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忘魔羡道》深粉

322、星霜2-4

　　第一轮的攻击无效，蓝忘机收起手势，短暂地想了一下，换了个指法，忘机琴音调高细，如箭雨齐发，点点蓝光像流星一样，齐刷刷地冲向那无形无色的东西，同时完美避开了温宁的身体。

　　仍是没有赶走那东西。温宁身边的景物还是微微扭曲着的，但这次他感到了异常，侧头在自己身子两侧看了看，然后像脱衣服似的把那东西从自己身上剥离了下来，像揉面团一样地揉着那看不见实体的东西，最后似乎把它揉成了一团。

　　温宁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手心，小心翼翼地向他们三人伸出自己的手。

　　蓝忘机定睛看去，乍一看温宁手上什么都没有，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手指和掌心的纹路都有些变形，连带着温宁的衣服上的线条也有些变形，把这些变形的部分连起来，依稀可以发现一个酒坛大小的球状物悬在温宁的手上。

　　“这个……是……是我在兰陵发现的。”温宁口吃着说道，他翻着眼睛，努力思索该怎么说明这个怪物：“不知道是……是什么。不知道是什么。它一直跟着我，也撵不走。有时候我感觉它很凶残，想钻进我身体。但又……又在最后关头放弃。”

　　蓝忘机看见两个魏无羡对视了一下，原身羡默默地拿出封恶乾坤袋将那东西收了进去，魏无羡叉着腰，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神情对温宁叹道：“ 我说温宁啊，你也太老实了，这种东西虽然没有伤到你，你就让它一直跟着？”

　　温宁闪着他无辜的双眼，有些惭愧又无奈地道：“我是凶尸啊，本来就容易吸引邪物，……我，我看它也伤不了我，而且……在我对付那些凶尸的时候，还……还能给我帮忙，我就……就让它跟着了。”

　　原身羡问道：“帮忙？怎么帮忙？”

　　温宁说道：“就是……会附在我身上，好像让我的力量更大，动作更……更快。”

　　魏无羡问道：“它有意识吗？”

　　温宁摇摇头：“我不知道。”

　　原身羡摇了摇手里的封恶乾坤袋，说道：“等忙完了这一茬，再弄出来仔细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阵冷风席卷而过，树海簌簌而响，仿佛千万个细小的声音在窃窃私语。魏无羡侧耳凝神细听，单膝跪地，俯下身，轻轻地对着身下的土地呢喃了一句什么。

　　忽然，一处土面微微拱了拱。像是从黑色的泥土里开出了一朵苍白的花，一只骷髅手臂缓缓地破土而出。这小半截骷髅臂婉转无力地扬着，魏无羡伸出一手握住了它，身子压得更低，长发自肩头滑落，掩住了他的半张脸。

　　他将唇凑到这只骷髅手边，轻声细语，然后静默，仿佛在聆听什么，半晌，微微颔首，那只手又缩成了一个花苞，重新钻回地底去。

　　魏无羡站起身来，拂去身下泥土，道：“这几天陆陆续续抓了一百多人上来，在岗顶，都还活着。可是，抓人的人都已经下山了。不知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总之小心些。”

　　他们再往上走，迎来了一些伫立在山道旁的破败棚屋。这些房屋大多很小，构架简单，甚至简陋，一看便知是匆匆搭建。有的已被焚烧得只剩下一个架子，有的整座屋子向一侧坍塌，保存最完好的，也有半边被砸得稀烂。受了十几年风吹雨淋，无人照看，个个犹如衣衫褴褛、苟延残喘的幽灵，沉默地俯瞰着山下来人。

　　自从上山之后，温宁的脚步就一直格外沉重，此时，站在一座屋子前，又迈不动步子了。这是当年他亲手搭建的一座屋子。在他离开之前，这座屋子还是完好的。虽然简陋，却是一个完好的遮风挡雨之所，住着他熟悉的人、珍视的人。所谓“物是人非”，好歹还有“物是”，可此情此景，连睹物思人，都做不到。

　　魏无羡道：“别看了。”

