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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碧芦红蓼秋归日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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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披着件宽大的衣衫,不着半点钗环,任由长发松松垮垮地垂着,几缕还柔顺地披覆在双颊,奕槿从身后抱着我时,拈起我鬓边的一缕青丝,“鬓云欲度香腮雪。”
我倦意迷蒙地浅浅一笑,温驯地倚在他的肩膀上,只觉得唇角被温暖润泽地轻点了一下,“颜颜这个样子真是懒啊,连梳妆都不想了。”
“采蓝还说生怕那描眉的螺黛污了颜颜的容貌呢,不上妆也罢了。”我益发撒娇地黏在奕槿身上。
“小精灵鬼。”奕槿刮了一下我的鼻梁,揽着我纤细的腰身在一处座椅上坐下,我揉揉眼睛,看到面前红棱雕花金漆饰的桌上散落着一叠叠奏折,一侧山峰笔架上横卧着一直笔锋含墨饱满的玉管狼毫。
我眯缝着眼端详着那些奏折,在奕槿这里看官员呈上来的奏折,我已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在没有奕槿默认的前提下,我也不敢过于放肆。
奕槿却是眼疾手快地从中挑出三本,在我的面前一字排开,我正惊愕时,他笑着对我说道:“颜颜来挑一下,看看你能不能拿准那本与你有关的。”
“我?”我一指自己的鼻尖,“大臣上书的奏折会跟我有关吗?跟颜氏有关到还说得过去。”但是奕槿的神色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看着三本规格一致奏折,微蹙眉间,三中取一。犹豫片刻,我指着一本暗红封皮的对奕槿说道:“我挑这本。”
“颜颜好聪慧啊,拿起来看看吧。”奕槿见了笑出声来,在他让我挑奏折之前,我看见他的目光在那本暗红封皮的奏折中停顿一下,又不想直接给我,所以想了这个法子来逗我玩。
听他如此说,我也不必推辞,翻开了那本奏折,里面所呈上的事果然与我有关。奏折中所言的正是颜氏之女颜卿,林氏之女林紫嫣,二女出身高贵,兼以姿容殊美,心思敏慧,却于女德女行不足,女子容貌过盛实为祸事。一同嫁入新君后宫,恐非吾皇之福,怕是一双赵飞燕与赵合德之祸。
我捏着奏折的手指用力到透出发白,赵飞燕与赵合德,飞燕乃汉成帝刘骜的第二任皇后,合德乃汉成帝昭仪,姐妹两人受成帝专宠近十年,贵倾后宫。二人心肠歹毒,陷害以温婉而著许皇后,迫害作团扇歌的班婕妤,二人专宠却不孕,于是就疯狂地摧残宫人。。“生下者辄杀,堕胎无数”。当时,民间就流传着“燕飞来,啄皇孙”的童谣。更荒唐的是汉成帝,色迷心窍,年已不惑,膝下尤虚。为讨好赵氏姐妹,竟两次杀子,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好阴毒的心思,居然将我们两人比作赵飞燕与赵合德,我刚刚才除了白狐的妖名,现在又要我担这个祸水之名!
“颜颜。”奕槿细心看着我的反应,见我蹙眉,安慰我道:“朝中的官员如此惯了,颜颜不必与他们计较。”
我将奏折拍回桌上,切切道:“我计较什么?只是这人也是没眼力的,居然将殿下比作汉成帝那荒淫糊涂的皇帝,真是可恶。”
“哦。”奕槿倒是不以为意,“我倒没怎么在意此事。”
“这干文臣没事就爱搬弄笔墨,赵飞燕的盛名,我还真是担不起啊。”我恼意地咒骂道:“腐儒,腐儒,真是一个腐儒!”
