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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我的,是我的! ...

  •   王红云吸完烟之后狂漱口,然后用湿纸巾衣服头发擦过一遍,又在窗口吹了半天风,边走边抬起胳膊在身上嗅来嗅去,确认身上没有残留烟味儿才走回病房。

      走着走着,又一阵眩晕袭来,她往后退了几步,最近怎么回事?唉,要是女儿早点定下来就好了,那时候她肯定全身都舒坦了。

      一个散发着淡淡海洋香调的男人跟她擦肩而过,温和地问:“哪里不舒服吗?”

      王红云额角青筋不自主地抽了抽,那个人身上的味道让她本能地起了不好的反应,她猛地定住了身子,可又随之一阵头晕眼花,等到她缓过来再去看,对方已经没有人影了。

      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走廊。

      王红云突然扔了水壶,蹬蹬蹬跑到楼梯口,没见到人,赶紧又冲到走廊另一端的阳台,紧张探头往下看。

      ……都快30年了,那恶心吧啦的渣滓又来了吗?!

      “妈?”栗香听到水壶炸开的声音,赶紧从病房里跑出来看。

      王红云踩过地上的碎片,一下子抱住栗香,急道:“刚才谁来过?你有没有被怎么样?”

      “就一个大叔来看望隔壁床的刘阿姨,没有其他人了。”栗香反抱住王红云,把她往床上按,“妈,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已经好很多了。”

      栗香拿了扫帚把地上的碎片都扫起来,回头一看,看见王红云正坐在床上,肩膀耷拉下去,用手捂着脸,好像整个人都快陷入看不见的黑洞里一样。

      她的心猛地一揪,想到爸爸去世的时候。
      爸爸去世后,妈妈表现得很坚强,大小事务一手操持,说一定要把爸爸的后事办得体体面面的,要他风风光光地走。

      葬礼快结束了,大部分客人都留在市区吃饭,她和妈妈连同几个亲属扶棺进入灵车,驶向郊区的殡仪馆。

      把棺材推进去烧的时候,姑姑哭得晕了过去,妈妈赶紧叫人把她送走。于是只剩下母女两人牵着手,坐在白墙下面的椅子上,等着火化过程结束。

      栗香还记得远远地,可以看见烟囱里冒出烟。就这么看着,等着,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直到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叫他们去领骨灰。

      她站起来,拉着妈妈的手,可妈妈却站不起来了。栗香回头一看,才发现妈妈早已泪流满面。

      “妈,你别自己一直绷着,跟我聊聊天吧。”栗香抓起妈妈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因为司家人?你认识……司冷鲸?”

      听到“司冷鲸”这个名字,王红云一抖,拼命地摇栗香的肩膀,“你见过他了?”

      栗香摇了摇头。心里的疑团却越来越大,怎么妈妈每次一提到这个人反应都那么大?

      她一边在手机里输入“司冷鲸”这三个字,一边说:“妈,有什么事你别自己扛着,跟我说,我们一起分担好吗?”话未落音,屏幕上跳出搜索结果,栗香往下滑了几下,一张照片赫然映入眼帘。

      司冷鲸在网上流传的图片很少,比较清晰的就一张早年的官方照,头发往后梳,露出光洁的脑门,戴着金丝眼镜,西装革履地坐在会议桌前,一副商业精英的模样。

      “这不是刚才进来的那个大叔吗?”尽管人老了,栗香还是一眼认出来了,这个人气质太特别了。

      王红云吼出来:“司冷鲸来过?就刚刚走出去那个?”果然!他.妈.的,居然大摇大摆地找到门口来,当我是死的吗?!

      王红云脸都气红了,猛地站起来,一口气没提上来又跌回了床上,胸口那团怒火爆炎过后,她咬紧了牙关,眼睛都瞪圆了。

      我现在冲出去又怎么样?狗.日的财大势大的,我一个开火锅店的怎么搞得过他?