　　温宁道：“婆婆……四叔……我早已经想到会是这样了。只是想看看，还有没有东西留……”

　　原身羡腰间的封恶乾坤袋，突然疯狂地跳动起来，里面那个东西似乎想要冲破袋子的束缚。原身羡刚用手按住它，残破的屋子之中，突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个人形。

　　这条人形朝屋外蹒跚走来，那张腐烂了一半的面容暴露在稀薄的日光之下。魏无羡拍了一下手掌，这具走尸浑然不觉有异，继续朝他们走来。魏无羡从容退了两步，道：“被阴虎符控住了。”

　　已经臣服于他的尸傀儡，不会再受阴虎符控制。同样的，已被阴虎符操纵的尸傀儡，也再不会听从他的命令。规则简单粗暴：先到先得。

　　温宁一步上前，咆哮着一把将它的头颅扯了下来。随后，从四面八方也传来阵阵低哮之声，黑色树林里，慢慢走出了四五十只走尸。这些走尸男女老少不一，大多数很是新鲜，身穿寿衣，多半就是最近各地失散的那些尸体。

　　蓝忘机翻出古琴，信手一拨，琴音如涟漪般四下散开，刚刚将他们包围起来的尸群霎时跪成一圈。温宁双手举起一只格外高大的男尸，将它抛到数丈之外，胸膛被一根尖锐的树枝穿刺，卡在枝头挣扎不已。魏无羡道：“别跟它们纠缠，直接上山！”

　　也不知金光瑶这几天拿着阴虎符究竟疯狂地召了多少走尸，一波接着一波，四人一边退尸一边往山上撤，越靠近乱葬岗顶，尸群越是密集。参天的黑树林上空，琴声冲霄，群鸦乱飞。将近一个时辰之后，他们才终于得到了一个休息的间隙。

　　魏无羡坐在一头被损毁的镇山石兽上吁了口气，好像自言自语地道：“莫玄羽呀莫玄羽，你怎么不出来呢？杀走尸这种累死人的事，就让我得自己来？”他瞅着蓝忘机笑道：“想和含光君亲热这么好玩的事，你为什么就出来捣乱？！忒欺负人不是！”

　　蓝忘机脸热心跳，感到有人在悄悄地看他，转过眼去，原身羡迅速移开目光望着山上方向，温宁一脸“我什么都没听见”的僵硬反应。

　　魏无羡又道：“从前都是我拿这玩意儿对付别人，今天终于轮到别人用这玩意儿对付我。我现在知道阴虎符有多可恶了。换了是我也想把做出这鬼东西的人弄死。”

　　蓝忘机看着他说道：“所以你还是毁了阴虎符，这次，非你之过。”

　　魏无羡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是个柔弱男子了，只能让含光君多多保护我了！”

　　原身羡又转回头，面向着蓝忘机和魏无羡，没有说话，但眼神有些飘渺，像是回忆起久远的往事。

　　四人一路杀着走尸，又往上走了一段，最终，在山道的尽头，看到了一座入口黑漆漆的山洞。这个洞口高宽皆五丈有余，还未走近，远远的便是阵阵阴风来袭，仿佛还能听到若有若无的人语森森。

　　这就是传说中夷陵老祖杀人炼尸、做绝伤天害理之事的老巢——伏魔洞。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遍布乱葬岗的走尸都在外面游荡，没有往里冲。

　　“我们进去？”原身羡走在最前面，此刻站住脚步，回头问蓝忘机和魏无羡，“我感觉伏魔洞里面暂时没有危险。”

　　魏无羡也点点头说道：“确实感受不出来邪物。”

　　蓝忘机一点头，四人便小心地潜行入洞，伏魔洞穹顶高阔，他们屏气凝神，谁也没有脚步声，倒是从洞穴深处传来的人声越来越大越杂。两个魏无羡对洞中地形了如指掌，原身羡走在最前，魏无羡走在第二，离他三四步距离，跟着便是蓝忘机，温宁殿后。