此时,低眉在一旁立侍的小太监伶俐地上前,恭手道:“娉妃娘娘,厨房中有新腌好的玫瑰杏子腐乳,端的是色泽红亮,入口香醇,请问要不要为主子取来,好下了早膳。”
此腐儒非彼腐乳。
奕槿听闻不禁大笑起来,我却是不为所动,那小太监露出懊恼的神色,嘀咕道:“原想着博娉妃一笑,奴才也好得些打赏,无奈这娉妃美人就是不笑。”
奕槿轻轻托起我的脸,如端详一件珍宝一般,“千金始一笑,岂是几块腐乳可以逗乐的。”
他说话的神色极其认真,闻言我忍不住“扑哧”一声,旁边那小太监亦是笑意舒展,我奕槿身边,慧黠说道:“人家求赏心切,槿将那几块色泽红亮,入口醇香的腐乳赏了他吧。”
小太监露出愁苦的容色,奕槿点了我的鼻尖一下,口气中是爱怜:“小丫头心思真坏。”
我伏在奕槿怀中,当时我看清了奏折上的落款,资政殿学士,尚源。这个名字对于我已是不陌生了,上次那本弹劾桁止的奏折就是出自他的手。尚源,我默念一遍着那人的名字,看来他是真的彻底打算要与颜林为难了。
许久,奕槿似是漫不经心地对我说道:“只有飞燕,又何来的合德呢?”
一双玉璧,飞燕与合德,坐享齐人之福啊。我掩唇笑道:“怎会没有,殿下到时别醉死在‘温柔乡’就好了。”
“颜颜。”奕槿知我是出言奚落,可是我又岂是不明事理之人,要扶持林氏,给以荣耀。最快捷的方式就是从林氏中娶一个女儿。奕槿迟迟不说,是怕我介怀。其实我何必拈醋,容得别人,又怎会容不下妹妹。只要他心中有一个我足以,也是只能这样足以。
我轻巧地转移话题道:“这尚源可真是一位才子啊。我在闺中时就听过他的才名,不知是怎样一位风流倜傥,才华出众的翩翩才子啊。”
奕槿说道:“颜颜长在深闺之中,对于外面的事怕是不怎么了解。这尚源是个才子,不过不是翩翩才子了。”
“哦。”我问道。
“他的女儿都有你一般大了。”奕槿抚着我的发丝说道。
我轻轻吐出三个字:“老才子。”
“诶。”奕槿沉思一会说,“他的女儿好像也要出嫁了吧。”
“嫁给谁?”我好奇问道。
“好像是一门姓黄的,据说跟跟薛相有些亲缘。”
“哎呀,莫非是薛相的外甥,那一门姓黄的……”我惊愕地说道。
奕槿看着我的神色,狐疑道:“颜颜认识那门黄姓吗?可是老师闺教甚严,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
我心道:何止知道,那个姓黄的不可一世的薛冕外甥,还曾在我的凤翔楼中横行霸道,那个嚣张的模样,我怎么会不认识。
“唉唉。”我连连叹气,“才子这件事做的可不明智了,将女儿嫁给他……”
“颜颜这话怎么说?”奕槿问道。
“也是以前的事了。”我思忖着踌躇了一些,“大约是我十三岁的时候吧,那人带了很多聘礼来我颜府上求亲。当时我觉得好奇,就偷偷地躲在后堂看了他一眼,那一眼……”
“怎么了?”奕槿追问我,脸色也有些难看下去了。
“长得像天曹判一样,吓死人了。”我道。
“那么再后来呢?”
“爹爹以我年纪小的缘故回绝他了。”我恨恨说道,“不过那人真是嚣张极了,一进颜府就目中无人的,张口闭口就是舅舅如何,就算薛相的儿子也不曾有这般的气焰。说是求亲可那气势却是逼婚一样。”
奕槿的脸色彻底地难看下去了,“还有这般放诞无礼的人。”
“好在爹爹当时态度强硬的拒绝他了。颜府可不是他放肆的地方。”我朝着奕槿嫣然一笑,“不然颜颜如何遇到殿下这样的浊世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