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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五章 太师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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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设宴临江楼,于被邀请者自然是莫大的荣幸,对临江楼的老板来说就没那么好了。□□两大帮派的龙头聚首谈判,整个临江楼上下三层都给清空得差不多了,吃顿饭而已,还没人莽撞到想把命搭上。倒是邻近的酒馆茶楼相当热闹,从北往里的店铺里都坐满了栖凤楼的弟子,而从南到街口则堵满了一品堂的人。两派屯兵左右,不仅为了壮势,更重要的是万一两派的首领们谈不拢,盘踞在下面的人立刻就会刀兵相见。
孟无双这还是第一次正面同栖凤楼两位楼主打交道, 碍着太师和京府总捕头司界明在场,倒还是不动声色地尽了礼数。
“来,坐吧,都站着做什么 ,快坐吧。”陈太师五十来岁,面白有须,光看面相可说是相当憨实厚道的,现在看□□两大首领都很买账也很懂礼数地来了,心情就比较好,闲话一番以后,淳淳善诱地进入正题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成天打打杀杀的,这是干什么呢,啊?如今外患未除,内忧也是渐长,你们有什么恩怨老夫不去过问,但是这天子脚下却是不容胡作妄为的。今日我把你们都找来,便是要大家把话说开了,把事情谈清楚,从此以后大家就化干戈为玉帛,不要再这么争斗不休了。不然叨扰了京城治安,等劳动指挥使和戊卫营的人出马,你们可就都讨不了好。”
京府总捕头司界明在一旁虽没吱声,但看表情也是相当同意这番话的。孟无双笑了笑,神情温煦举止优雅,“太师说得是,帮派恩怨怎能妨碍京都治安重要,若是总堂主还在,必然也是以大局为重绝不会轻启战端的,哎,可惜总堂主为人所害,死得冤枉,下面的兄弟素来敬爱总堂主,如今突闻噩耗难免义愤填膺,若是不将这元凶伏法,弟兄们的怨气却是没法平息的。”话虽未挑明,却也是很明确地意有所指了。对面的凤栖梧倒是气定神闲,慢慢地说道:“听孟总管的意思,却是将凤某当作祸害雷总堂主的元凶了。不知阁下可有证据证明。”
孟无双轻摇纸扇,“这却是总巡捕房的职责了,孟某怎敢越主代庖。”
司界明早知道自己就逃不了这一出,夹到嘴边的油闷西湖鲤鱼放回盘子里,悻悻地道:“江湖事江湖了,我们巡捕房若是管得了又怎能容你们打得这么天翻地覆的。”这番话相当的失官威,但他也不在乎,“既然一品堂已经公然向栖凤楼宣战,那孟总管必然是掌握了证据在手的,你若真有心了结此事,那便将证据呈上公堂,让大理寺来审查此事,老司包管将凶手还你们一个公道如何?”
孟无双没想到他会把话饶到这上面,沉吟不语,一旁的连钦便摇了摇头道:“总捕头也说了,江湖事江湖了,这是规矩,市井纷争,怎敢惊动朝廷。”
司界明也不是真的想把这种事揽上身,自然就准备顺水推舟地把话题往别处推,却不料风栖梧悠悠地开口了:“孟总管没有证据,在下这里却有。”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凤栖梧招了招手,从楼道口慢慢走过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这人别人不识得,孟无双却是见过一两面的,讶然道:“上官长老,你怎么来了?”
老人双手缩在袖子里,也不待人招呼,自顾地拉开凳子坐下,竟似连堂堂太师也不放在眼里了。“老头子怎么会来,还不是你们这些小子招的。”
凤栖梧见陈太师和司界明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便转头介绍道:“想必司总捕头也听过七煞盟这个组织。”
司界明点了点头,岂止听过,简直是记忆深刻,这几年朝廷和地方都有官员死于七煞盟杀手的手上,可惜巡捕房明知是他们所谓,却也找不到一点证据抓捕凶手。
“七煞盟啊。老夫也阅知一二,不知道这位老人家是?”陈太师有那么点肃然起敬的意思,开口问道。
凤栖梧笑了笑:“这位上官长老,便是七煞盟的三位掌事主管之一。在下冒昧将他请来,乃是希望上官长老为敝楼澄清一件事。”
“哦,什么事?”
“雷轻羽的确是死在七煞盟的杀手手上,但是幕后的买家却与我栖凤楼没半点关系。”凤栖梧说着看向上官长老。
老人闭着眼睛沉默了半晌,放才低沉绵长地恩了一声,睁眼看到一品堂几人意外复杂的神情,有些无可奈何地道:“雷轻羽是个人物,老头子一听说渊无释那小子私自接了这桩买卖的时候就心说不好,现如今道上果然是乱了。哎,渊无释虽然不知轻重,但毕竟是我栽培出来的人,老头子不能让他冒险出面,只好迫于形势亲自来走一遭。”
孟无双握紧扇柄,沉声道:“长老此来,是要告知在下等那幕后买家的名字?”
