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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成人礼 ...

  •   温杏枝愣了一下,也冲江天野摆了个同样的手势:“耶?”
      “……不是,”江天野说,“我的意思是我帮你,第二次了。”
      他声音里支棱着桀骜不驯。

      “啊,”温杏枝说,“真的谢谢。”
      江天野:“……我发现你这方面还挺有礼貌?”
      温杏枝耸耸肩,没说话。

      “小姑娘,少说点脏话。”江天野又说。
      “乐意。”温杏枝把一缕发丝撩到耳后。
      “女中豪杰。”江天野笑着说,“之前不太常见你这一挂的。”

      她有一阵没出声,再开口的时候问:“你不怕他们说?”
      江天野反问:“怕什么?”

      温杏枝在阳光下眯了眯眼。她的眼睛在碎金般流泻的阳光的包裹中显得瞳色稍浅,有如两片流光溢彩的玻璃,璀璨却易碎。
      “一些……传闻什么的。”

      江天野问:“你会相信吗?”
      “我?我无所谓。”温杏枝口吻平淡从容。
      “啊。”江天野的目光掠过温杏枝的瞳孔,“我也是。”

      温杏枝一笑,抓着校服外套下摆边缘的手指微微一紧,随即松开,雪白的布料上多了几缕不规则的褶痕。
      “走吧。”江天野说,“要掉队了。”
      两个人加快脚步汇入大部队,各找各的朋友。

      -

      之后的远足途中没再发生别的事情,莫过于温杏枝被好奇的尤南星盘问了一通,包括李佳桐在内的众多乖乖女形象的优等生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凑在一旁好奇地偷听。
      最后尤南星得知陈之鸣只是个对温杏枝死缠烂打的陌生男同学,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的同时向温杏枝表示可以帮她想主意将陈之鸣制住。

      温杏枝:“……”还是算了。
      “不过杏枝你这样的竟然没对象,”尤南星托着下巴打量温杏枝,“说出去人都不信。”
      “想多了,在柏中真的不行,”温杏枝无奈地说,“而且我妈管我很严。”

      “这样啊……”尤南星点点头,有点惋惜,不过随即振作起来,“对了,江天野也没搞过对象啊。”
      温杏枝一愣,回想起江天野英俊的五官,“他没有过?”

      “他平常和女生都不怎么说话的,熟起来还好,尤其是不熟的哎呀……”尤南星说,“和他不熟的特别多女生都会觉得他凶,其实他就是不太会和女孩子打交道,熟了的话这人还是挺有意思的。”
      “确实。”温杏枝比较认同。

      两个人漫无边际地东拉西扯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数次走走停停,最后大家的体力都渐趋耗尽,没有人再说话。
      到达火车站,吃了顿简餐,就分十几辆车开回了学校,学生们直接进入大礼堂。

      一中的成人礼其实就是变相的文艺汇演,各个年级都可以为了高三的成人礼出节目,花样众多。
      礼堂的各个门全被人山人海堵塞得满满当当,温杏枝一不留神被和二班的大部队挤散了。各个班级在礼堂都有固定的座位,然而温杏枝初来乍到,不知道二班究竟坐在哪里,没法自己找过去。
      她在礼堂里来回乱转,等好不容易找到属于二班的那片看台,全班同学几乎都已经落座了。

      属于女生的那两排边缘都已经坐上了人。
      温杏枝看到里面似乎还有空座位,正在犹豫要不要挤进去的时候,礼堂的灯光“扑”地一声熄灭了。
      管弦乐声响起,雪亮的聚光灯在舞台上炸开,四下惊呼掌声攀升。

      温杏枝彻底失去了在这种时候扫人兴致挤进去的勇气,转头看见属于男生的后排靠近过道的座位还没人坐。
      可能人的思维在站着丢人的黑暗环境里总会比较紊乱,温杏枝权衡一下后走过去,硬着头皮坐上了那个座位。

