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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无常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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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忘机眉心紧蹙,眸色深沉,看了一眼神色晴雨难测的魏无羡,魏无羡冲他挑了挑眉,道:“你继续往下看。”蓝忘机又往后翻了翻,后面还有几张纸,紧接着的竟然是何垚时隔三年多做出的另一份供词。
这份供词将他第一次的供词全面推翻了。他在供词中说,三年前那份供词是收受了王家前管事王书云的重金之后,恶意污蔑自家家主和金夫人的。何素和金夫人见面的日期、衣饰描述、随行女仆这些都是真的,但两人举止亲密、私会共处却是捏造的,期间他与何洛都一直在场,何素与金夫人完全没有独处的机会。
何洛没有第二次供词,因为下面一张纸就是何洛病逝的记录。
蓝忘机再次看了魏无羡一眼,又翻到后面几页,却是多人证实王书云已经死亡的证言,和在青州地方官府抄录的结案报告。十二年前的腊月十五,王书云全家二十六口人被盗贼灭门,家产被尽数劫掠,该案的三名匪首已经伏法,余者十一人分处流放苦役等。
再后面的两张纸,分别是当年王书云灭门案的几个从犯在官府的供词抄录,几人均供述自己跟随匪首曾向多人打听王书云家的财产和布局。其中一人特别神秘,留的全是假身份,年纪很轻,长得很俊,一笑有两颗虎牙,藏着一只手从未示人,案发之前就离开当地,不知所踪。
最后一张纸,则记录的是在十二年前的腊月前后,金家客卿薛洋的行程。加载中,薛洋大部分时间待在徐州金家别院,但中间有十三天时间,薛洋的去向成谜。记录上显示的是金光瑶派薛洋外出公干,事务为:机密。
这份记录形成的时间是十年前的四月,只比何垚第二次翻供的时间晚了六天。蓝忘机一算之下,发现正是十年前他与魏无羡在南平城共同御敌后的那几天时间。而大半个月过后,金光善便在与一群流莺玩乐时暴毙。
除此之外,纸卷中再无他物。
蓝忘机放下这叠纸卷,默默捏紧了拳头,然后调整了呼吸,对魏无羡说道:“的确匪夷所思。”
魏无羡拿过白玉牡丹酒壶,一连给自己倒了三杯酒喝下,这才说道:“含光君,不是我想得多。这些东西说明了什么?你也看出来了吧!”
蓝忘机道:“你说。”
魏无羡大大第叹了口气,道:“这个涉及到金光善的后院。他一生风流成性,情债无数,可能万万没有想到,后院会失火。
他又喝了一杯,道:“金光善自己风流,却在某天得到消息,说金夫人不忠,而且有鼻子有眼,连证据都有了,那朵芍药绿了牡丹的瓷器标志,是人人都看得到的。你说金光善是信还是不信?”
蓝忘机摇了摇头,道:“不知。”
魏无羡道:“我倾向于金光善是信了,而且不得不信。越是风流自负的人,越会推己及人,认为人人都是花心人,只不过是看有没有机会。他也怕金夫人报复他,给自己戴绿帽子,他越是想,便会越觉得这是真的。”
蓝忘机还是摇头,没有说话。
魏无羡已经送到嘴边的酒杯放了下来,望着蓝忘机,奇怪地问道:“含光君不信我说的?”
蓝忘机道:“倘若没有当事人承认,终究只是猜测。”
魏无羡释然地笑了笑,道:“那是你自己,从来没有这些龌龊心思,当然理解不了这种想法。”
蓝忘机目光一动,道:“你有?”