　　行到一个拐角，原身羡停下来，比了个止步手势。主洞离他们只有一壁之隔，透过石壁上的窟窿，能看到一个可容纳千人的洞穴，中央坐着一百多个人，手脚皆被捆仙索牢牢束缚着。而看这一百多人都年纪极轻，看服色和佩剑，竟然都要么是品级颇高的门生，要么就是直系的世家子弟。
　　嘈嘈杂杂的声音中，有人在哀叹，有人在嘤嘤的啜泣，还有人在说着小话。一个坐在地上的少年大声说道：“我说你们就别再嚷嚷了，这事情说起来得怪金凌。”

　　他声音其实不大，但伏魔洞很是空旷，一开口就回音嗡嗡，是以根本不用偷听也一清二楚。这少年一开口，蓝忘机就觉得眼熟耳熟，看他微胖高大，便记起来，这是金家送到云深不知处听学的弟子之一，名唤金阐，前些日子，还在金麟台和金凌打过一架。

　　这名子弟身边那个面色冷沉的少年，正是垂头丧气的金凌。听他说到自己，明知不会是好话，金凌却看都没看他一眼，闷头不语。

　　金阐一开口说到了金凌，其他的少年们就停止了各种声音，只听他一个说，金阐的声音就更加清楚了：“要我说，你当时就不应该只捅他一剑，你为什么不直接抹了他的脖子？你若抹了他的脖子，我们还会受这种罪吗？”

　　金凌尚未答话，人群中就传出一个响亮的声音：“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凭什么说我们是他抓的？抓我们的明明另有其人，你眼瞎吗？”

　　蓝忘机眼睛瞪大了，那是蓝慜的声音。怎么他也在这里，那么蓝懋呢？他正想冲进去，却被魏无羡拉住了袖子，魏无羡对他眨了眨眼，小声说道：“等一等，听听我们不在的时候，孩子们说些什么。”

　　金阐有些生气，但他被捆仙索捆着，蓝敏也是被捆在人堆里面，也不能把他怎地，于是只能继续气呼地说话，反驳道：“你没脑子吗？那些人不是他的人还能是谁的人？”

　　蓝慜也气呼呼地道：“你听说过夷陵老祖有这么多帮手吗？夷陵老祖用得着遮遮掩掩的吗？”

　　蓝懋的声音也终于传了出来：“弟弟，别说了。他并没证据，空口白牙，多说无益。”巧妙地劝了蓝慜，又怼了金阐口说无凭。

　　而金阐身旁一名少年腹中传来响亮的咕咕之声，大声道：“本来就是，那些人用黑雾遮着脸，那就是不想让人认得他们了。不过他们已经离开好几天了，究竟想怎么样？要杀要剐给个痛快。我宁愿夜猎被怪物咬死，也不想在这里被饿死啊！”这少年絮絮叨叨，正是蓝景仪。

　　金阐原本还在想着怎么回怼蓝懋，想来想去也没啥好话，但不说肯定没面子，于是接着蓝景仪的话头道：“还能想怎么样？肯定又是想在射日之征里对温狗做的那样，把我们炼制成他的尸傀儡，然后、然后再用我们去对付我们的家人，让他们下不了手，让敌人自相残杀。”他咬牙道：“卑鄙魏狗，毫无人性！”

　　蓝慜怒道：“你胡说八道！！”

　　金阐也怒道：“我哪里胡说了？你以为你家含光君跟着魏狗去了，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蓝慜怒道：“你闭嘴！”几乎同时，金凌也冷冷地道：“你给我闭嘴。”

　　金阐来不及回应蓝慜，愕然看着金凌道：“你居然让我闭嘴？你是什么意思？”

　　金凌道：“什么意思？你聋了还是傻了，听不懂人话？闭嘴，就是让你别吵！”

　　被绑了这么久，又连着跟几个人拌嘴，金阐早就浑身暴躁，大怒道：“你凭什么让我闭嘴？！”

　　金凌道：“你在这儿废话有个屁用，多吵几句绳子能断？听得人烦。”

　　“你！！！”金阐恨不得掐死金凌，但伸不出手来，怒火升腾，更加焦躁不安。

　　另一个年轻的声音道：“咱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山上那么多走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冲进来。这种时候你们也要吵架？”这个最冷静的声音正是蓝思追，他被捆在金凌和金阐身后，吵架的声音几乎就在他耳边，不得不出声阻止。

