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叶》迎秋声

2、军训

　　故事好像总是发生在夏天。
　　那一年的夏天不是很热，却充斥着无尽的悸动与热情。
　　他们的高一时光是由军训开始的。
　　此时正值暑假，夏默度过了两个月的废柴生活此时踏进学校，心情是激动又忐忑。
　　实验高中有个异于他校的传统，即军训男女生分开，男生连只有男生，女生连也只有女生。且据校规上说，吃饭时男女生不能同桌，不可一男一女行动。
　　还不可剃光头。
　　虽然夏默没有这个打算，但这规定也让他不能理解。
　　剃光头怎么了，怕上课反光影响同学吗？
　　头发太短不行，太长也不行。裤子和裙子都不能露出膝盖。不可以带项链，也不可以带首饰，除非是祖传的。
　　第一天就有几个同学因为头发太长，刘海挡住了眼睛，头发过耳朵而被强行拉出来剪头发，虽然夏默没有看到，但是听说场面极为壮观。
　　在宿舍放完东西之后，他又去小卖部搬了一箱水，在高中之前，学校里从来没有过小卖部，因此同宿舍的沈容安感叹了一路，“这才叫生活，这才叫青春啊！”
　　季形役也幻想到:“以后下课没事就来溜一圈，零食再也不用着急囤着，夏天冰淇淋一节课一支，此生！足矣！”
　　他们三个比较早到宿舍，相互认识了一下，整理完了床铺就想着出来逛逛，刚走出宿舍楼没几步，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个地方，走近了才知道那是小卖部。逛了一圈，饮料，零食，生活用品都有。
　　三个人一人搬了一箱水，累得满头大汗，也丝毫不影响他们沉浸在对新生活欢乐的幻想之中。
　　以至于后来小卖部经历无数坎坷，直到灭亡，他们都无法忘记小卖部在他们心中无可取代的地位。
　　这可是本校经济最发达，人流量最大，最繁华，交通最拥挤的中心商务区。
　　回宿舍放完水，夏默就跟妈妈盛亦婉道别，和舍友一起去了临时教室。
　　其实他特别舍不得，网上说巨蟹座恋家，但他总觉得自己是抗压能力太差了，他表面上是在期待新生活，但其实内心在一遍又一遍的给自己鼓励:你可以的，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这是一种新的挑战，你长大了呀！
　　他总觉得自己好脆弱，没有同龄人的那种无忧无虑，没心没肺，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不再表现自己的脆弱了，他也想真正洒脱一回，而不是装作乐观，这样有点累。
　　到了教室，见了辅导员和教官，领了迷彩服换好，为时5天的军训就开始了。
　　即使还在暑假，高三也已经提前开学了，实验高中坚持“高处不胜寒”的原则，把高三及各年级重点班放在了三四两层楼，开始的时候觉得没什么不好，但当夏默真正每次吃饭的时候从三楼冲下去，整个楼梯都已经堵死了，好不容易冲到食堂，一楼的一些人已经吃完了， 唉，这该死的设计。
　　军训的第一天，只在下午，他们穿着没有洗过的迷彩服，顶着骄阳，忍受着寒假暑假到军训的巨大反差，坚持了下来。
　　下午没什么特别的，一个一个方阵站在烈日下，不是向左传，就是向右转，偶尔会有几个人分不清左和右走神的，队伍里还会发出一些笑声。
　　这时候教官就会怒吼一声
　　“笑什么？！！！”
　　还有万年不变的那句
　　“笑要打报告，转错打报，有任何问题都要打报告！！！”
　　这些零零落落的小插曲让夏默觉得他们是一个团体，渐渐地开始适应了。
　　每年军训都会有一个国旗队，是由总教官单独挑选的。要求只有两个:高和帅。
　　由于太在意视觉上的舒适，而忽视了这群人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于是，国旗队就成了被罚的最多的一个连。
　　别人站着的时候，他们也站着，别人休息的时候他们还站着。
　　他们被罚是因为桀骜不驯，而夏默被罚只是因为他从小肢体就不太协调。
　　偏偏这个教官是个暴脾气，以为他是故意的，就让他一个人在那儿练走方步。
　　“一二一，一二一，齐步走！”
　　“立定！”
　　“又同手同脚了！”
　　“又错了！先跨哪个脚？！”
　　“你tm做梦呢？”
　　……
　　教官声音不算小，这时候操场上大多数的连队都已经在休息了。只有国旗队的一个男生和他两个人还在练。他们两个几乎被全校围观，夏默的脸渐渐的红了，好在在太阳底下还看不太清。
