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和声与玫瑰 ...
-
胡宇桐一直都记得，田鸿杰说过，他想在更大的舞台上，唱一首粤语歌。
其实刚听到这话时，胡宇桐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不会粤语。
不止如此，作为一个东北人，他不仅不会粤语，而且学起来也很困难。
好在之后他们的舞台选歌都规避了这个问题，所以胡宇桐一度忘却了这个巨大南北差异带来的潜在问题。
直到在三公后的那次吵架，一个“犟”字，彻底惹毛了小熊。
他现在还记得田鸿杰当时的模样——不说话，也没有表情——但令人窒息。
确实是令人窒息——他摘掉耳机，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排练室。
他当时还没太反应过来，直到小李他们都没有拉回来那只熊，他才走了过去。
自那以后，他逐渐发现，他和小熊之间，隔了一层一个敏感又脆弱的薄膜——像鸡蛋里的凤凰衣，稍微一戳，便是毁灭般地破碎。
他们比谁都在乎彼此，也比谁都熟悉彼此。一旦发生争执，除了其中一方妥协，第三方——无论是谁，都无法插进来协调。
直到后来，有人告诉他，“犟”这个字在南方，很一句很重的话。
想起之前自己对于“学粤语”这事儿的担忧，胡宇桐叹了口气。彼时他和小熊还在候机室休息。音乐节将近，小熊正在练那首粤语歌。他瞅了眼屏幕上的歌词，突然道：
“你为什么要唱这首歌啊？”
小熊戴着耳机没有听到，摘下左耳的蓝牙耳机，歪了歪头：
“咩啊？”
“我说——”胡总眼睛亮亮的，“你唱的挺好听的。”
田鸿杰眨巴了下眼睛，“可是，可是我刚才并没有跟着唱啊。”
胡宇桐面不改色：“你跟着哼了，我听见了。”
“我哼得很应该很小声才是······”
“好听又不一定要声儿大。”
“可是——”
“你别跟我犟——”
这句话一出，诡异地安静又应然而生，把空气中的每一处都填充得满满当当。
田鸿杰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正想说什么，却被蓦然走过来的经纪人抢了先，“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口罩戴好。”
无奈作罢，田鸿杰提着书包站起来，一边调整书包肩带，一边默默地盯着胡宇桐的表情。胡宇桐其实是容易看透的人，但有时候连他也会猜不透胡总的脑回路。等胡宇桐收拾好了，他紧跟在胡宇桐旁边，听着胡宇桐给他絮絮叨叨：“一会儿出去记得把口罩戴好，机场人多。”
“眼镜儿千万别摘下来，万一有人拿闪光灯对着你，别怂，直接拿手机挡住。不然眼睛难受的是你不是别人。”
“衣服穿好，这两天这里变天，小心感冒。”
“······”
田鸿杰默默地听着，垂下的眼睫软软地耷了下来，双手抓着暗蓝色的书包肩带明明很大一只，却看着像个乖巧的听从老师教导的学生。
直到走入了公众区域，预感到了紧接而来的人潮和闪光灯。胡宇桐瞬地加快了步子，快速迈了几个大步，而田鸿杰则放慢了步调，转而跟在另一个工作人员后面，隔着个人踱步。
几乎是同时，两个并排贴着走的人，默契地像一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或许是胡宇桐走得着急，才没有注意到，方才那个温驯乖巧的学生，眼神里转瞬即逝的恨意，与落寞。
享受鲜花掌声的甜美，就要临接流言蜚语的刺骨——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他们了。这庞大而沉重的关注度不亚于远古神明的斧头，轻而易举就能在他两之间劈开一道幽深而暧昧的裂缝。
跨过去，是更加狂热的关注与毁天灭地的褒贬不一。
避开它，是长久连绵的避嫌与提心吊胆的如履薄冰。
他想起了自己很爱看的港片，其中有一条影评让他记了很多年——
“不戴金箍，如何救你。
戴上金箍，如何爱你。”
胡宇桐，我其实猜到你要问什么了。
确实不是随便挑来的歌，也确实不是单纯地为了唱而唱。