　　金阐道：“是他先发疯的！怎么，你自己可以骂，就不许别人骂？！金凌，嘿，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敛芳尊是仙督，你今后也是？我就不闭嘴，我看你……”
　　他没法说完，因为“咚”的一声，金凌的脑袋突然撞了过来，金阐痛得大叫一声，骂道：“要打架，奉陪啊！老子正窝火着呢。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
　　听了这句，金凌更是怒不可遏，被捆着不方便动手，他就胳膊肘和膝盖并用，连连出击砸得对方嗷嗷直叫。可他是一个人，金阐却是个往常总是前呼后拥的，几个少年一见他吃亏，立刻嚷道：“我来助你！”一齐围了上来。

　　蓝思追就挨在他们旁边，身不由己被他们卷入了群殴的洪流，一开始还能勉强劝告“都冷静、冷静”，可错挨了几记肘击之后，他痛得连连皱眉，脸越来越黑，最终大叫一声，索性也加入了混战。

　　蓝景仪在看到蓝思追被无辜牵连，挨了头一次揍之后，就大喊着：“你们敢打人！”加入了战斗，此时看到蓝思追也参与进来，顿时更生猛了，也不觉得饿了，腿肘并用，将身旁几个少年打得嗷嗷直叫。

　　然后不断有在旁边的别家的少年门生来不及躲开，受到波及，困在这里的气正没地方发散，有群架可打，血性顿时都被激发出来，于是呼喝震天，几十个人都开始你打我，我打你，没什么目的地发泄起来。伏魔洞内变成了大型斗殴场，场面极度混乱。

　　外边几个大人实在看不下去了，都绕过石壁，现身出来。魏无羡率先跳到伏魔洞前的石阶上，喝道：“喂！都看这里！”他这一吼在伏魔洞中嗡嗡作响，几乎震耳欲聋。

　　扭打作一团的少年们抬头望去，蓝思追一眼看到魏无羡，惊喜地道：“莫公子！”随后又看到了他身旁那个熟悉的身影，大喜过望：“含光君！”

　　蓝景仪嚷得更大声：“含光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蓝懋蓝慜在人群后头，满脸都是惊喜，跟着喊道：“含光君……莫公子！魏……”终究顾忌其他世家的弟子，没有喊全。

　　金阐惊恐地道：“你们高兴什么？他们……他们是一伙儿的！”
　　魏无羡迈入伏魔洞大厅，蓝忘机紧随其后，原身羡手握切过瓜的随便，潇洒出鞘，随手往后一抛，一道身影闪出，接住了剑，正是温宁。

　　除了少数十几个少年，这群世家子弟并不认得原身羡，也不认得莫玄羽样的魏无羡，加之饿了几天了，脑子都有些不太灵光，所以没有立刻意识到这位风神俊朗姿态潇洒的男子就是人人为之色变的夷陵老祖。但是他们对温宁的形象是清楚的，见到温宁，便发出一阵鬼吼鬼叫：“鬼鬼鬼鬼将军！”

　　然后有人大叫道：“那个……那个人……就是……是……”

　　然后大家都明白了，这人就是和蓝忘机一起闯下金麟台，百家四处拦截不到的夷陵老祖魏无羡！方才已经够慌乱的人群，此时炸开了锅，惊呼声时起彼伏，世家子弟们手忙脚乱地四处逃命。奈何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是三个五个被一根捆仙索捆住的，情急之下逃命的方向截然不同，反倒是相互拉扯，乒乒砰砰的摔作一团，反而哪里都去不了。

　　蓝景仪扯着嗓子拼命喊道：“不要慌，不用怕！他们不会伤害我们的！”他喊了好多遍，嗓子都快哑了，却根本没有人听他的，人群纷乱如故。而蓝思追、蓝懋、蓝慜站在人群中看着他，都是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温宁手持随便，跃在空中，朝这群世家子弟们迎面扑去，众人的叫声更惨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