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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恩义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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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楼上远远传来士兵们的哄笑声,有人说道:“什么天师喻令啊,几百年都没出现过了,谁知道你拿出来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蓝曦臣听在耳中,剑眉高挑,好像也不生气,只是朗声喊道:“让你们的守备出来验证。有违喻令者,以军法处死。”说着,蓝曦臣将身前孩子解下来,放到身后地下,蓝忘机与魏无羡也将孩子从马鞍上放到地面。阿茶见状,忙放下周璨,把几个孩子搂到身后的马侧面去。三个孩子又累又渴,早已没有力气哭闹,任随阿茶把他们弄过去。
城楼上出现一片嗡嗡的嘈杂声音,听似守卫们中间,各人在不停地议论纷纷。过了一阵,另一个略深沉的声音喊道:“那你先把令牌拿上来!下马一个人,拿到城门口来。其余的人不许动,留在原地。”
蓝曦臣摇摇头,右手仍然高高举着令牌,注视着城楼方向,左手向后伸出,口里说道:“魏公子,弓箭。”
魏无羡早就将乾坤袋掏了出来,此刻立即拿出从北狄人那里缴获的长弓和箭筒,抽出一支羽箭,连带长弓一起递到蓝曦臣手上。
阿茶抱着周璨站起来,满脸焦急之色,抬眼望城楼上看去,暮色似墨染清水,逐渐加深,已经看不清城楼上面的情景,只模模糊糊地分辨出旌旗在飘扬,有人影在晃动。
蓝曦臣低声对蓝忘机和魏无羡说道:“忘机,魏公子,做好掩护。”
蓝忘机右手按在避尘剑柄上,魏无羡轻轻抽出了长刀,喊道:“阿茶,退到我们身后,躲好!”
阿茶人挺机灵,已经大致明白当下的境况,迅速抱着周璨,拉了几个孩子,躲到了几匹马的肚子下面。
他仰头从马肚子下望着蓝曦臣的侧影,只见蓝曦臣左手挽弓,将右手那块令牌的丝绦绑在箭杆中间,跟着右手持箭,疾如流星般的弯弓射出。他的白衣袖只轻微晃动了一下,便已垂下手臂,这一箭已然直奔城楼而去,箭啸声尖锐如风,划破了暮色的暗沉。
略过了一瞬间,城楼上的箭雨急发而来,掀起漫天银光,马匹一阵恐慌的嘶鸣,但蓝忘机与魏无羡身形稳如泰山,手中的长剑与长刀已然挽成密不透风的盾形,将射过来的羽箭全部隔挡出去,没有一只漏网射中任何人或马。
清脆的叮当声渐渐稀疏,蓝曦臣沉着说道:“罢手。”阿茶远远看见城楼那垛口的中央,一道银白色的焕彩光芒刹那绽现,在黑夜中格外耀眼,“玉门关”三个大字的牌匾中央,钉着蓝曦臣射出去的那支箭,正是那箭杆上挂着的令牌发出的光彩。蓝曦臣那一箭竟然射到了玉门关城楼的牌匾正中。
城楼上再次人声鼎沸,有人大喊:“守备大人!守备大人!”接着人声逐渐小了下去,城楼下响起咔嚓咔嚓的机括声,巨大的两扇门扉,缓慢而沉重地向内推开,门洞里暖黄的火光透出来。
接着传来盔甲的撞击声,和着士兵们整齐的脚步声,两队对军士整整齐齐的列队出城,向左右散开站成两排,当先一人头顶银盔,彩雉冠翎,对着蓝曦臣等人鞠了一躬,大声说道:“玉门关守备陈超率玉门关全军将士,听候天师令调遣。”
蓝曦臣领头,蓝忘机与魏无羡左右跟随,各自又抱起孩子,策马小步向城门跑去。阿茶抱着周璨不方便骑马,索性撒开脚步跟着他们跑向城门,好在他年轻强壮,抱着周璨跑这一里多路也不觉得累。
到得近处,只见陈超陈守备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高大挺拔,脸色黝黑,已有深深的皱纹,两撇胡须与鬓边头发隐隐有些花白。他身旁两列军士身高参差不齐,年纪也各不相同,年纪大的已经略显老态,小的竟然满脸稚气,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手持长枪,还不到枪高的一半。他们几人骑在马上,更显得那些军士瘦小无比。蓝曦臣看清军士们的样子,暗自皱了皱眉头。所幸他们列队整齐,站姿整齐划一,气势倒不显颓废,可见训练有素。
待进到瓮城,蓝曦臣首先翻身下马,对陈守备说道:“请随军医士出来。有女眷没有?需要两个女人出来照顾一下伤者和孩子。”
魏无羡转眼去看周璨,发现她仍旧昏迷不醒,阿茶拦腰抱着她,却有鲜血从她身上滴落。仔细一看,她身后长袍已然被鲜血浸湿,那血是从她双腿之间滴落。他暗叫一声不好,转头朝蓝曦臣看去,蓝曦臣眸色深重,眉头紧皱,显然也看到了。