　　但是叶凉离得近，就可以看的很清楚。
　　原本白皙的脸上渐渐泛起一片红，嘴唇轻轻抿起，不知所措般地看向塑料跑道。
　　叶凉觉得挺有意思，难得有人陪自己一起受罚，不觉地多看了两眼。
　　奈何人家光顾着紧张，踏步的时候一点进步都没有。
　　他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数一的时候跨左脚。”
　　刚说完就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这从小学开始整队老师就天天说，谁还不知道吗？
　　结果自己刚说完，夏默虽然没有出声，但是步子整齐了很多，也不再踩错脚了。
　　原来是真的不知道啊……
　　其实夏默也不是真的不知道，就是一紧张的时候就全忘记了。
　　现在经别人一提醒，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又全部都想起来了。
　　走顺了之后，想回过头跟提醒他的人说一声谢谢，但是却忘记了声音是从哪一个方向传过来的，他回头只看到高高的跟着他一起罚站的叶凉，这是五米之内除了教官站着的唯一的人了。
　　原来是一起罚站的兄弟啊。
　　他不敢出声，只是对着叶凉笑了一下。
　　叶凉看到他回头，也冲他笑了一下，睫毛弯弯的，眼角还有一颗泪痣。
　　特解好看。
　　这是夏默的第一感觉。
　　第二感觉还没来得及细细体味，教官就让他回去休息了。
　　他刚走到连队旁边，沈容安就冲他招招手，他走过去坐下，刚好是一块阴凉的地方。
　　沈容安和季形役两个人围着他笑，就左脚和右脚哪个先跨这个问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沈容安严肃地说
　　“一定是右脚先跨，因为夏默每一次都会先跨右脚。”
　　“对，对，对，一定是右脚先跨。右手要跟着右脚一起往前甩。”季形役马上接了一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排的同学们听到了他们俩说的这两句话，都忍不住笑着回头。
　　夏默被这两个人逗得都忘了刚才的尴尬。
　　休息完又练了一会，没过多久，就听见总教官站在操场中间的草坪上面喊:“各连整队去食堂喝绿豆汤！喝完汤回宿舍听到哨声下楼集合！”
　　男生连队里面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欢呼。
　　学校考虑到这群高中生毕竟还是孩子，万一谁真的晕倒了也不好跟家长交代。这下午的一碗绿豆汤简直是他们喝过的最美味的饮料了。
　　整队去食堂的时候也还是踏步去的，每次教官喊道:“一！二！三！四！”的时候，同学们都要跟着喊。夏默他们这一连气势特别足，大家特别容易被这种气氛鼓动，再加上他们这一连的教官不是一般的爱争强好胜，每次听到其他连有喊的声音大的，他都要来一句:
　　“奶奶的，喊得比我们声音还大，再来一遍！压过他们！”
　　二连的同学们听到这句话，都喊破了嗓子。
　　“一！二！三！四！”
　　不知不觉就到了食堂门口。食堂里面闹哄哄的，到处都是汗流浃背的同学和教官，这么大个食堂也没个电扇。但是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去抱怨了。
　　很快喝完绿豆，夏末季形役和沈容安他们用逃命的速度回到了宿舍，直接就瘫在了地板上。
　　谁也没舍得坐在床上，一是因为每个人身上都一身汗，二是因为如果坐上去床上的豆腐块被子就要重新叠。再说了，坐在地上也凉快。
　　过了一会儿，宿舍剩下的三个人也到了。他们轮流去池子旁边洗了脸，就都躺在那儿聊天了。
　　夏默看到同宿舍的李文豪还拿出了防晒霜，挤了一坨在手上，往脸上抹，抹完脸上抹脖子，抹完脖子抹手臂。
　　抹完之后还问了夏默他们要不要。他们三个同时开口说:“不要”。
　　李文豪笑了一下，跟他们说:“你们现在不涂，到时候军训完了可别后悔。”
　　夏默闻言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晒得有点发红，不过还不是很黑。
　　算了，黑就黑吧，反正也没人看。
　　午后的太阳工作得特别卖力，六个人躺在宿舍的地板上。刚缓过来，迷迷糊糊间又听到了一声哨声。顿时全都清醒了，猛地跳起来。拿起了帽子，关上了门，就一窝蜂的拥下了楼。男生宿舍一共四楼的人，没多久就人去楼空了。
