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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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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天幕繁星点点。
ST时空安全局，政工科的几个女人收拾妥帖，拎起挎包，互相说笑着走出了办公室下班回家，走廊上，她们跟迎面而来的人热情打起招呼。
“嗨，灿灿。”
“哟，小灿灿，这是去哪儿啊？”
“小灿灿几天不见又变帅了呢！”
几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围着他七嘴八舌的各种揶揄，言灿招手跟她们一一打招呼，好容易才从狭窄的空隙里钻出身来，犹如唐僧出逃盘丝洞。
后面只留下女人们的嬉笑声，渐渐远去。
言灿走到孟芸的办公室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他想了想，直接打开门——果真，人不在。
今早，言灿通过祁晨拿到了方秋成的毛发，送到了鉴定中心，医生说，大概需要一周的时间才能出结果。
昨晚从雪域餐厅回来，孟芸就一直恍恍惚惚的，今天的训练也全程心不在焉。
走廊上，白炽灯细碎的光芒在言灿眼眸深处闪烁，半晌，他想到了一个地方，转身走了过去。
ST的操场上。
影影绰绰几个人在绕圈跑步，旁边塑胶跑道延伸过来的绿茵草坪，孟芸坐在地上，手指摩挲着绿色的叶芽儿，正兀自发着呆，以至于旁边有脚步声走近，她都浑然不觉。
“在想什么？”言灿问。
孟芸吓得一哆嗦，待看清是他，才有些不自在的搓搓手，低头道：“是你啊？”
言灿挑旁边的位置坐下，将右手搭在半弓起的膝盖上，缓缓问：“……是关于方秋成吗？”
孟芸嘴唇抿了抿，旋即轻轻点了点头。
“你不用想太多，一周后结果就能出来了——如果，他真的是你的父亲，或者是亲属之类的，那将会是个很好的消息，”言灿侧头看她，嘴角勾起温暖的笑意：“所以，你不用这么忐忑不安。”
孟芸像是被看穿了心思，心底咯噔一下，半晌，她又摇了摇头。
“其实，我只是不明白，方秋成他名校毕业，事业有成，再怎么也不会……”她哽了哽，没有把话说下去，可言灿已经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如果方家真的家底殷实，为什么当初还要将她抛弃呢？
过了一会儿，孟芸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拉开锁链，从夹层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样东西，递给言灿，他接过来看，是一张泛黄的纸条。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1998年10月23日清晨，还只有两个月大的我被人发现用黄布包裹着装在一个竹篮里，放在太阳村福利院的门口，竹篮里面放着两百块钱，两袋羊奶粉，一个奶瓶，还有这张纸条。”
孟芸平和陈述着，可声音里，还是能听得出一丝苦涩。
借着路灯昏黄的光影，言灿低头看着这张纸条，上面写着：
这是我的女儿，她叫孟芸，出生于1998年8月26日，我的宝贝对牛奶蛋白过敏，容易起湿疹，请给她吃水解奶粉或是羊奶，跪谢各位好心人。
落款上写着：母亲泣留。
纸条已陈旧泛黄，字体娟秀却字字边角模糊，上面凹凸不平，像是被水浇过洇开后又收干。
言灿眯起眼睛细看了会儿。
不对——
这不是水，而是泪。
是一个心碎的母亲，在艰难提笔时，看着襁褓中的骨肉，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滴滴坠落在纸上，晕染开的锥心之痛。
彼时的她，应该是万般不舍吧。
言灿无奈地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像是要把心底弥漫起的冰凉和苦涩都舒缓出来，少顷，他往孟芸边上挪了挪，声音略微干哑道：“我想，她是很爱你的。”
孟芸双手抱着膝盖，眼睛呆滞盯着路灯光柱下空气中浮动的一缕尘埃，嗡嗡道：“我知道。”
她尽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从齿缝间勉强挤出话来，“我一直觉得，她是有苦衷的，所以才不得已抛弃我，在福利院里，每年都会有小孩子被领走，只有我，一直呆到十八岁才自己离开，你知道为什么吗？”
言灿看向她，眸光沉了沉。
“因为啊……”孟芸不待他回应，自己又沉静地叙述下去：“因为我觉得，他们迟早会来接我的，当时是因为家里太困难了，或者遇到什么麻烦了才不得已抛弃我的，所以每次有人看完资料想来领养我，我都非常排斥，大声嚷着‘我有爸爸妈妈！我不要跟你们走！我爸爸妈妈会来接我的！’，就这样，没人再愿意接收我了，福利院的小孩来了一拨又一拨，我就等啊等，可最终还是没等到他们，反而是自己卷铺盖走人了。”
孟芸低头自哂一笑，喃喃道：“怎么就丢下我了呢？因为我是女孩吗？还是说我身体不好很麻烦？如果是家里太穷，我可以少吃一点啊，我真的会很乖的，会听话的，为什么要抛弃……”
