
“不要!不要咬我!”我失声大叫。
耳边有呼啸的风声而过,我大骇间,感觉腰间一紧,一弯有力的臂膀已将我外拦腰抱到他的马上,我惊慌失措地跌入一人怀中,本能之下,紧紧地抓住那人的衣襟。
“放心,没事了。”他用手拂过我汗潸潸的额头。
我抬头,那人竟是索诺!“放开我!”我大声惊叫,放开紧抓着他衣襟的双手,他撤离放在我腰间的手,跌撞中,我几乎要摔下马。
他又轻托住我,看我时,眼神深邃,唇角犹带了一丝戏谑般的笑意。
我突地生起怒意,他这是在玩弄!
这时,索诺对着那三只獒犬呵斥道:“我只叫你们找她,可没说可以吃掉她!”
那三只獒犬,在主人的凛冽的怒气中,竟是如小猫一般的温顺,乖乖地伏在他的马下。
可我心中还是后怕不已,见它们靠近,紧紧蜷缩身体。
“别怕,它们不会再咬你了。”他安慰道。
我漠然地对着他说:“那么现在可以放了我吗?”
索诺对此置若罔闻,问我道:“你叫颜颜,是吗?我听见那人这样叫你,上次匆匆别过,你甚至连名字也没告诉我。”
我提高了声音,几乎是一字一顿道:“放我走!”
索诺遽然冷笑一声,“你要去找大胤太子吗?”接着声音又轻缓起来,伏在我耳边,喃喃道:“找不到了,你跟我回鄢都好吗?”
“找不到了”,我心中腾升起强烈的不祥预感,身躯微震。此时,他纵马疾驰,向北部北奴的营地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