　　下午训练的内容也很简单，夏默已经渐渐适应了军训，也就不紧张了。
　　实验高中的传统就是军训的第一天晚上来个摸底考。熄灯的时间统一，高一晚上10:00，高二高三晚上10:30。但是学校不可能真的让他们训练到那么晚，于是吃完晚饭到回宿舍前的那段时间基本上都在教室里面度过，第一天是考试，第二天做小报，第四天训练，第五天晚上有个晚会，可以自主报名。
　　累了大半天之后，坐在课桌前拿起笔写试卷的感觉突然就变得很新奇。考试的内容也不难，虽然大家暑假基本上都没怎么学习，但是比起军训来说，考试还是轻松很多的。
　　考完试之后，教官来教室领他们回宿舍。路上还练了几遍走方步。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9:30了。
　　大家都像打仗一样。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六个人要洗漱，能省略的步骤都省略了。夏末是第五个洗澡的，洗澡之前已经洗好脸刷好牙了。
　　李文豪同学又拿出了他的面膜，因为宿舍没有镜子，他就对着门上的玻璃仔仔细细的贴面膜。
　　“容安！帮我看一下现在几点，这面膜要贴15分钟呢。”
　　沈容安拿出偷渡过来的手机，看了一眼之后说:“现在是北京时间21点59分，哦现在十点了。”
　　话音刚落，浴室那边就传来夏默的一声低吼:“靠！”
　　熄灯了。
　　宿舍里乐成一片，沈容安说:“哎呀夏默你看起来乖乖的，没想到还会说脏话呀。”
　　季形役忍着笑说:“还有没有人没洗了，这下只能摸黑洗了。”
　　李文豪在行李箱里一通乱摸，一边摸一边说:“我带了一个小夜灯。就是怕晚上熄灯。”
　　这时候笑的最开心的季形役才想起来自己就是那个没洗的人，在小夜灯淡淡的光中可以看到他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一群人又笑了，沈容安忍不住说:“你知道在这种灯光下你的这个表情有多搞笑吗哈哈哈哈哈。”
　　笑得正欢，突然，在黑暗中，宿舍的门被敲响了，紧凑的两声，外面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夏默洗澡的水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大声。
　　一群人都屏住呼吸不说话。微弱的灯光下可以看到每个人凝重的表情。
　　终于，门外的人讲话了，
　　“熄灯后讲话，扣分。”
　　原来是宿管阿姨啊，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忍不住想笑，又不敢笑的太大声，一个个的脸都憋红了。夏默洗完澡踮着脚尖出来，看到李文豪的面膜都笑掉了，也难为他没发出声音，憋得也是辛苦。
　　季形役看到夏默出来了，拿着自己的换洗衣服去了卫生间。笑着对夏默说:“刚刚是不是吓坏了？”
　　夏默点点头，刚刚他一个人在浴室里，差点吓出一身冷汗，他胆子本来就小，刚刚又一个人。简直惊悚。
　　回到了床上，夏末忍痛拆开了自己叠的豆腐干被子。手伸进行李箱里去摸笔和日记本还有自己偷渡过来的手机，打算好好写一下感受。笔和手机很快就摸到了，但是日记本怎么摸也摸不到，他一下子跳下了床，打开行李箱闷头一通好找，但就是没看见。
　　沈容安给他掌着灯，问他在找什么。
　　“我的日记本，白天来的时候我拿在手里的，后来想想还是放在了行李箱里，现在不见了。”他越说越着急。
　　他上铺的一个男生惊奇地说:“你还写日记呢？”
　　“嗯，一直都写，习惯了。”夏默答。
　　翻了一通也没找到，他也不好意思一直让沈容安举着灯，就回到床上了。
　　不由得有点郁闷，怎么就不见了呢。
　　日记本里面写着他很多感受，大多数都是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要是被别人捡到，肯定会翻开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的吧。
　　到底会是谁呢？
　　叶凉拿着手里的本子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