      老栗,你放心,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不会把咱们女儿交给他。

      “妈!”栗香摸了摸王红云的脸,“改天我给你预约个体检吧。”

      王红云思定,挥开栗香的手,“别摸我,烦得很。”她气呼呼地坐了一会儿又道:“我跟你透个底儿吧。其实……”

      其实你不是我的女儿,我生不了孩子,所以我抱了你来养。

      “其实我跟司冷鲸有过节。”王红云说。

      决不能让她知道,她亲妈不是我,本来我们娘俩脾气就不对付,要是她知道了世上还有个亲爹在,怕是以后我见她一面都难。

      “妈,你怎么会跟那种人有交集呢?”

      “怎么,我以前给人洗头的,不配认识大老板?”王红云一方面很强势,一方面又很介意自己没文化没学历跟女儿沟通不起来,虽然栗水元一直对她很好,但是几十年了,夫家人一直看不起她,逢年过节的还阴阳怪气地讽刺她。

      结婚后,她才发现自己生不出孩子,乍一听这个噩耗,她几乎快从楼上跳下去了。栗水元安慰她领养一个就好,可是她那时候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一门心思要跟他离婚。

      “我本来寻思着,就算我是洗头妹又怎么样,我家里穷出来打工赚钱,靠双手卖力气吃饭,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我问心无愧!虽然我不懂读书,但是我加倍地对你好,那些个干.部子.女娇小姐脾气大得很,哪有我照顾你照顾得好!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竟然生不出孩子!我……”王红云泣不成声,“我不能误了你呀!”

      那时候上头刚好有援.藏计划,栗水元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本来就想报名,加上王红云因为孩子的事情绪不稳定,于是他决定带妻子一起走,让她离开人多嘴杂的环境。

      王红云到了西藏,看到了雪山看到了圣湖看到了布达拉宫,那里条件很艰苦,但她从来都是不怕苦的,而且跟栗水元在一起,去哪里她都愿意。

      高原日出,金光普照,她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只觉得很好看很壮观,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看,栗水元刚起床出来找她,头发跟鸡窝一样,红红的朝阳照在他脸上,他一边扒拉袜子一边往外走,还差点跌了一跤,抓着脑袋嘿嘿地对她傻笑。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栗香的话将王红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其实你不必在乎姑姑他们说什么,你才是我妈呀,他们算外人。”栗香对王红云说。

      听女儿这么说,王红云心里流过一股暖流,拍了拍栗香的背。她很爱栗香,但是除了管吃管喝管睡,她也不知道该跟女儿说什么了。其实内心深处,她认为这是上天赐给她的孩子。

      在西藏呆了一段时间,王红云心情好了很多,不再整天闷闷不乐,但是偶尔午夜梦回,看着身边人平静的睡颜,她依旧会难过不已,咬着被角不让自己哭出来。

      苍天啊,大地啊,雄鹰啊,赐给我一个孩子吧!她对着皑皑雪山无声地呐喊,我很想当一个妈妈!我爱我的老公,我爱我的孩子!

      很巧地,没过几天,她居然在藏区碰见了白星。那个她救助过一段时间,又无声无息消失的女孩。

      不同的是,她这次怀孕了。王红云吃惊地看着她脏兮兮的藏袍下鼓起的小腹,“你怎么回事?你怎么也在这里?之前一声不吭地跑了,我还报警了呢!你咋就不学好呢?你怎么不回家呀?”

      说出去别人都不信,天底下这么大,刚好就再次碰见了这个女孩子!还是在偏远的藏区!

      白星过得很不好,呈现出一种似乎快耗尽生命力的疲惫和纤细感。

      “你不会是跟踪我们吧?”王红云突然怀疑白星是不是看上了她家栗水元。

      白星摇了摇头,眼泪簌簌落下,好像风中颤抖的蓝铃花。

      既然遇到了,王红初就做不到放下不管,虽然一见面就忍不住数落白星,但还是给她找了地方住还经常过来照顾她。

      “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呀!”王红云一边说一边给白星加了床被子,凶巴巴地递了一碗奶羹给她。这种又漂亮又脆弱的女孩子,真是又讨厌又放不下。

      白星也渐渐敞开心扉,跟王红云说了她的事。原来她是一名音乐学院的学生,主修小提琴的,一次学校音乐会散场后,一位观众找到了她,问她联系方式,那个人姓司,刚好今晚受邀来听汇演。

      如一张白纸的年轻女孩哪里抵得住帅气英俊迷人的公子哥儿的追求,一下子跌入了热恋。

      “后来呢?”王红云问。

      “我从报纸上看到了他跟别人的婚讯。”

      王红云一拍脑门,“你个傻.逼,他玩你呢!狠狠踹他.裤.裆,然后赶快跑哇!”

