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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0、推墙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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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红颜,青丝婉转,蓝曦臣第一次由衷地觉得,林湘思真正称得上艳丽无双。他站在座位上,远远地朝着她行了一个大礼,庄重无比。
林湘思微笑着回了一礼,然后转身,在一百多人的注视之下,坚定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奕心厅。
厅门之外,远山青黛,林湘思如飞鸟般飘然而去,厅门之内,素纱白幔,工整的家规字字威严。过了好久,被震惊到一直僵化在座位上的林宗主,才突然魂魄归位一般地爬起来,追了出去。这次,再没人拦住他了。
眼里没看着任何人,蓝曦臣缓缓坐下,冷声道:“菜肴已凉,撤换。”
负责传膳的门生应声出去,随后众多家仆鱼贯而入,端着托盘,依次将各人面前案桌上的几盘菜色撤下。
蓝曦臣脸色如霜,说道:“这顿宴席,反正要等,不如索性趁这个时间挑明了。我很感激诸位长老、族人对我婚配大事的关心。但我既然身为家主,这等大事,是否该由我亲自来定?长老阁越俎代庖,不仅不妥,而且不敬。”
除三叔公外,几位长老都有些不安,梵音君更是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刚顺下去的气又堵满了胸口,蓝启仁顿觉呼吸不畅,望着蓝曦臣,奈何一口气吸不上来,也没想好如何阻止蓝曦臣继续说话。
“蓝涣自认担当家主以来,不曾懈怠,赏罚分明,一心为公,姑苏蓝氏在四大家族里稳中有升。蓝涣自觉没有辱没先祖,对得起这百年基业。纵然我未能娶亲,却也没触犯族规,不知长老阁以此苦苦相逼,究竟为何?”
厅中众人都注视着三叔公,他气定神闲,颌下全白的胡须竟是没有丝毫抖动,仿佛早就预料到蓝曦臣的这番问话。他环视一圈,慢慢说道:“家主莫非责怪老夫?姑苏蓝氏家主传嗣之责你忘了么?这么多年来,但凡家主有一次成亲之意,何至于此。“
蓝曦臣说道:“蓝涣正当盛年,长老阁就断定蓝涣再活不过二十年么?此事休要再提,倘若长老阁再擅决此事,便是僭越,不如提议罢免我这个家主。反正已经有过一次遴选家主了,再来一次也未尝不可。长老阁还有异议吗?”
蓝启仁闻言两眼一黑,急得咳嗽起来。
三叔公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蓝曦臣却将目光缓缓扫过座下的百余人,声若破冰:“不过,今日正好族人都在,有些事情也有必要在这里说清楚。蓝潜,你出来。”
众人不知就里,百多双抹额下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坐在中间的蓝潜,仿佛一个标准的同心圆。
蓝潜脸显惊诧,显然不知道如何扯到了自己,蓝曦臣唤到了他,于礼于规,他都不得不礼貌应对,于是自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大厅中央,行了一礼。
蓝曦臣说道:“一月之前,膳房门生蓝慎行自尽身亡,死前谗言将蓝懋蓝慜激走,你可知道?”
蓝潜低头道:“此事我也只是听说。内情并不清楚。”
蓝曦臣道:“蓝慎行是孤儿,十三年前被收为门生培养,当初挑中他的,正是你。只是保荐人的文书,是你让九叔蓝芩写的,是不是?”
蓝潜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蓝曦臣道:“蓝慎行对你的推荐,感恩戴德,一直视你为恩人,是也不是?”
蓝潜说道:“我并未叫他做任何事,宗主错怪了。 ”
蓝曦臣冷冷地道:“你推选的人暗生歹意,编造谎言离间我两位义侄和姑苏蓝氏,你识人失误,不该承担责任吗?”
不待蓝潜想出托词,三叔公道:“蓝懋蓝慜不过温氏余辜,宗主令胞弟收养他们,且不说是否藏私,即便他们脱离蓝氏,又有何可惜?”
蓝曦臣大声道:“蓝慎行也是温氏余辜,是三叔公温家长老故交的孙子,你安排他进入蓝氏做门生,是不是藏私?”