她没有说下去，眼眶里的泪水早已控制不住流了下来，滴滴滚落在碧绿的草地里。
言灿没有作声，就这样静静看着她，女孩侧过身去低声啜泣，手指绞着衣服在拼命压抑着情绪，可肩膀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那一刻，他的脑海里有很多记忆的画面回溯而上，纷纷浮现在眼前。
——也是这样的身影。
有在资料里看到的，贫困生发放奖学金现场，照片里，领导笑眯眯地将红包递到她手上，然后朝向镜头露出标准的笑容，还是小学生的孟芸低着头缩肩含背，不自在的耷拉着脑袋，不敢直视前方。
高中暑假打零工，在38度高温下，穿着一身松鼠装的她，抱着道具头，正伸手接过老板给的工钱，她满头是汗，微微躬身，大尾巴后面还挂着两个捣蛋的小孩在揪着毛不放手。
大学二年级寒假，学校领导组织留校的学生一同吃年夜饭，饭桌上，领导高兴的端着饮料举桌共饮，站在最边角的孟芸干干举着杯子，半掩着表情，周围明明是祥和喜乐的氛围，她却嘴角抿得紧紧的。
……
以往种种，还只是在林坚国给的照片上看到的内容，彼时的言灿已在办公桌上静静坐了好一会儿，感叹这个女孩有多么的不容易。
下次再看到她时，是从雪域餐厅一路跟着到57路公交车上，刚被任飞哲提出分手的孟芸坐在前排靠在窗上哭，而他静静坐在后排，就这样看了她一路。
操场上，跑完步的人喘着粗气，陆陆续续地走了，浓墨的夜晚，只留下路灯下的小虫子还在旋转舞动，树上蝉鸣声声起伏，清风徐徐，送来不远处断断续续的狗吠。
“孟芸，”言灿低头看她，声音温柔和缓道：“我把肩膀借你靠靠好不好？”
女孩身子一顿，通红的眼睛扭头看向他，xiong腔还在微微起伏着，有些无措道：“不……不用了，谢谢……”
言灿嘴巴微张，以一种难以置信的滑稽表情看向她，“你确定？我现在都出卖色相来讨好你了，白给的都不要啊？”
孟芸眨巴眨巴眼睛，彻底愣住了。
“唉——”言灿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拧拧眉心感慨道：“之前在这里还说什么想日我来着，现在连靠一下都不愿意了……”
说完，一脸惆怅状45度角仰望星空，明媚的忧伤浮现脸畔：“女人啊……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薄情寡义得很啊。”
“……”孟芸哽了哽，本来悲伤的情绪刚沉淀下去，又被言灿不合时宜的玩笑给推了出来，伤感、错愕、尴尬登时在脸上揉作一团，半晌，还是扑哧一声。
化作一声低笑。
“嗯，这样才对嘛，”言灿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掐了掐她的脸，一脸宠溺道：“小孟芸，笑一笑才漂亮呀！”
说完，手一顿，两个人都同时愣住了。
孟芸肿着个眼睛，瞳孔里映着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容，右脸颊还被他修长的手指捏成个饺子状，半张着嘴，直直看着他。
言灿回视她，也忘了把手收回，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的举动有些逾越了。目光交汇之时，刚准备松手，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来：
“诶！两位，看这边！茄子！”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
咔擦——
穿着一身运动服的李卫卫，满意的看着手机拍下的画面，随即转身就撒丫子跑，边跑边嚷嚷：“言灿你这逼死定啦！行动队禁止恋爱，现在证物在我手上，咱们周三见咯！”
言灿和孟芸相视一看，下一秒，两人同时追了过去。
李卫卫短腿没撂多久，就被言灿长腿几步给追上了，言灿一把揪起他的后领，扭扭脖子懒散道：“——删掉”
李卫卫像个被提起的塑料袋，脖子兜着衣领，“我不！我就不！你俩大晚上躲在这谈恋爱，我要举报！我要揭发！行动队队长带头违反规定！”
“你去啊，”言灿提着他，“你去了我马上把你电脑盘里的资源一同上报。”
“噫～～～～～”李卫卫颤手指着他，“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
“小孟婆，”言灿侧头示意，“删这臭小子记忆，让他回去重读小学。”
“……哦。”孟芸呆呆点头，就要上前。
“慢着！”李卫卫缩着脖子后仰，“你们狼狈为奸，欺负我个单身狗！也罢！”他抽噎着掏出手机，没有点击删除，倒是按下发送，登时，言灿和孟芸的手机都传出哔哔声音。
“就当是我给你俩拍合影了，好好保存，以后结婚时也有素材。”
言灿：“我们没……”
“打住！”李卫卫甩出两条宽面条泪，伤感道：“你们幸福就好，细节就不必对我交代了……”说完，乘言灿分神之际一把拽开桎梏，一溜烟跑路了。
两人看了看他磕磕跘跘的背影，总算在心里明白技术宅男李卫卫为什么单身至今的原因——
猥琐，
真的是太猥琐了。
.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是稀松平常。