如果在之前，我可能都不敢选这么肆意露骨的曲调，害怕那些远比你本人还要看得透彻的粉丝，再轻飘飘地点破什么惊天玄机。
可这次不一样。
音乐节如期而至。由于现场网络状况极差，考虑到很多线上观看直播的粉丝情绪，官方请技术人员调试了好久，才勉强修复了网路。而这也让早就该上台的气联，推迟了近乎20分钟。
在这延迟的20分钟里，胡宇桐就倚在一角打空鼓。这也确实符合他的性格。
谨慎，周全，容不得一丝变动和差错。
上台，开麦，起调——现场观众的欢呼与呐喊像广州七月的热浪，席卷了舞台的每一处，连犄角旮旯里的苇草花，都因这无比的热情而羞涩。
田鸿杰走到麦架前，握住话筒的手骨节分明。他注意到了台下闪着他名字的大大小小的灯牌，在这异地他乡的傍晚，燃起了一片墨绿调的莹莹星海。
忽然，他在满场五颜六色的灯牌里，看到了“宇宙鸿荒”的字样，明明有那么广袤的的字可供选，他还是在间奏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个。
甚至于听到那句熟悉的“荣登青云路，你最雀跃时”，他有些动容，只能立马从地上抓起那瓶早就放好的矿泉水喝了起来。也只有这样，才能稍微掩盖些，他没敢言语的失态。
唱《白玫瑰》之前，他的心在微微地发抖，战栗，潜藏在骨髓深处的渴望终于要透过一层又一层的组织液，细胞膜——以另一种形式，向众人宣示。
“胡宇桐——”
“好好听着——”
“白如白牙热情被吞噬 香槟早挥发的彻底”
我知道的，你的第一首选不是我。
“白如白蛾潜回红尘俗世 俯瞰过灵位”
我也知道，你不是没想过放弃，我和你一样。
“但是爱骤变芥蒂后如同肮脏污秽不要提”
我还知道，你我之间已经回不到刚组队时了——你怕，我也怕。
“沉默带笑玫瑰带刺回礼 只信任防卫”
还好，我们彼此信任，彼此忠诚。
······
到第二段副歌伊始，胡宇桐有些不对劲——前两句歌词，小熊那里一直是空着的，而自己的耳返里也没有返回来。数着拍子，胡宇桐干脆直接接到第四句，换了鼓点——
与此同时，那边的田鸿杰马上反应了过来，跟上他的节奏，跳到了第四句。
田鸿杰深知，这短暂的四秒，是只有他俩，也只有他两，才能有的四秒钟。
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胡宇桐把拉过本为鼓准备的扩声器，悄悄为他唱了几句和声。
从第一次的《让我留在你身边》，到之后小红书的双人舞台，再到现在的《白玫瑰》——他的鼓手，一直都没有忘记，给他家主唱和声。
而他一直挂念着的粤语，也将不再是问题。
“你记得教我，因为我怕你在前面唱，我听不懂。”
我现在听懂了，所以我的小主唱啊，不要怕。
粉丝们都在猜测田鸿杰唱《白玫瑰》的原因，不止是他们，胡宇桐不是之前也很好奇吗？
他之所以敢选，就是不怕他们编排太多。他和胡宇桐之间的故事，远远不是她们作为看客就能说尽的。几个月的缘深缘浅，只有他自己，才配唱的出口。
果然，粉丝很快就看到了小智的微博，还调侃着少女文学。他以为应该没事儿了，没想到胡宇桐不对劲了？胡宇桐放下手机，啧啧了两声：“怪不得她们说明日高校全是你哥哥。小样儿，连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条支线。”
田鸿杰无奈一笑，“他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人嘛。”
“那我还是陪你走得最久的人啊。”
“那你的意思是我的问题咯？”
“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休息好就走吧，一会儿要去化妆了。”
“······”
也不知道是谁先扯起这些有的没的。小熊暗暗地想着，忍不住吐槽。
他是该吐槽的，因为胡宇桐只看到了那条明目张胆的解释，却没注意到它本来的涵义。
白玫瑰——我足以与你相配。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和声与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