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Chapter 28.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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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养了几天后，伊格收到恺普勒西的魔晶传讯。对方给了他一个郊外的地址，并留下一句极具诱惑力的话，“——你想知道的一切都会在这里得到答案。”
伊格心想，早知道了，你们要建塔。
但他还是做了一番乔装，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了罗嘉地的郊野。令伊格惊讶的是，这里早就扎下了魔法公会的旗帜，并集中搭建了简易营地，从现场情况推断，有多位高阶金系法师聚集到这里，并使用了大型规模的禁咒，空气中金属元素已经密集到快溢出来了。
恺普勒西支着腿，斜靠在一棵树下在等他。这人今天又穿得花里胡哨，一身暗紫的双排扣银边大衣配黑马裤，在简陋的环境里格外扎眼。
看见伊格如期而来，恺普勒西略一挑眉，“我以为你至少要躺上十几天……应该称赞你恢复得不错吗？”
伊格没好气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他环顾四周，不断有金系法师指挥机械傀儡扛着建材经过，只有恺普勒西一个人闲散地靠在一边。他忍不住问：“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家族事务要处理吗？”
“没有啊。”恺普勒西戏谑地笑了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整个家族除了你在逃的前男友，其他人都被我收拾干净了，自然也没什么事务要处理。”
伊格：“……”
“走吧，我带你四处转转。”
他非常自然地要环住伊格的腰，后者灵敏地躲开了，并警告似地瞪了他一眼。
“不要对我这么戒备。”恺普勒西收回手，仿佛无事发生似地笑道，“你也见识到了，迦尔拜是个不折不扣的偏执狂。从赴约的这一刻起，你就被卷入了巨大的漩涡，仅凭一人绝无可能全身而退——尤其是知道了太多秘辛后。”
伊格饶有兴致地看他，“你的意思是，你会在事后保住我？”
恺普勒西并没有明确回复，而是暧昧地嗯哼了一声。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表哥反目成仇吗？”
伊格顺着开辟出的道路向前，直径数十米的灰色圆基桩在脚下露出轮廓，折射|出晃人眼睛的璀璨银光。恺普勒西快步跟在后面，侧首道：“除了他想关你，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因为他总对我说谎。”
伊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继续向前。随着路线推进，目力所及的土壤上已经没有任何植物了，架台拔地而起，延伸出金属枝丫，某个庞大的工程因此显露出隐秘一角。
道路尽头截断在数十米的高墙之下。这片铁幕从地上升起，以复杂的魔纹为饰，严密箍住了内里。恺普勒西从后面伸出手，水系魔法的气息一闪而过，高墙便裂出缝隙，缓缓向两侧打开。
等两人进入后，铁幕又迅速合拢，他们就像是进入了一个严丝合缝的铁桶内部。让伊格惊讶的是，铁幕内竟然还有相当庞大的面积，至少他站在墙下朝内张望时，只能看到漫长的地平线。
就在这时，伊格忽然感到了来自地下的震颤。
“嘭——嘭——嘭——”
那是一种富有节律的起伏，仿佛有通天巨人卧伏在土地之下，心脏收缩泵入血液时所发出的轰鸣震颤。整个地表都被这伟力征服，轻微地舒张、挤压，仿佛巨人伟岸的胸膛，正随呼吸一起一伏。
狂风从地平线尽头刮来，凛冽如刀子割在他脸上。一个挡风屏障从身后展开，恺普勒西走上前，华服没有因为环境凌乱丝毫，他凝视远方，声音淹没在猎猎风声里，“我们修建了一座塔。”
伊格望向地平线，“……但我没看到塔的影子。”
“你当然不能看见，因为它隐匿在重重秘蔽法术之下。”恺普勒西嘲讽地弯起唇角，“只有当你身处它脚下时，才能勉强一窥面貌。”
他们继续向前，又通过了两重高墙。此时荒原中已经无路，但有一道宏大的影子投注到地面上，宽如江流，长似巨蛇，光与暗分割出鲜明的对比，像是在光辉灿烂之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黑暗的道路。
恺普勒西带他踏上影子，微微颔首道，“这就是塔的倒影。”
伊格注视地面，阴影根本望不见尽头，他也无从推测塔的高度，只能试探道，“你们把道路隐藏在倒影里？但影子不会随日光变化吗？”
“当然会。”恺普勒西随口道，“但是你确定要我解释第二个问题？知道路在倒影里你还能活命，要是连原理都知道，你今天就走不出这里了。”
