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舟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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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派人去庄子上问了，说是娴谙把庄里的田地都空置了出来，准备重新种东西。
他一开始还以为娴谙是要把庄子上弄雅致些，比如种一片桃林或者梅林什么的，还拐弯抹角地提醒她：“虽然庄子上的田地是私产，但按照律法，是不能私自改成别的用途的，农乃万民之本。”
娴谙一听就振奋了：“我当然知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难道如今朝上要改制了？”她记得清朝的时候好像是有过土地改革，但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就完全没有印象了。
胤禛跟她的脑回路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听她这么说完全一头雾水：“没有，你在想什么？我是想说，你若是要在庄子上种别的东西，别占田地，以免朝上有人会拿来做文章。”
“我当然不会了。”娴谙扬了扬手里的书：“不然你以为我看这个是在做什么？”
胤禛这才看到，娴谙手里拿的书，不是什么话本游记，而是一本天工开物。
发现自己又猜错了娴谙的想法，胤禛索性从她手里接过书，看向她正在读的那一页：“你还真在看农耕的事？”
“是啊，南方年年水患，北方又时常有冻灾，种田本就是靠天吃饭的事，这般可实在艰难呢。”娴谙叹了口气：“如今一亩地在丰收的年景也就能产两石到三石的粮食，只够一个人吃半年，若是除去赋税，可能连四个月都不到了，遇上灾年，怎么活得下去？”
胤禛听完也沉默了一会儿，无奈道：“朝中已是尽量在降低赋税了，遇上灾年，通常也会下发救济和免税的。”
“治标不治本呀。”娴谙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为什么都没想过让田地里多产出些粮食呢？”
胤禛失笑：“你当是那么容易的？如今这田地一年能种两季稻谷，稻种都是选颗粒饱满，前年收成最好的那些播种下去的，也没见产量有多少提升，一亩地能产多少粮食，都是有限度的，曾有人不懂农事，在一亩田里种下了过多的种子，最后因为肥力不够，长出来的稻麦都东倒西歪，最后只结出了往常半数左右的粮食，可见过犹不及。”
娴谙的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如今产量最高的田地，能产三石多的粮是吗？”
三石，就是三百斤，这个产量在她的时代，可是零头都抵不上的。给她几年时间……她能让这三石，至少翻上一番。
“亩产多少大概是有上限的，但绝对不止现在这个样子。”她继续道：“若是把田地比作一个瓶子，现在瓶子里就只装了大块的石头，看起来是装满了，但实际上中间还有很多空隙可以填上沙子和水，直到瓶子真正满上。”
胤禛猛地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他想说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电光火石间他又想到了之前牛痘的事情……却又开不了口了。
“你觉得我说得可对？”娴谙眼神期待地看着他。
胤禛：“……你让我想想。”
胤禛顺手把她拉到身上抱住，娴谙的体温透过衣物传到他身上，才给他带来了一丝真实感。
他现在感觉复杂极了，常识让他无法相信娴谙的想法，但他又觉得这并不是空口白话，而是真实可行的。
他知道娴谙大概有一些特别的能力……或者知识，但他之前还从未想过这能提供多少东西，或者发挥到什么地步，如果真的如她所说，粮食能翻倍产出……那整个国家都会发生巨变。
娴谙靠在他身上等待着答复，她今天把事情毫不掩饰地说出来并不是一时冲动，她不是不担心胤禛会对她产生什么怀疑，但这么些年下来她和胤禛经营出来的信任和默契已经不是那么容易动摇了，而且，她想要把事情做好，没有胤禛的支持是不可能的。
“你可有想过，你这些话若是真的，传出去会有什么后果？”胤禛问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上回牛痘的事，他不知道他汗阿玛后来有没有去细查，若是查了，娴谙绝对是其中最值得怀疑的对象之一。
娴谙心虚地抬头瞄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来：“我知道，但你又不是外人，所以我只告诉你，至于要不要做，要怎么去做，都听你的。”
好吧，她就是吃准了胤禛本质上跟她一样是个行动派，有了想法而忍着不去做，还不如直接憋死他们。
