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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大概缘分还没有修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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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外住院治病的日子,因诺感到一种孤寂和凄凉当中的安宁,她好像和从前的生活完全隔断了,她以前的学习,以前的同学,以前的朋友——当然她本来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断离了。
但她同时也感受到轻松,因启年安置好她,终于不再担心自己有个别人看来有些不正常地女儿影响他自己的仕途了,顺风顺水的忙碌,顺风顺水的升迁,因若涵则以出色的学业成绩扮演起因家最乖巧懂事而优秀的女儿。
国外的治疗和国内其实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至少在因诺看来,不过就是换了一种语言,还有护士医生的长相更加难以给人亲近感,她的药换了一波又一波,病情倒是控制住了,体重却不受控制地下降,总是没有胃口。
为了能出院,为了能早日回国,她逼自己吞下各种各样的药片,即使吃过还会吐,也仍然在吐了以后逼自己吃下去,她真的好了起来,就连主治医生都说,她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儿,对自己非常狠,只有她自己明白,她不过是为了早些回去,见那个想见的人。
应勤搬去因诺对门的第二年,他已经逐渐习惯了这里安静到令人听觉似乎都变得迟钝了的居住环境,周围的一草一木他也已经分外熟悉,每天开门前的那一瞬间,他都在幻想,因诺会不会从那个门里突然走出来,而后又自嘲地笑笑,他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
这天,应勤起晚了,他昨晚梦到了因诺,梦到她还是像他第一次见到的那样,脆弱,苍白,脸上带了些许笑意,却又有泪在眼眶,他想要去安慰她,想要抱抱她,想要跟她说没事的,任何时候他都会等她,可是梦里她好像看不见他一样,只是盯着某个远方的目标,若有所思,他觉得,因诺好像变得越来越遥远,他自己拼了命,却总是和她差一点距离。
大概缘分还没有修到——梦里醒来,应勤这样告诉自己。
匆匆抹了抹脸,应勤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去学校,走出小区门口的一刹那,余光里出现了一辆车,他之所以会注意到这辆车,是因为车牌是一辆军用号牌,不同的号牌背景色让这辆车显得有些特殊。
电光火石间,他脑海里闪过些什么。那是一种直觉,军车号牌在这一带并不常见,因启年的父亲在省军区步步高升,他也有所耳闻,之前他也收到过因启年的邀请,因为想要打听因诺的消息,他甚至主动去过好几次,可是都是失望而归。
因家上下,对于因诺的去向,讳莫如深。仿佛因诺并不属于这个家,他渐渐有些明白,因诺性格如此孤僻冷清,还搬出去自己住的原因了,他的心更疼了,比起自己,因诺可能更加承受了这个年纪不应有的压力。
很快,他的猜想得到了些许验证,车停下,因启年走下车,紧跟着的,就是因诺。
两年多不见,因诺更瘦了,应勤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既说不出什么,也迈不动脚步,他在一瞬间涌过很多想法:她的病好了吗?为什么看起来更瘦了?她是不是开心的?她还记不记得自己了?为什么这么久不联系?
他明明已经给过因启年自己的现住址,因诺只要有心,怎么都可以联系自己,为什么这两年来,杳无音信?是不是她一个人,就可以过的很好,甚至,过的更好?
想着想着,他有些近乡情怯,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再度出现在因诺的生活中,而且他最怕的是,和因诺一起经历过的那些灰色过往,是不是会让现在看起来好些了的因诺再次发病?他不敢冒险。
百转千回的思绪最终回归到一个点上:他不应该再次贸然闯进因诺的生活。
有了这个认知,他开始准备搬家的事,人真的很矛盾:没有她的消息之前,他拼了命地想要找到一切她的蛛丝马迹,却在见到之后,连一声招呼都不敢上前去打。
极致的思念加上极致的自卑,让他的心脏极速跳动,脚下却沉默地挪不开步子,他低着头,迅速走到茂密的树丛后面,他此刻才发现,这个小区的绿化做得如此之好,更无比感谢挡在自己面前的树。
他躲得太迅速以至于因诺和因启年都没有发现他,唯有路过的一个保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他做出一个“嘘”的动作,保安虽然不解,却也没有说什么,大概也是应勤住久了,保安对他也脸熟了,不多问也就离开了。
他默默看着因诺和因启年走进小区,走到那一栋熟悉的单元门口,开门进去,这才惊觉自己快要迟到了,便疾步走向车库,开车上班。
这一天他都心不在焉,不知道那一团乱麻也无从开解,只是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复刻着走下车的因诺的模样,这个画面逐渐和以前的因诺重合,而他却不知道现在的她,是不是和以前一样,一样喜欢他,相信他?
两年,什么都可以改变,他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还停留在原地,他回望着过去,迟迟不肯向前,他一直在等这一天,可真到了这一天,他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漫长的一天终究要到了下班的时候,他走回小区的时候,还是有些忐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因诺。还好,他并没有遇到想象中的尴尬场面,对门因诺的家门也没有开过,他逐渐放心下来,却也有一丝失落,因诺难道只是过来看一眼,或许她并不住在这里。
接下来的几天,应勤都像以往一样平静地上下班,他不再想这件事,或者说他刻意回避了这件事,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
他决定用加倍的忙碌,逼自己忘记因诺,忘记自己住在这里的原因,直到忘记自己的心。
直到,这一天,他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一串陌生的号码,他立刻坐直身子,感受到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那是一种直觉,却犹豫着要不要接,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六秒,七秒。
铃声停了,应勤有些茫然,门口传来均匀的敲门声,似乎是笃定屋内有人,敲门声不疾不徐一直响着,应勤终于不得不去开门。
“应勤,我来见你。”因诺简短开口,这一次,换应勤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