魏无羡道:“我?哈哈哈!我是身在花丛中,片叶不沾身!”仰头喝尽杯中酒,道:“金光善发现金夫人与人私通,完全无法接受。他可以四处留情,但他夫人一定不能不忠,否则所有人都会笑话他这是报应。因此金光善必定不会声张此事。”
“他会暗暗调查,所以才会有两个何家门生的口供。这两份口供不仅时间地点都有,甚至连金夫人的衣饰和随行婢女都说得清清楚楚,完全印证了王家管事的说法。金光善唯一的怀疑可能自此烟消云散。”
魏无羡眼神变得极亮,神秘地一笑,道:“可这并不是这件事最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地方。”他没有直接说出来。
蓝忘机其实已经明白了,只是不敢相信父子之间,夫妻之间,能制造出这种罔顾人伦的惨剧来。他细微地叹了口气,道:“下一个匣子。”
魏无羡带着变缓莫测的笑意,收起这卷纸,打开了另一个匣子,将里面的纸卷抽出。
“含光君,这个你来看吧。”他将纸卷递过来,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有点累了。”他道。
蓝忘机默默地铺开纸卷,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副地图,徐州地图,翻开地图,其下是一副复杂的建筑图,标注的是“兰心别院”,建筑图之下,附着写满蝇头小楷的几张薄纸,正是兰心别院预算的报告,里面频繁出现“练尸场”三个字,还有各种规格铁笼的预算居然高达几千两银子,甚至还有“焚烧炉”。预算的署名者是薛洋,送审者是金光瑶,签署者是金光善,时间是十三年前,乱葬岗围剿后不到一个月。
“练尸场?”蓝忘机默念道,顺手翻到后面,迅速看完,递到了魏无羡手边。
在这叠纸的最后,是薛洋在之后半年左右做出的一份供词,承认是他灭了栎阳常萍一家五十余口,但他愿意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希望兰陵金氏给他庇护,自此愿效犬马之劳。
“哎呀,我都懒得看了。说的什么?”魏无羡以手支颐,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夜所获,早已超出预期,就连他似乎再也震惊不起来了。
蓝忘机道:“栎阳常氏灭门案,的确是薛洋所为。徐州城外,金家的兰心别院,是薛洋主导的练尸场,金光瑶是同谋。”
金光善将这两份东西放在一处,显然主要是针对薛洋的,要让有鬼道天赋的薛洋为金家卖命,更要有筹码栓住这条养不家的疯狗,不管他们用了什么手段让薛洋认罪,这份供词就是兰陵金氏拿捏薛洋的最佳手段。
“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兰心别院啊?”魏无羡问道,然后瞪大了眼睛,拿酒的手轻微颤抖了一下,“练尸场?”
蓝忘机眉头微蹙,说道:“看来当年各地突然出现的鬼修,来源多半出于此。”
魏无羡叹道:“真是丧心病狂。”他沉默地望着手中酒杯,过了一会,拿起剩下的两个匣子,索性都打了开来。“我简直不敢想象还有什么秘密了。”他叹道,身子颓然地往后一退,“含光君,还是你来吧。”
蓝忘机取出最后两个匣子里的东西,仍旧还是纸卷,只不过薄了很多,各自只有一张纸。他先拿起看了起头几行字,抬眼望了对面的魏无羡一下,那人还是懒懒地喝着酒,似乎对这些东西真的不感兴趣了。
可是蓝忘机沉默着,也不说话,魏无羡还是坐不住了,喝了两杯酒后,目光在蓝忘机面上询问了两遍,终于放下酒杯,靠近案桌问道:“含光君,怎么了?里面说的什么?”
蓝忘机道:“一个名为傅涟生的男孩子的生辰八字和母族信息,及他十八岁之前的经历,推测是江流。最后是认祖归宗的条件,甚至……继位金家家主的条件。”他注视着魏无羡的眼睛,心中忐忑,不知道该不该说出下面的话。
但他还是说了出来:“另外一份是关于你的。”他道。
“关于我的?怎么可能?”魏无羡咬了一下嘴唇,笑道。
蓝忘机道:“关于你的。写的是莫玄羽的生辰八字,其母莫二娘闺名茜箩及莫玄羽外祖父的证词,十四岁接回金麟台,如果达到金光善设定的条件,不仅可以认祖归宗,还可以继任家主。”他将手中纸张递到魏无羡面前,又道:“上面写道,金光瑶,只能做家臣,终身辅佐莫玄羽。”
“有这等事?我看看。“魏无羡果断地放下酒杯,伸手拿了过去,一时间室内空气几乎凝结,因为他看着那张纸入了神,像是引发了深思,连呼吸都忘了。
蓝忘机问道:“这很出意料?“
魏无羡单手垂下,那张纸被他捏在右手上,烛光之下,金光善那鲜红的印章隐隐闪着金光。“我突然想到一个对付金光瑶的好办法。”
蓝忘机略带迟疑,而魏无羡抬起头,隐隐挡不住意气风发。蓝忘机问道:“这些难道不足以对付他?”
魏无羡轻蔑地吹了吹手中的纸张,将它卷起来,摇摇头道:“如果我是金光瑶,还是可以轻易就否定掉事关他的指控。你看,都是金光善在的时候做的吧,他只是儿子,只是家臣。”
蓝忘机道:“你想怎么做?”
魏无羡笑道:“要一击必中,釜底抽薪,让他无法反击。蓝湛,你可要帮我。”
蓝忘机看着他在一瞬间变得杀伐决断的面容,眸色深沉了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