而胤禛反应过来后，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你倒是好算计，三言两语就把我拖下水了。”
娴谙轻咳了两声，道：“什么算计不算计的，明明是我们心有灵犀，我还没说呢，爷就都明白了。”
胤禛：“……”
不得不说娴谙这一招实在高明，话里话外都把他捧得高高的，要是他反过来不高兴或者拒绝，倒像是没道理的那个了，不过胤禛明明看出来了娴谙的阳谋，但却没有丝毫被算计的感觉，只是有些无奈和头疼。
也许娴谙真说对了，他们某种意义上就是“心有灵犀”，虽然这种莫名其妙的灵犀，胤禛并不是很想要。
“做的时候不要太高调。”胤禛最后直只能这样说：“也不要亲自去沾手，都吩咐给下面的人，但也不要太多，人够用就行。”
娴谙回答：“我知道我知道，放心吧，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胤禛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你是怎么想出这些东西来的？”
他倒不是怀疑娴谙什么的，只是觉得实在好奇，牛痘那次她找的理由是在西洋的书上看过，但胤禛后来特地去查了，西洋那边跟本就没有这样的书，而且她在做生意上的那些鬼才的想法，也不像是单从西洋的东西上学来的，胤禛感觉要么是他家福晋天生有神通，要么就是得过什么高人指点。
娴谙不是没想过胤禛迟早会这么问，毕竟她从来不觉得胤禛是好糊弄的，他不问不代表他不怀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她不可能把穿越的事和盘托出，但随便乱编理由又太容易被看穿了，所以她折中了一下，只说了一半实话：“我真是在书上看的，但……都是在梦里，我小时候做梦总是梦见自己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就像是……桃花源，里面的人穿着打扮和现在很不一样，他们还教了我许多知识……我记得的不多，现在只能偶尔回忆起来一些。”
娴谙说的内容太玄了些，胤禛惊异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继续问道：“你说的桃花源……现在已经去不了了？”
娴谙摇头：“当然去不了了，我小时候身体一直很弱，吹个小风就生病，后来才慢慢好起来的，现在想想，可能那就是看见天机的代价吧。”
真假参半的事情本来就最难分辨，再加上鬼神之说就更不好判断了，胤禛完全相信了她的话：“说得也是，慧极必伤，且古有伤仲永之事，你这般已是很幸运了。”
他现在甚至有的怀疑，娴谙平时都顺风顺水，但一到某些关键的人生节点就容易出状况，是不是跟她泄露天机有关。
“若是于你身体有碍，你真的还想去做吗？”胤禛皱眉问道。
娴谙被问住了，认真思考起来。
她其实不太相信鬼神之说，但是毕竟穿越这种事都发生在她身上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运道这种事情玄之又玄。何况，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去推动发展，真的就是正确的吗？她知道危险的武器不能去动，但……以后的人呢？爱因斯坦提出质能关系的时候，谁知道会是原子弹的基础原理呢？
“我……我不知道。”娴谙最后如实说道：“我只是觉得，若是知道了却什么都不做，问心不能无愧。”
她犹豫的内容同样是胤禛所不能决断的，一时间两个人相顾无言，都有些茫然。
良久，胤禛揉了揉眉心，道：“此事从长计议吧。”
娴谙有些失落，但还是道：“也好，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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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观慎郡王似有心神不宁之态，可是近来被心事所困？此为修行大忌啊。”僧人悠悠道，亲自为胤禛倒来一盏茶。
“谐达说得是。”胤禛尊敬地双手合十行礼：“我却有一惑，想请谐达解答。”
这位僧人可不是什么凡俗之人，他是国教二代章嘉，哲蚌寺著名的大格西，当年奉旨入朝，为诸位皇子灌顶。
胤禛那时正处于孝懿皇后逝去的低潮中，这位国师给予了他许多帮助，至今受益匪浅，所以，他在这次感觉自己陷入迷茫的时候，想到能帮他解惑的人，也只有章嘉国师。
“若有一事，于天下人有益，而于自身却是于深渊薄冰之上，可行之？”胤禛问道。
“世人明知不对，却少说为佳；明哲保身，而但求无过。”国师温和道：“此乃人之常情而已，不可强求，反之则是可遇不可求，郡王大可不必为此烦恼，不过，深渊薄冰亦可行路。”
“还请国师教我。”胤禛再次慎重一礼。
“假舟楫者可破。”国师道。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舟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