他们骑马跑了一天一夜,每个人的双腿都已经在马鞍上磨破了皮,周璨身为女子,体力本就较弱,加上皮肤比男人娇嫩,双腿在马鞍上不仅磨破了皮,还磨出了血。看这出血量,恐怕至少两个时辰了,想来是她唯恐自己说出来,耽搁所有人的行程,咬牙坚持到城门口,才终于忍不住昏了过去。
陈守备一眼看到阿茶身着北狄人的服装,抱着一个满脸灰黑面貌凶恶的男人,一开始很有敌意,但禁不住蓝曦臣作为天师令的执令人,又不敢不从,低声吩咐下去,过了一阵果然有两个婢女打扮的女人领着一个背药匣子的中年儒生出来。蓝忘机上前,拿出姑苏蓝氏的伤药给医士,说了用法,婢女便带着阿茶他们往内堂里面去了。
守备请蓝曦臣三人进正厅上座,将天师令牌双手恭恭敬敬的奉上,递到蓝曦臣面前,问道:“使者持天师令来,有任何调兵遣将的要求,末将与玉门关三军将士,俯首听令。”
蓝曦臣自打进入城门,就一直皱着眉头,听见陈守备问他有何调兵遣将的命令,他只说道:“关闭城门,加强巡逻,以防北狄人来犯。另外救人要紧,医士那边有任何消息都要立即来回。”
守备面露诧色,他看蓝曦臣等人衣着气度,确实不似凡夫俗子,但几个人却都面带风霜,衣袍皱褶处皆是风沙痕迹。身后一个北狄人跟着,抱着一个看起来不知道会不会丧命的伤者,更有三个裹着北狄人衣服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奇怪,虽然已经吩咐安置,心里仍然在不停揣测。
此时蓝曦臣提出要防北狄人来犯,守备一时尚未回转过来,楞了一瞬,末了才小心翼翼地对蓝曦臣说道:“使者有所不知,这北狄人向来不会在夏天侵犯中原,一般都是在秋冬萧索之际,才会不顾一切的攻破边关骚扰掠夺百姓。如今正值夏初,北狄人那边水草风茂,难起征战之心。”
蓝曦臣坐在上首,沉声说道:“今日不是防他们惯常侵犯中原,而是防他们一路追着我们过来。”
陈守备陪笑道:“我见使者大人从北边关外过来也觉得奇怪,心道天师令几百年不出世,一出世竟然是从关外带来的消息,也算末将见识浅薄,少见多怪了。”
蓝曦臣说道:“我看你守城的将士,竟似还有不满十五岁的?”
守备叹了一口气,回答道:“实不相瞒,近几年募兵越来越难。不得已,能招就招,不止有未满十五岁的,还有十三岁多,虚岁十四的孩子。”
蓝曦臣又问道:“这种情形为何不向朝廷报告?”
守备又叹了一口气道:“哪里未曾上报。几乎每个月都要写一封奏折,可是朝廷那边也无法可想。各个边关都在告急,要人要饷。可是如今天灾连年,朝廷的税收也在连年减收,征收尚且顾不过来,对边关的支持嘴上说着重要,实际也在削减。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剥几两银子,派点老弱残兵过来,又顶什么用呢。”
他看见蓝曦臣等人面色不悦,心思深沉,便又陪笑说道:“还好有历代天师设置的禁制,如今还完整,妖魔鬼怪修仙炼道者都无法攻击,否则若有内外勾结一起攻打边关,简直无可抵挡。”
蓝曦臣抬眼看他,强制平静的面上还是略有一丝诧色:“守备的意思,如果禁制被打破,那么北狄人侵将毫无阻挡?”
这下轮到陈守备面露不解其意了,迟疑了一下才说道:“那是自然。使者此言何意啊?”他又瞧着着蓝曦臣的面色,蓝曦臣闭口不答,也只瞧着他,守备瞧不出任何端倪,只得又说下去:“在下揣摩使者的言下之意,是怀疑边境将士不尽力抗敌,这个罪名可不敢当啊!末将是说禁制打破,边关将士必竟只是普通凡人,无法防御来自灵异力量的攻击。但这种情景是不可能发生的吧?”
蓝曦臣目光驻足在守备脸上,星眼含纱,未置可否,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守备将他误认为天师门的持令人,莫名其妙成了天师门的使者,而其中诸多天师门与朝廷、边关之间的秘密,自己确实又不知晓,和守备无异于鸡同鸭讲,这话便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他这面无表情的与守备对视,守备更加忐忑不安,脸上陪着笑,心底直打鼓,生怕哪里说错话了,将这天师门的使者得罪,倘若在天子那里说了自己的坏话,恐就是灭门之罪。因此只得硬着头皮,脸上陪着小心的笑容,背心里却渐渐渗出了细细的毛汗。
好在这位天师门的使者看起来资容俱佳,似乎很好相与,尽管一直盯着他没有说话,眼神里却也不带恐吓威胁,守备一直绷着的弦,总算松了下来,只是不敢再开口。正好有婢女过来回报,说晚饭已经准备好,守备一听如释重负,立刻起身,笑容满面的邀请蓝曦臣等人前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