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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花上蛛丝绕佳节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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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节,宫中以彩色锦缎结成楼殿,为对襟楼。楼高百尺,在楼上陈列瓜果酒炙,对月设有祭坛,已拜牛女二星。妃嫔各以九孔针五色线向月穿之,过者为得巧之侯,并许愿乞巧。动清商之曲,加有绚丽的烟火助兴,宴乐达旦。
丰熙帝身着明黄色龙袍今日也在对襟楼中,皇后神色得宜、举止端庄做坐在他身侧,若菡婉仪素来喜静,也在宴会之中。她身着一身碧湖色蓝藤花丝绣的裙衫,发髻上簪一只馏金镶蓝宝石扇形钗,眉目浅含微笑,十分的低调。
宴中如花美眷的宫女曼声而歌:“鸾扇斜分凤幄开,星桥横过鹊飞回。争将世上无期别,换得年年一度来……
我想既然端雩已经得了“止”字了,有了织女赐的佳郎,应该不会稀罕那乞巧的喜蛛了。不料在宴席之间,她又提起了喜蛛的事。我想推脱过去,不想她一脸正色道:“有了佳郎,却没有灵巧的女红,这种两全不其美的事,怎么可以发生在我端雩公主的身上?”
我被他逼得无计可施,点头答应道:“那么颜卿一定为公主将此事办好。”
端雩顿时心花怒放,一张红润的俏脸上满是欢愉的笑意,“放心好了,出了事有本公主担着,父皇最疼我了。”
其实喜蛛我早就准备好了,装在一只小木匣中,随时备用。不过在云意殿中祭拜织女时,我见端雩差不多被织女赐予“止”字的喜悦心情、幸福憧憬给兜头兜脑地包住了,想来也忘了那末不足道的喜蛛了,所以临时故意将装喜蛛的木匣落在云意殿,到最后还是要劳驾自己去取。
取了木匣出来,抬头看见一钩清浅的月衔在树梢,殿外的景物在夜色中的剪影,淡如泼墨,勾兑了水一般,斜斜地拖曳在地上,安静也是寂寞。
从那黯淡的树影中,走出一人,他的影子与树影重叠在地上,仿佛极淡的背景中,用笔锋扫出一带浓重些的墨影,渐染了一层轻薄如翼的寂寥落寞。
我与韶王迎面而遇。
我对他礼节性的浅笑示意,他看见我时眼光僵硬了一下,我看见他脸上的抓痕已经完全好了,一丁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不过看他的神色,好像还没有忘记与我在公主府中的旧账,真是狭路相逢。
奕析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颜尚宫,怎么又遇上你了,你这回是不是又在做什么坏事,可别尽让本王撞见?”
我轻蔑地笑出声,“王爷好有雅量啊!”我身后跟着一对的宫女,走近些轻声道:“想想你自己在凤翔楼中对怎么对我的,我在公主府上做的一点坏事,其实也不过如此。”
他一颔首,没好气道:“你在凤翔楼时还抓了本王一下,这帐又怎么算?”
我看着他光洁无瑕如同玉石的侧脸,“不是全好了?一点也未损王爷俊美如天人的容貌,而且……”
“你想说什么?”奕析觉察出我话中有话。
韶王是何等不凡的人物。我那时在宫中也经常听到宫人们关于他的流言,还有对他脸上不知来历的女人抓痕的种种猜测。
我戏谑他道:“我是帮着王爷告诉世人,其实韶王也——偷腥。”
“平日里一副拒女人于千里之外的韶王,其实也是食人间烟火的,这回不就带着人间烟火留下的痕迹出现了吗?所以帝都中翘首以待的世家贵族小姐,还是很有希望的……”我这样含着笑容为他娓娓地解释下来,我发现奕析的脸色彻彻底底地阴沉了下来,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颜卿!”奕析切切地道,说完就要拂袖而去。
我此时已屏退了所有跟随的宫女,疾速跑上几步拦住他,问道:“怎么生气了?”
不理睬我。
我挺有诚意地道歉道:“看你不怎么开心,才开了个玩笑的。既然这样,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奕析停顿一下,脸色微霁,“你在乎我开……”脱口而出却是怨气颇重地吼道:“你管我开不开心?”
被吼了一声,我并没有愠色,平缓地提醒他:“我们现在可是合作关系。”
我这样一说,反倒令他沉默下来,如同刚才站在树影中时,落满了一身的寂寥。
他与我比肩而走,许久才平静地说道:“刑部尚书李勣,和锦溪总兵欧阳确实在帝都暗中见面,不过他们那里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
我道:“其实我只是猜测而已,他们两人的祖上是世交,也是仅仅是单纯的故人会面。”
“也许。”奕析严肃起来,“当初的锦溪一案,先冲垮的是林氏,然后再由林氏之罪牵连了颜氏。”
提起旧事,心间蓦地有些沉,我低声道:“确实是这样。”
“对于颜氏之罪,不想林氏那样有确凿的罪证,可是颜氏与林氏私下的交往走动,一些细小的端倪被揭示出来,却都是有理有据的,令人不得不生疑……”
“你想说什么?”我屏息道,“你认为颜氏之中有——内鬼?”只有是颜氏中人,才会清楚的知道与林氏来往间的微末小事。
奕析看着我,点了一下头。
在他点头的一瞬间,我的神色凝重起来,“颜氏的人或与颜氏相关的亲族都不多,若真有内鬼,我仔细去查一遍便是。”
“随你去处理家族中的事吧。”奕析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木匣上,“这里面是什么?”
我说道:“你一见面就问我,是不是又在做什么坏事吗?其实还真的——有那么一件。”
“什么?”奕析一脸的惊愕,随即又说道:“那我还是先告辞了,你一个人继续……”
这时,我哪里肯这样轻松地放了他,遇见韶王时,我心中就有了主意,可以求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端雩的喜蛛木匣放在祭拜织女的圆坛上。
“其实也不是我,是你自家的九妹。就算做坏事,我也只是个从犯,那你……”我聪黠地一笑,“是从犯的从犯。”
奕析神色无奈,好像再说,本王有同意帮忙吗?
我顾自将木匣打开给他看。
他看了一眼,便道:“蜘蛛。”
我吸了一口气,耐心地修正他,“乞巧用的喜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