老人摇了摇头,断然道:“杀手组织的规矩孟总管该是知道的,买家的名字是绝不能透露的。老头子只能告诉你们,幕后的买家,与栖凤楼并无关系。 ”
“我们有焉知上官长老不是故意在掩护栖凤楼呢?”朱廷说。
“混帐。”上官长老目露寒光,觉得很受冒犯了。“老头子坐守京城几十年,什么风云变幻没见过,岂会为了区区一个栖凤楼牺牲掉半生名誉。”
孟无双制止了朱廷,对老人道:“长老息怒,朱副堂主年轻气盛,见识浅,冒犯了您老人家,孟某先代他陪过。”这个时候惹怒上官流云不明智,况且他也相信,七煞盟立派近百年,之所以一直能够延绵生息,便是因为秉持着不参与任何江湖派别斗争的原则,如今更不可能为了一个才崛起的栖凤楼就打破帮规自毁名誉。
上官流云哼了一声,冷冷地道:“老头子言止于此,诸位要打要和,请自便吧。告辞。”说完便真的拂袖而去了。
一时酒桌上冷下来,陈太师咳了两声,重新掌握了主导权。“恩,既然这个上官长老都说了雷轻羽之死与栖凤楼并不相关,那么说来也是误会一场,我看你们就不要再打了,每人退一步,握手言和吧。”
孟无双还没说话,栖凤楼的二楼主宋青琳便泠然道:“握手言和,说得容易,太师是局外人,自然不知当初一品堂肆意挑起战端,害死我楼中多少弟子。”
“宋姑娘此言未免有失偏颇。”连钦回道:“两帮交战,死伤自然是难免的,我这些日子一品堂也是伤亡惨重。贵派弟子手上可也没留情。”
“恩!”陈太师重重地哼了一声,打断了两边的争论,“凤楼主,孟总管,你们两位表个态,是要继续打下去,还是愿意就此和谈做个了断。”
既然雷轻羽的死与栖凤楼无关,孟无双眼下也没心思与他们纠缠不休,点了点头道:“既是误会一场,也无谓再斗下去,全凭太师做主吧。”
凤栖梧慢慢地喝了口茶,白皙修长的手指拨着茶盖。“在下当然也愿为京城的安定繁荣尽一分力,只是凤某身为一楼之主,不为死去的兄弟们讨个公道却是不成的。太师肯赏脸来主这个局,相信也会给栖凤楼一个公道。”
“这个嘛。”陈太师思忖片刻,“既然你们双方都有意讲和,那就由老夫来说句公道话。”他捻着面上的长须,神情倒是认真且苦恼的。“孟总管,此事说来,也确实你由你们一品堂先挑起的,如今两方都元气大伤,为表诚意,你们就让出一部分地盘来如何?”
孟无双抬起头来,眼中一点精光闪过,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司界明也呵呵笑了两声,跟着道:“要我说也是,竟然如今雷总堂主都不在了,那大家划界而治,和气生财岂不好。”
孟无双忽然明白过来了,这才是栖凤楼的目的,原来这陈太师也是凤栖梧的后台,帮着设了局来夺一品堂的地盘。他笑了笑,慢慢地道:“一品堂的江山,每一寸地盘都是兄弟们流血牺牲打下来的,怎能如此轻易就让出去。”
宋青琳微仰头:“那孟总管是无意讲和了?”
“劳烦太师大驾光临,孟某又怎敢如此不识抬举。”他将一把精致锋利的匕首啪地放到桌上,神情是清雅淡然的,有如崖上青松,临渊仍从容,却有一诺千金的魄力。“一品堂是得了我的令放才出击的,那便是我的责任。两位楼主既要讨个公道,只管将我项上人头取去,此事便算了结如何。”
“公子!”朱廷和连钦一起失声喊道,现在雷轻羽不在,孟无双就是一品堂的灵魂人物,他若在此丢掉性命,一品堂只怕气势尽失,不等对手来打自己就先垮了。然而现在的局面却也并非他们能控制的,当朝太师和京都总捕头都出面要看这件事怎么了结,要想保住一品堂的地盘,能担得起这个责任的就只有大总管孟无双,他们现在若是拂袖走人,既惹怒了栖凤楼又得罪了朝廷要员,明日开战,立马会变成腹背受敌。
孟无双自怀中取出一块玉制的令牌,看了看上面张扬飞拓的一品堂三个大字,“连钦听令。”
“属下,在。”连钦似乎已经明白他要做什么了,一时竟有些眼眶发热。果然只听见孟无双叹了口气,然后正色道:“我走之后,一品堂就交给你了。收好这枚雷霆令,堂中若有以下犯乱者,凭此令可逐其出师门,若有蓄意离间扰乱本派团结者,杀无赦。你能做到吗?”
连钦握紧拳头,沉声道:“属下尊令。若有我连钦一天,必竭尽全力守护一品堂,让其发扬光大。”
“很好。”孟无双将令牌交给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记得你今天说的话。”
“很好,无双公子敢做敢当,凤某佩服。”凤栖梧审视了对面的人一会儿,接受了这个提议。“那么就用你这条命,来祭我死去的兄弟们吧!”语声转寒,杀机一触即发。
孟无双唇角逸出一丝笑意,看向对面的神情似讥诮,也似怜悯,然后他闭目,未置一词。凤栖梧的微眯了下眼,慢慢拿起桌上的匕首。杀气在瞬间如烈焰般膨胀,整个层楼都被肃然的杀气充斥着,既然孟无双自己给了他这个由头,他当然不会犹疑,只是在考虑怎样的招数才适合取这个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