众人皆是大惊,人人脸上都是诧异之色,俱是望向长老席上的三叔公,如同一百多个不出声的逼问。
三叔公脸色一阵青白,瞠目不语,蓝曦臣已经掌握了蓝慎行的身世秘密,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其实,岐山温氏庞然大物,两百年基业,枝叶繁茂,多多少少会与其他玄门世家有交情,可深可浅。射日之征后期,伐温盟军势如破竹,温氏中人眼见大势已去,不为自己也要为后代寻找生路。
是以表面上看温氏已经灭门,但像蓝慎行一样被其他家族庇护下来的后人也零星分布在各家族中,只是不为人知罢了。
蓝慎行自尽后,蓝曦臣暗中调查,终于得知他的身世,原来是三叔公的一个故交温煦,在温家做挂名的长老,本来已经不问世事,奈何被卷入射日之征,最后只留下一个小孙子,便托付给了三叔公。
蓝潜是三叔公一脉的孙辈,在射日之征后蓝家广招门生补充战损时,将蓝慎行推荐了来。蓝慎行一向低调,从不惹是生非,但不知为何突然编造谎言将蓝懋蓝慜激走。蓝潜和三叔公一合计,觉得蓝慎行已死,此事压下来就好,却没料到蓝曦臣还是顺着一些蛛丝马迹查到了他们头上。
蓝曦臣在主座上坐得端正威严,用并不大却整个厅堂的人都能听清楚的声音说道:“蓝懋蓝慜是蓝氏血脉,原本要待及冠之年认祖归宗,却被蓝慎行离间出走。三叔公,因蓝潜推荐失误,我蓝氏后人流落江湖,生死未卜,该不该罚?”
厅中族人完全被震惊了,轻声耳语的声浪逐渐增大。蓝启仁最是惊讶,起身道:“曦臣,你说什么?”
蓝曦臣镇定无比,说道:“蓝懋蓝慜是蓝氏血脉。若不是此刻他们下落不明,否则当众验血便可知。”
蓝启仁呆呆地跌坐下去,喃喃自语道:“怎……可能?”
蓝曦臣朗声道:“蓝潜保荐失误,免去掌事主管之职。三叔公安排故人之后进入蓝氏,失于教诲,铸下大错,有悖长老阁首之德行,自有长老们按照族规处置,蓝涣就不参言了。”
三叔公须发雪白,一张脸却成了青灰色,气得无话可说,蓝潜通红着脸,低下头默默行了一礼,悄然退下。
“只要有人觉得我处事不公,尽可提出。长老阁若觉得我违反家规,不配做这家主,也可罢免我。但我一日是家主,便要一日的尊荣,倘若再有人不敬我家主之位,越俎代庖,我便不再宽待,一律按家规治藐视尊长之罪。”
他声音泠泠如水,犹若风动碎玉,仿佛散发着冰冷的寒气,众人都隐隐觉得,自家这位似乎从未有过脾气,只有款款温柔的君子家主,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有了令人琢磨不透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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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云梦莲花坞,红毯铺满了整个码头,无数金枝长明灯被制作成盛开的嫣红荷花样,插在广阔的莲花湖中,在白日里都是灼灼生辉。码头至校场再到莲花坞大门,将近三箭之地的长度,皆是一路红毯,两边立柱,挂满红金二色精巧宫灯。放眼望去,宛若人间仙境,一派喜气盈盈,富贵袭人。
此时码头和校场上人头涌动,空中剑气频频,人影幢幢,不断地有修士从云端降下,身穿紫衣,头束红带的门生弟子们穿梭迎,“恭喜”之声不绝于耳,修士之间又互相寒暄客套,因周围声音嘈杂,说话自然更加大声,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玄门四大世家的云梦江氏宗主大婚,新夫人又是四大世家清河聂氏的宗主堂妹,豪门贵女,两家联姻是修仙界十几年来的最大事件。江家奉宗主之命要将这场婚礼办得风光无限,让人在数十年后提起来都觉得震撼。
从空中往下看去,广袤的莲花湖上,红光星罗棋布,犹如银河落地,码头和校场更是一片红色,金光璀璨,鲜花着锦,美不胜收。
蓝曦臣率领一众姑苏蓝氏的高品级修士降落在校场,十余人白衣飘飘,落地收剑动作整齐,姿态妙曼,宛若仙人。蓝曦臣一身长袍广袖,白色绣纹微微闪着银光,腰带左右各垂下一组云纹玉佩,每块玉雕刻均不一样,一组七块合起来,便是流云浮光。行走之间,佩玉声轻灵律动,宛若仙乐。而他发冠上的美玉,透白莹润,散发着柔和光泽,却不曾夺去主人淡淡噙笑的半分光彩。
周围的说话声一下小了许多,人人都望着这边,不少年轻女修脸带红晕,悄悄地用各种姿态掩护着打量蓝曦臣。
江默带着几名门生赶紧迎上来,双方见礼,笑容可掬地将蓝曦臣等人带到校场靠中间的位置,“泽芜君,这边请,这是特意给姑苏蓝氏各位名士留的上座,观礼视野最好。”
偌大的校场上布置了上千的座位,用金线缘边红绸装饰桌面和坐垫,甚为华贵。隔着几根装饰得繁花似锦的立柱和宫灯,蓝曦臣转眼看见右手边的十几张座位已经有人坐了,皆是身着金星雪浪袍的兰陵金氏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