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玉】你是我的囚笼》听风入松

19、日落归途

　　弄玉一时之间愣住。

　　她知道白凤的心意，只是没想到他会这般说出口。

　　只见他一双眸子澄若青空，如同初见时那般赤诚。

　　那时她便有种忽见故人的感觉，而后来经历了许多事情，当真是恍然如梦。

　　白凤没有流露出丝毫急切感，他不想给弄玉太大压力，只是静静地等待一个答案。

　　弄玉动了动嘴唇，却开不了口。

　　只是她的手不由自主抓住白凤的手臂，似乎在安抚他的紧张。

　　她在怕，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可她不敢说出口。

　　白凤笑了笑，语气温柔，“不一定要现在回答我。”

　　他看了看远处的流云和山岚，故作轻松：“我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他曾经接过很多九死一生的任务，却从未像现在这么紧张害怕。他甚至有点后悔，这样突然问出来，是不是有点唐突了？

　　虽然受过伤，流过血，但他却从未折损过自己的骄傲。突然发现喜怒哀乐被另一个人所牵引，那种感觉让他有些慌乱。就好像是无根的花突然受到风的牵引，身不由己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若是他自作多情，便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此后天涯陌路，让一切回到起点。

　　“对不起。”弄玉低下头，“我现在无法回答。”

　　白凤试想过各种答案，却没想到会是这样。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至少不是斩钉截铁的拒绝。

　　“没关系，是我问的太突然了。”

　　白凤将弄玉送下山，临别时将那只破有灵气的小白鸟唤了来。

　　“倘若有事寻我，用它传信，我来接你。”

　　他避世之地山势险要，常人很难寻到，更不容易攀上那座奇峰。这世间或许只有与他轻功不出其右的墨鸦或可一试。

　　弄玉点点头，她满怀心事，忘了告诉白凤通缉令很快就会解除，他不必一直藏身于无人之地。

　　她回到紫兰轩，看着桌子上的瑶音琴，却没有弹奏的心情，沉默地坐在窗前，心里有些难过。

　　通缉令，还有夜幕无止尽的追杀，白凤看似脱离了夜幕，却很难完全摆脱它的阴影。

　　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她曾经信他、厌他、利用他，在一次次同生共死中，又开始在意他。

　　他冒险接下屠龙任务，又为救她直面首领，那一次折返相当于放弃了自由和生命，选择与她共面生死。

　　那时她心中便有了答案，倘若此生能有幸与一人互相托付生命，从天光乍破走到暮雪白头。

　　那个人只能是白凤。

　　但她却没有说出来。

　　他们曾经各自为营，今后若在一起，也只能东躲西藏，与世隔绝。

　　再不能光明正大地走过繁华街道，也不能拥有一场真正的十里红妆，就连看一场烟花，也要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

　　令她犹豫的不是这些。

　　她怕的是镜花水月，幸福昙花一现，就像前两世那般，两情相悦却落得个生离死别，黯然销魂。

　　若这一世命运重演，活下来的那个人该有多痛苦，她如何忍心留他一个人伶仃飘零。
　　紫女发现弄玉回来后无心奏曲，老是看着琴案前嬉戏的小白鸟发呆，心中猜出了大半。

　　这一天，弄玉接到一个需要远行的任务。她像往常一样换上干练的劲装，对着镜子挽起长发，梳成高高的马尾。

　　“这个任务说来简单，也可能会很难很难。”紫女掀开帘子走进来，眼神中似有深意。

　　这次任务是寻一味药引，但是紫女并未细说药引的用途，弄玉也没有多问。

　　“弄玉定不辱使命。”

　　紫女轻轻一笑，把手放在她肩头，道：“这一去，倘若遍寻不到，便不必回来了。”

　　弄玉点点头，心中有一丝疑惑。

　　不过她并未多想，心中暗道一定尽快完成任务。

　　如此严厉的要求，不像是紫女姐姐的风格。

　　离开之前，紫女将火雨玛瑙还给了她，同时还有一个小小的锦囊。

　　以往弄玉出去执行任务，都会把火雨玛瑙交给紫女暂时保管。所以她有些惊讶，总感觉今日紫女显得有些疏冷。

　　“这是你爹娘的遗物，还是你贴身带着罢。”紫女瞥了一眼锦囊，嘱托道，“完成任务之后再打开，里面是新的指令。”

　　弄玉郑重地点点头，她不是没有出远门执行过任务，但不知为何，这次心中有些不舍。

　　她牵着马离开，在拐角处回头。

　　身后的紫兰轩华美如常，宾客盈门。

　　紫女已经进去了，她应该有很多事要忙。于是她转身离开，一人一马离开了都城。

　　那时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从此走向不同的星轨支线。

　　紫兰轩二楼。

　　“她留下至少也是一个忠诚的助力。”

