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天下》凌千曳

224、银瓶乍破水浆迸7

　　月渐西移，在整个宫室中落下的皎皎清晖，犹如一层洁净的霜雪，美得有一丝恍惚。我看着身上纯白色的衣裙，和洁白无瑕若冰雪的双手。我清浅一勾唇角，那笑意仿佛绽放在虚无中一般，在如此静好的夜晚，我的手上终于免不了要沾上鲜血，尽管我是不愿意的。

　　我接着又自嘲地想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都是一种罪孽。那么我现在的罪孽怕是要更深重一层了。

　　当我还在院中独立时，身后有暗奴禀报，“回禀小姐，一切已按小姐的话安排下去。”

　　我缓缓转过身，纯白如雪的裙角拖曳出悠悠然的轻盈，“已经闹起来了吗？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喊刺客被发现了。”

　　“是的，小姐。”

　　我用指尖轻轻揉着眉心，“把李佑给我带过来。”

　　片刻功夫，暗奴已经领着李佑过来了，此时李佑已经换成了一身宫中普通太监的装束，他低低地垂着头，看上去十分不引人注意的样子。

　　“跟我来。”我语气淡淡地说道，走出了庭院。李佑先是一愣，随后又疾步跟了上来。

　　侍卫发现刺客的地方大概在玉斋居和宜春馆附近，也临近宜睦公主所在的含芳殿。据说当发现刺客的消息传来，着实让住在那里的主子吓了一下。

　　不过当侍卫发现刺客的时候，刺客因为负伤已经体力不支了，招架不住团团围近的攻势，现在已死在侍卫的刀下。

　　我看着那里的情形，浅叹一声，刺客负伤是因为之前暗奴刺了他一刀，在发现时就死在侍卫的刀下，是因为现在带领侍卫的人是桁止。

　　刺客被拿下以后，这附近的宫室中，一些胆大的宫人都出来张望，指指点点得说着什么。在一处假山花木林立的地方，躺着两具血淋淋的尸首，都是穿着夜行衣，手中握剑，有个侍卫上前检查，他摇摇头，已是没有鼻息。

　　奕槿此时也在，看着眼前一幕，神色凝重，朗声问道：“还未审问过他们的来历，怎么就杀了？”

　　桁止此时单膝点地谢罪，随着他的动作已有好几名侍卫一同跪下，“殿下，一时情急之下忽视了要留下活口，请殿下责罚。”

　　奕槿的眼神疏离高贵，淡然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既然如此，那么就……”他此时发觉了已走近的我，转向我关切地问道：“颜颜，你不在印月轩中，来这里做什么？”

　　我向里看去，奕槿伸出手臂温柔地挡下了我，“这么恐怖的场面还是别看了，颜颜会做噩梦的。”

　　尽管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是当我看到横躺着的两人，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庞时，我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阵抽搐般的颤抖，其实在这一刻我还是害怕的。

　　奕槿觉察出我的异样，他只当我是看了这样血腥的场面而害怕，柔声安慰我道：“槿在这里，颜颜不要怕。”

　　我有些无助地紧紧攥住奕槿的手，可是奕槿根本不能理解我此时心中涌动的惊涛骇浪。我不去想，可那扭曲变形的脸庞却是在脑海中愈加清晰起来。

　　我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朝着桁止跪着的方向，轻咬下唇说道：“槿宽恕了他们吧。他们也是为着皇宫的安全，才一时冲动的。”

　　“好的，就依颜颜所说。”奕槿命他们都起来了，见桁止等人无事，我才感到缓了口气。

　　奕槿凝视着我有些苍白的脸庞，在他看来我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楚楚可怜的吧，他疼惜地轻抚我的手背，“颜颜还是先回去吧。”

　　我听话地点头，于是从奕槿身边退了出来，走到李佑身边时，他也是眼睛直直地盯着那里的尸首，看见我走近，竟如同看见索命的修罗一般，惊得后退了一步。

　　我笑中带出一些无奈，说道：“放心，我不会违背我说过的话的。”

　　我话音未落，李佑就轻呼了一声，身体像被人从后面狠狠推了一把般，蓦地向前倾去。我一时惊诧，电光火石时，我看见似乎有光亮锋利的一物，随着他前倾的力道从衣襟处掉出。

　　我看清那一物时，感到心头忽的紧缩，不假思索地冲了上去。我猛地摔倒在地上，接着李佑的身体就重重地压在了我身上，一瞬间疼痛随着身上重荷地覆压下传来，李佑好像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强忍疼痛，摸索到那一物，趁其他人还未靠近之前藏在了衣袖中。

　　“颜小姐。”李佑惊慌失措地看着压在身下的我。

　　“还不快扶我起来。”我沉声道，李佑一溜烟地爬起，小心地搀扶我起来，一时羞赧得满脸通红，支吾道：“颜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我勉强站稳了身体，感到膝盖处还隐隐作痛的，刚才好像是撞到了一个坚硬的地方。奕槿听到我这里的动静，立即赶了过来，匆忙从李佑手中扶过我，焦急问道：“怎么回事？颜颜伤到哪里没有。”

　　他又口气严厉地对着李佑道：“哪里的奴才，这般的不懂规矩。”

　　李佑如何抵挡得住奕槿此时威严的气势，瑟缩地在那里不发一言，我唯恐奕槿多问之下，会横生出不必要的枝节，于是劝阻道：“不管他的事，是我自己摔倒的。”

　　奕槿还想追究，这时有一名侍女前来，我看她有些面熟，走近些才认出来正是宜睦公主身边的侍女佩儿，那日领画师去含芳殿为公主作画，曾见过她一面。

　　佩儿有意地回避开我，在奕槿身侧轻轻说了几句，奕槿听了眉心就皱了起来，他对佩儿说道：“如果公主真的受了什么惊吓，就请去凤仪宫中找母后，要是真的很严重，就宣太医去看看，本宫要处理今晚刺客的事情，实在是分身乏术，请公主见谅。”

　　听到奕槿这样说，我心中已是明白了，婉吟想借着刺客的惊吓请奕槿过去，不料奕槿断然拒绝。

　　佩儿一时愣在原地，她求助一般地看向我，眼神哀怜。

　　我略略地整理一下衣着，开口道：“既然殿下事务繁多，不如就由我代殿下去看望公主吧。”

　　闻言，奕槿和佩儿的表情都是错愕，佩儿流露出懊恼的神情，她是希望我能淑娴识礼、温柔大方地劝劝奕槿去含芳殿，而不是让我去。

　　奕槿十分不赞成道：“你去她那里做什么？万一闹得再像上次那样？”

　　“不会的。”我道，“就让我去吧，我绝对不会与公主起冲突的。”不等他反应过来，我已一把拉过佩儿向含芳殿走去，佩儿尽管十分不情愿，只得无奈作罢。

　　我转头轻声道：“李佑，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