      “他一直缠着我,说就算跟别人结婚了,最爱的还是我,心里一直把我当做真正的妻子。”

      “你不会自愿给她当小三吧!这样我可看不起你!你别吃我做的奶羹了!”王红云一把夺过白星手里的碗。

      “我自然是不愿意的!我一直躲,可是我摆脱不了他,到哪里他都找到我,我好累,我跑不动了。”

      “你报.警啊!”

      白星摇了摇头,“我试过了,真的。”

      看白星那凄凄惨惨的样子,根本不像滋滋润润给人当三的,王红云信了几分,于是重新把奶羹塞给她,“你的家人呢?”

      “我父母已经过世了,家里就剩一个弟弟,我们是双胞胎。”

      “那叫你弟弟给你想想办法呀!”

      “我弟弟不学好,还跟他拿钱,向他报告我的行踪。”

      什么人间惨剧,什么狗血情节呀!这种出卖姐姐的鬼弟弟!

      “搞你那人渣叫什么名字?”

      似乎说出这三个字都能叫白星颤抖,“司……冷……鲸。”

      这是王红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你安心养胎吧,全国这么大,我不信他还能找到这儿来再把你绑回去,不然失踪人口都找他解决算了,要警.察干嘛?他要是敢胡来,得去吃牢饭!”

      看着白星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王红云生出了格外的心思,把手放到白星肚子上,感受到胎动的时候,她心头一阵雀跃,仿佛这就是她的孩子。

      她已经对这未出生的孩子生出感情来了。

      我这么想要孩子,偏偏生不出来,白星不要孩子,偏偏怀了孩子。

      啊啊啊,气死我了!

      快生产的时候,白星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一样,突然跟她说,让这个孩子给她当女儿。

      王红云吓了一大跳,“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是女儿?!”

      “我感觉是女孩子。红姐,你一直想要孩子吧,求你了,求你好好对她。我也只放心把她给你。”

      王红云着了魔一样的去摸白星的肚子,默念道,女儿,以后你是我的女儿了。

      栗香出生那天,王红云记得很清楚,是早上8点05分,蓝天、白云、阳光,格桑花在高原上随风摇曳。

      她抱着那个孩子,觉得她比任何她见过的小孩都要干净、漂亮。软软的一小团,是她的女儿了。

      “我会伺候你到月子结束,但是那之后,我希望你离开。这孩子以后姓栗,跟你没关系了。”王红云对白星说。

      白星虚弱地躺在床上,露出心碎的微笑。

      但是还没出月子,某天晚上,白星跟前一次一样,突然又不见了。天空下起了雨,王红云抱着孩子跑到了医院门口,一道闪电劈下来,照亮周围的建筑,她看到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有点惊悚。

      然后又一闪,再去看就不见了。

      王红云抱紧了怀里的婴儿,这是她的孩子,谁也夺不走。

      后来王红云在床底下找到了白星留下的一张纸条:“他毁了我,我要跟他有所决断。我不会让他打扰你和孩子的。”

      总觉得,那个她在医院门口看到的人,就是司冷鲸。身形看着像个男的,也许那个人又找到了白星。

      那段时间,王红云神经特别紧张,把孩子看得特别紧,生怕哪里蹿出来个人把孩子夺走。

      栗水元不赞成她的做法,但是终究拗不过她。

      “栗香,你以后就叫栗香了。”王红云吻了吻婴儿白嫩的额头。

      因为妈妈在来看你的路上,遇到很多很多的格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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