　　一个黑色大氅的身影从背后出现，紫女没有回头，似乎知道来人是谁。

　　“为什么特意把她调走？”

　　“毕竟是我的掌上明珠。”紫女笑了笑，略带感叹道，“她不应该属于这里。”

　　弄玉一直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一人一马，身边还跟着一只小白鸟。

　　这次任务比较特殊，她花了三个月才找到线索里提到的地方。

　　日落镇。

　　据说这里生长着一种奇花异草，也是她这次任务的目标。

　　她搜遍了整个镇子，在一口古井旁找到一棵其貌不扬的小草，跟百草图谱上的一模一样，正是她要找的折雪草。

　　不过她的任务目标是折雪草开出的花，所以还需要等三日后的月圆之夜。

　　等待的三天里，小白鸟不见了，她心里有些焦急，但又不敢走开。

　　第三天，她早早守在古井旁的大树下，盯着那棵叶片舒展的折雪草。

　　月光照下来的时候，她眼看着那棵小草一寸寸变得通体雪白，结出一颗小小的花苞。薄如蝉翼的银色花萼里隐隐可见一抹红色，但花苞却没了动静。

　　弄玉耐心地等待着，一炷香过后，花苞依旧毫无变化。

　　怎么会这样，她打听到的线索明明是月圆之夜就会开花，难道还要再等一个月？

　　正纠结时，身后突然传来杀意。

　　她敏捷躲开，身后数个黑影挥出剑刃，面罩上还有蛛网的图案。

　　为首的一人冷声道：“这棵折雪草我们要了，识相的话快点滚开！”

　　弄玉微微皱眉，道：“就算是江湖规矩，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

　　“我们奉王命寻找长生药的药引，何须讲什么江湖规矩。”

　　话音刚落，攻势已动。弄玉只得竭力应对，幸好她随身带了一把防身的兵器。

　　不过以一敌多，终究还是有些吃力。但这一战根本不容她分神，这些人根本不讲理，倘若战败，她根本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不，她还不能死。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她还欠一个人的答案。

　　死神接近的这一刻，她从未发现自己居然如此贪恋活着的感觉，特别是脑海中闪过的那个身影。

　　虎口生痛，握剑的手隐隐有些颤抖，弄玉咬住一缕头发，拼力死战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一根琴弦自衣袖间抖出，几乎半透明的丝弦很难被警惕，注入内力后锋利无比，银蛇般灵活。

　　几声惨叫传来，黑衣人倒了一片，弄玉也力竭倒下。

　　幸好，折雪草安然无恙。

　　她伸出手，琴弦上淌下血滴，分不清是她的还是那些黑衣人的。

　　一双冰雪般的赤足突然出现在视野里，脚踝上的红绳上系着月牙形状的碧玉。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护住折雪草，抬头看向来人，居然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熟人。

　　女姜摸了摸下巴，讶然道，“怎么伤成这样，你那位小情人呢？”

　　弄玉别过头，没有吭声。

　　“不会是闹矛盾了吧。”女姜一脸好奇，伸出手拉住弄玉的手腕，她闭上双眼，很快就读懂了弄玉的心事。

　　“明明两情相悦，你…”

　　女姜拍了拍手站起来，眼神冷了许多。

　　“你在追魂镜中，也看到了我的过去，对吗？”

　　“没错，所以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女姜闻言一笑，苦涩道：“那你便该知道，我一直在等待一个人。”

　　女姜猛吸一口气，似乎是因为想到了那个人，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他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可是我把他弄丢了。”

　　“你神通广大，难道也没有办法改写他的命运？”

　　“已经发生过的事，没有人能够改变，即使是我也做不到。”女姜道，“即使我能改变过程，结局依然会沿着原有的命轨走向。”

　　弄玉低声道：“所以，无论如何，我与他都会重复生离死别…”

　　“何必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忧。”女姜瞥了弄玉一眼，“你怎么知道留下的那个人一定会痛苦后悔，即使是我，回溯时间的话依然会选择遇上他，而且还要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时间。”

　　说完这段话，女姜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叹了一口气。

　　“你可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和自己爱的人两情相悦，有着充满希望的未来。

　　月光隐入云层，女姜又悄然离去，就像她来的时候那般突然。

　　弄玉划破手指，将鲜血滴在折雪草的花苞上。

　　一滴，两滴，三滴…

　　视线模糊时，她看到火红的花瓣次第开放，不禁释然，随即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