      似乎没人注意到她,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乐团的演奏上。
      演奏很好听,温杏枝的耳朵也这么觉得,但这个座位坐得她有点局促,从她耳边流过的音乐没法给她内里留下一丝痕迹。
      温杏枝深吸一口气,侧目飞快瞟了一眼身边的男生。

      黑暗中对方的身形突然一动,也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是江天野。
      温杏枝:“……”

      温杏枝猛地把头别开,死盯着灯火灿烂的舞台。
      她开始感到尴尬了,但现在已经无法起身离开,那更是露怯的表现,实在丢死人。
      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没人说话,气氛一时间很沉寂,好在被舞台上传来的背景音填塞得满满当当,一颗心还可以凭借这些声音勉强悬吊着,不至于过于尴尬。

      但是温杏枝忍不住又朝身旁的江天野瞥了一眼。
      他的侧脸在礼堂高高的穹顶之下夜幕般的黑暗里,被舞台上喧嚷的灯火涂上一层薄薄的轮廓,光影协调,忽明忽暗,是沉醉迷离颜色,氤氲诸多话语。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感觉这张脸离自己很近,又很远。
      让人忍不住想要看一眼,再看一眼。

      怀着这种想法,温杏枝的心绪在这几个小时里一路坎坷。
      在黑暗中人的念头总是格外敏感,有一个点可以生发出诸多条线,日常生活里的一点小事都可以在这里膨胀到巨大,整个在心里汹涌澎湃。

      某一个瞬间温杏枝甚至觉得她的呼吸声是不是太吵了,会不会比比音乐声还吵,会不会打扰到那个近乎完美的侧影。
      还好灯光重新亮起的一刹那,这些纷繁又莫名其妙的念头就“啪”地破裂,化为泡影了。

      -

      学生们从礼堂散出来。温杏枝在散场的一瞬间就起身了,低着头朝前走,身躯混入密密层层的人流。
      她径直走进厕所,拉开一个隔间的门闪身进去,将门锁好,背靠着门将双肩包抱在身前,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和一只保温杯。

      她往手心倒了几粒白色药片。
      杯子的保温效果很好,拧开盖子的一瞬间热气扑面而来。放了几乎一天仍然是温热的。
      温杏枝盯着被水扭曲的金属杯底,热气一点点蒸上来,把她的眼睛熏得潮湿。
      手心里蜷缩的那几粒药片在氤氲的白气里显得出奇苍白,格外可怜。

      她又想到,其实去年读高三的时候,柏中也举行过成人礼。
      不过和一中的成人礼一点也不一样。

      柏中的成人礼和平常每周都会开的电视会议没什么区别,都是校领导冗长无味的发言,各种馊掉的鸡汤润泽大众心灵,金科玉律,正大光明。
      讲你们现在的劳累都是为了光明的未来,讲你们要对严苛的校规和师长的责骂心怀感激,讲健康可以重来但高考不能,讲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柏中的价值观在这三年里无限次循环播放,已经牢不可破地成为了大部分柏中学生被高中教育重塑的三观的一部分。

      温杏枝已经听得习惯了。
      一开始是厌恶,后来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这三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对啊,都是这么过来的。
      为什么到了最后关头她撑不住了呢。
      为什么她变成逃兵了呢。

      温杏枝心想,如果她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就好了。
      可偏偏她是知道的,是比谁都清醒。她闭上眼睛,徐念带着笑的脸在她的眼前浮现。
      只要她关掉眼睛,徐念的脸就会自行爬上来,这在近几个月里几乎已经成为事实。
      无数循环往复的梦、天台的风、楼根刺目的亮红的血迹……

      手心出汗了,如果再不吃掉药片会被黏在手上。温杏枝吞掉药片后喝了口水,感觉药片的白色和她在柏中时司空见惯的试卷的颜色很相似。
      但不如说,试卷的颜色是和药片的颜色很相似。

      她看了眼手上的小瓶子,“舍曲林”三个中规中矩的黑字分外刺眼。
      白色的药片,白色的孤独。
      蚕食孤独的颜色。

      她把水杯和药瓶放进书包里,重新拉好拉链,走出隔间。
      总之今天还是很快乐的一天吧。
      她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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