白天宋铭带着大家搞搞训练，晚上各自活动，蒋英神出鬼没的，有时候在，有时候又急匆匆回了学校，她话不多，人又冷傲，孟芸几次想拉进下关系，她都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宋也还在家继续养伤，韩娜娜则每天像个小尾巴似的屁颠屁颠跟在孟芸后面，一起训练，一起吃饭，甚至有时候午休，她都跑到孟芸的房间，两个人挤在一张chuang上。
言灿很忙，孟芸见到他的时间很少，有时候来训练下，过一会儿就走了，听韩娜娜讲，貌似他现在开始接手家里的一些生意，可能以后从行动队退役，言灿会离开ST从商，毕竟那么大的家业还等着他这个独生子来继承呢。
那离开ST，自己呢？
孟芸想，可能会在哪个公司当会计也说不定。
正想着，训练馆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人牵着一条狗走了进来。
韩娜娜看到他们，登时双眼一亮，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王思齐哥哥！王铁柱！”
那条金黄色的马犬一把扑到她身上，韩娜娜兴奋的抚摸着它的毛。
王思齐穿着一身黑色作训走了过来，干瘦的身材，黑黢黢的脸，想是在省厅警犬队训练晒的，他一双眼珠机械地扫过来，刚好落到孟芸身上，她顿了顿，主动伸出手，“王思齐，你好，我是孟芸。”
王思齐点点头，像是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地伸出手，抖抖索索过来，还没挨到手指就嗖的一下收回。
就跟碰到有毒的蛇一样。
孟芸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转个话题道：“你从警犬队培训回来了？”
王思齐：“……”
空气像是凝结了几秒，孟芸又道：“听说你也是江原大学的？”
王思齐：“……”
凝结的空气都要成冰块了，后面的狗实在看不下去了，几步奔过来，用前爪拍了拍他的小腿。
“汪汪汪……”
“我知道，”王思齐蹲下来，挠挠头：“我就是不太习惯，你懂我的呀……”
“汪汪汪……”
王思齐耸耸肩：“哎呀，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放心我会照你说的去做的，但也要慢慢来不是……”
“汪汪汪……”
“嗯嗯，我懂的。”
……
孟芸干杵在这，看一人一狗聊得甚是欢快，旁边的宋铭咳了咳，走过来低声解释：“王思齐这孩子天生比较闷，只喜欢跟动物说话，跟人一般不交流的，你习惯就好。”
孟芸点点头，挪开步子，决定还是不打扰的好。
.
一周后的早上。
孟芸刚从书香阁吃完早饭出来，像往常一样，来到自己办公室，可刚推开门，发现屋里已经站了一堆人。
林芷、韩娜娜、宋铭，连梁以程都在。
看大家视线齐齐看向自己，孟芸有些不明状况道：“今天……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只见林芷从背后拿出一个档案递给她，笑得很是神秘：
“你自己打开看看吧。”
孟芸疑惑的拆开封口，从里面取出文件，只见上面写着：XX机构亲子鉴定书，关于孟芸和方秋成的鉴定结果。
女孩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她一目十行快速的掠过一大堆医学术语，找看到结果那栏，几个字猝然映入微缩的瞳孔。
根据孟德尔遗传定律，孟芸的基因型符合作为方秋成的遗传基因条件，亲权概率为99.999991%
噗呲——
像是有一道无形的电流卷着烟花瞬间绽放在四肢百骸，孟芸整个都呆住了，只有急促的喘息声汹涌冲撞着耳膜嗡嗡作响。
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连声恭喜。
“孟芸，你找到你父亲了，你找到了！”梁以程激动得握住她的手，“你的父亲叫方秋成，母亲叫孟潇。”
“好妹妹，我已经跟方家那边联系好了，你母亲孟潇很激动，今天上午就安排你跟他们见面。”林芷边说边红了眼眶，“恭喜你，终于找到家了。”
“孟芸，今天你不用训练，好好跟家人团聚吧。”宋铭也温和一笑。
“对了，衣服，”林芷看了看孟芸身上的作训服，“你总要漂漂亮亮去见爸妈吧？”
“我那儿有！我现在就去拿！”梁以程边说边往装财部跑。
“让我看看，我去拿化妆品来，给我妹妹好好打扮一番。”林芷捧着她的脸道。
一旁的韩娜娜也跳着拍手，“娜娜米也来帮忙！”
大家围着孟芸忙做一团，而她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惊喜，砸的恍恍惚惚。
突然有一个念头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浮现出来，她下意识地四周张望了下。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时刻，他不在呢？
此时的华安市第三人民医院，医生办公室。
一个人从走廊尽头走来，推开门，叫住了换下白大褂的方秋成。
“对不起，我今天有事休息，你……”方秋成一脸歉意，把他当成了患者家属。
那人笑了笑，“不会打扰您很长时间的，方医生，只是有一个私人问题想要请教下您。”
方秋成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的看向他，“你是？”
“我叫言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