伊格嗤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建筑的轮廓终于从边际显现，伊格终于明白恺普勒西为什么说只能勉强一窥面貌了——因为他什么都看不见。
准确的说，是因为他在塔下，所以什么都看不见。
在他目力所见的范围内，六根直径百米的巨柱深深打入地基，他们行走在建筑的阴影下，渺小得宛若一粒灰尘。这些柱基巍峨如山脉，将他们围困其中，而塔就修建在巨柱之上，仿佛天地都为它所分隔。
在巨柱中心，一座大殿被很好得修葺其中，它以石料为基，金属为壁，缀以元素加持法阵，巨大的能量在内里涌动流通。恺普勒西带着他走进大殿，殿中心有一个幽深的坑洞，直径达到五六米，一眼望不到底部，先前起伏的震颤便是从这里传来的，他们像是来到了巨人心脏的位置。
迦尔拜就倚靠在环绕洞口的栏杆上，看见他们进来，这人抽出腰侧的红磷法杖，随手指了指前面的位置，示意两人过来。
伊格走近圆洞，仔细感受从洞口喷涌而出的元素。当他终于意识到这是什么时，不由抑制不住发抖的声线，不可置信地质问道：“这是——你们、你们把那个元素终极源理论变成现实了？！”
“你对法术了解很多嘛。”迦尔拜似乎不经意瞥了他一眼，“这确实是元素终极源——魔法井，但它并不是完全态，除了地脉里蕴含的各种元素和来自地表的光，它还需要一个精通暗魔法的黑暗生物来填补空缺。”
“喂，别说得好像我们要把他拿去填井。”恺普勒西懒洋洋地打断迦尔拜，“虽然这确实是最快捷的手段，但终究还是太浪费材料了，不是吗？”
伊格被他的话从魔法井的震撼中拉回现实，他冷冷瞪了恺普勒西一眼，心想，等你朔月期我就把你给办了。
“哎呀，听说你们找到了一个血族？”
有些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伊格回过头，一个亚麻色头发的男孩坐在高大的傀儡上，正操控机械向他们走来。男孩笑眯眯地俯视他们，右眼是金色，左眼则为银色，极为罕见的特征让伊格立刻认出他的身份。
魔法公会特级金系法师，同时也是教廷外职、他的机械专精课导师——苔。
而在最新得到的情报里，苔与埃德温的红河改革紧密相关。此刻，他又出现在魔法公会的绝密工程中，种种巧合让伊格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尽管他改变了发色和瞳色，用妆容对五官进行了微调，但苔毕竟和他相处多年，他的金系法术都是对方手把手教出来的，很难不被看出伪装。更不妙的是，迦尔拜是公会会长，并不清楚圣殿最近的机密事件。但苔作为教廷高层，是知道圣子被血族亲王初拥一事的。
一个会金系法术的强大血族，同时与尤利塞斯有仇，又与圣子长得有几分相似——这真是再明显不过了！
伊格背后有冷汗冒出，他努力镇定下来，用尽量平静的声音扯开话题，“那我具体要怎么做呢？”
迦尔拜果然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他对苔简单说了句这个血族可以信任，就转过身向魔法井中注入魔力。
——不知为何，伊格觉得迦尔拜说那句话时神色有些呆板，就像在机械性地重复某种规则。
但很快这种感觉就一闪而过，魔法井被新注入的魔力启动，先天性的元素缺失让它开始疯狂汲取临近的黑暗元素。华光在黑洞洞的坑口炸裂开来，无数其他元素喷涌而出，仿佛火山爆发一般，裹挟着巨大的冲力向伊格席卷而来！
伊格猝不及防被魔力潮弄得一个趔趄，如果不是恺普勒西揽住他，他恐怕会直接摔下去。汹涌的魔力潮让他无法顾及其他，疯狂运转周身的黑暗元素与之对抗起来。
然而魔法井从光明至盛之处罗嘉地汲取了光，从地脉深处汲取了最为纯粹的元素，因此迸发出能抽干江海的力量浪潮。伊格在这浩大的伟力中竭尽全力挣扎，却还是被轻易压制住，就像被巨人踩住脚下的昆虫，只要对方愿意，随时可以将他碾得粉碎。
恍惚间，他以为自己要被抽空全部血液，腐朽成砂砾散落。
周围嘈杂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耳中，似乎是恺普勒西不快地说他还没玩够这个人，让迦尔拜赶紧停下，到时候光暗开战，有的是黑暗生物可以抓来填井；苔则笑了起来，说你们找来的可不是一般血族，把他扔进去足够塔运行一阵子了。
迦尔拜似乎在犹豫，一边辩解一个可以抵御场的血族还有其他利用价值，一边又为塔的早日运行所心动。他性格的致命弊端在此刻暴露无遗，因为极端厌恶风险，所以必须花大量时间去权衡利弊——可时间与潮水都不等人。
伊格陷入了意识的浑噩。他很少对他人投注太多情感，但苔作为他的机械导师确实让他多有受益，因此也是他少有的、发自内心尊重的人。
他隐约察觉到苔已经认出了他，但还是听见对方在轻笑，说——“他正是为此而生啊。”
……他为什么而生？
所以苔的意思，是想让他去填井吗……？
在昏迷的前一秒，他感觉黑暗的潮水从虚空倾落，温柔却势不可挡地冲逆魔法井的浪潮。有羽翼从空中簌簌抖落，轻拢在他身上，一切温暖而湿润，仿佛婴儿回归母亲子宫里的羊水。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Chapter 28.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