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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爆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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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彻底爆发是在那年夏天。
满屋的烟味缭绕,呛的人喘不过气来。我面无表情的站在客厅中间,文长国坐在桌边,正大口吞吐着烟雾,一呼一吸间,暴风雨正慢慢酝酿。
“你过来。”我轻轻走过去。
“你中考就考成这样?六百多分,重点高中的门你都踏不进去!”六百七十分,离重点高中差了十分。
“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考的是什么东西!啊?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拿这个报答我的?”成绩单被狠狠甩到文芷面前。
我低头看着成绩单,双手背在身后,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中,眼前渐渐变得模糊。
文长国有个习惯,骂人的时候喜欢让人站着。
半小时,一小时或许更久,我始终那样站着。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已经麻木僵硬,试着动了动,便是一股刺麻的疼痛,但我不敢说。
文长国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眼下一片青痕,脸上因生气涨的通红。
家里最近出了点事,他本来心气就不顺。
“啪!”我生生挨了这一掌,重心不稳,向后一趔趄。
“滚!没用的东西。”
至始至终我没有看一眼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胡蓓,深吸口气缓缓走向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门外响起了争吵声。“你看看你教的好姑娘!”
“这都是我一个人教的吗?!”······
我看向窗外,吊兰在晚风中摇曳,长长的枝条在窗上投下一道深深的痕迹。灯光交错中,泪流满面。
傍晚突降大雨。狂风卷集着雨水,砸的枝叶无力垂下,四面八方只剩下噼里啪啦的雨声,空气涩而冰冷。
远处,正有一个人打着伞缓慢的走着。那伞在这样的雨势面前作用显得微乎其微,只能勉强遮住上身下半身早已湿透,裤子紧贴在腿上。
夜空漆黑,道旁的路灯发出昏黄的灯光。那人一面努力撑伞不被风吹走,一看要注意前方的积水,因此走得很慢。
“咚咚咚。”
管月哼着小曲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窗外的雨滴交响曲正好给她伴奏,压根没听见敲门声。好在门外那人颇具耐心,终于“打动”了管月。
“谁啊?”
管月有些奇怪,这么晚了又下这么大雨谁没事跑自己家来了?
门上没有猫眼,管月放下手机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管月,开门,是我。”
管月打开了门,就看见一个女孩一身黑衣,浑身湿透,拎着雨伞看着自己,管乐差点以为自己撞鬼了。
一句脏话哽在喉咙里被硬生生咽了下去,四目相对,管月惊讶的问道“文芷?”
“衣服放这了,你先洗个澡换一下吧。”我点点头,转身进了浴室,没一会儿就响起了水声。
另一边管月在冰箱里搜刮一通,只找到一袋能吃的速冻饺子,三下五除二撕开倒进锅里煮着。看着逐渐升腾的热气,管月对于文芷的突然到来心里已有了点数。
我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被热水一浇,心好像活络过来了,这才注意到家里只有我们两个。
“你妈不在家?”
“嗯,她今天去亲戚家有事,之前打电话过来说今晚不回来了。”
我笑了笑“你一个人在家你妈也放心?”
“这么大雨你一个人来我家,你家里人不担心?”管月把煮好的饺子端到桌上,摆上碗筷。
我不笑了。
果然如此,管月暗叹口气。
“饿了吧,我下了点饺子,过来吃吧,我陪你。”
我低下了头小口吃着饺子,然后越来越低,最后以手遮面,细碎的啜泣从指缝中泄露出来,同窗外呼啸着的风一样,让人揪心。
暖暖的灯光下,管月静静的站在我旁边,用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管月把一杯热水放在文芷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
“跟我谢什么。”
我手捧着水杯,眼神涣散,脑袋空空的,不知道现在该想什么。眼睛通红,可以想到明天早上起来一定是肿的。
“你晚上一个人出来他们知道吗。”管月坐在我对面,摸了半天手指。
我点点头。
实际上是因为家里吵的不可开交,花盆水杯摔了一地,家门钥匙不知道扔在哪儿了,我实在受不了,随手拿了鞋柜上的雨伞就跑出来了。
其实我知道,我跑出来还因为我害怕。至于怕什么,有很多,很复杂。
等真的站在小区门口时,我茫然的望着街道,不知道该去哪。上学的时候,父母因为怕上网耽误学习,所以从来没有给我买过手机,以至于现在的我身上身无分文,也没办法联系。
现在这种情况回去了只会更糟,我就凭着记忆走到了管月家。
不出意料,没一会儿,管月妈的电话就打来了。
管月关上门在房间打电话,隐隐能听到说话声。其实她没必要避着我。
“那个……”管月打开房门,对文芷说“你妈刚才打电话问我妈了,我已经让我妈转告阿姨了,你晚上就放心睡在我这儿吧。”
我身边的位置一陷,管月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拍拍胸脯“你这几天就住在这儿,先别想其他的。”
我能看出她努力想让我开心,我也只好勉强笑笑。
“要看电视吗?要喝饮料吗?你困吗?……”
看着管月忙前忙后的样子,我压着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我连忙低下头,用手指揩了揩。
“都行。”只要不回去,怎么都行。
第二天我起的很早,或者说一晚上没睡。一整晚都在想东西,有过去的,也有未来的。
我看了眼睡的正香的管月,慢慢的,轻轻的起身下床。
到浴室用昨晚她给自己备好的一次性洗漱用品洗漱后,我走到了厨房。
水池里还放着昨晚盛水饺的盘子和碗筷,昨晚我浑浑噩噩的,管月忙着看着我,太晚了就没洗。
我放水把它们都洗干净了,然后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发呆。
在我家,冰箱永远也不可能空着,文永国喜欢买一大堆的菜塞进去,因为买的菜便宜。但我不明白便宜又怎样,吃不完都烂掉了不是一样亏了吗,还浪费粮食。
但我基本上都是闭口不言的。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听到门锁开了的声音,我走出厨房就和管月妈四目相对。
“阿姨好。”我小幅度挥挥手,真是无论多少次我都不习惯和大人打交道。
“哟,小芷来啦。”刘女士把手里的菜放下去换鞋,我见状赶紧接过菜拿到厨房。
刘女士就没有我那么温柔了,她按着门把手,打开房门就是一嗓子“还不起来!放假了就知道睡睡睡,人家文芷早就起来了。”
管月被窗帘拉开的阳光刺得眉毛眼睛一皱,听着刘女士的大声嚷嚷,一边找眼镜一边强制自己开机。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刘女士拍拍我“没事,你坐。”然后瞪了慢慢清醒的管月一眼“赶紧给我起来!”
刘女士不让我帮忙,我只好坐在管月房间书桌前,看着她一桌子的周边海报。
听到脚步声,我问道“清醒了?”
“嗯。”管月倚在墙上,随手翻翻课本,寻思着哪天拉去卖了。
书桌正对着小区花园,不远处就是个小型游乐园,只不过才七点,没什么人。
刘女士做好饭,来房间喊我们吃饭,就看到管月歪歪的靠在那儿。
“一天到晚的站没站相做没坐没坐相的,不能像人家文芷那样好好坐着吗。赶紧出来吃饭!”
管月和我对视一眼,无奈的耸耸肩。从小到大我们两个就被两方家长比来比去,这大概是全国家长的通病。不过作为当事的我俩并没有在意。
“走吧。”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