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话巴山夜雨时》江九临

2、旧故

　　门派里事物繁多，夜阑作为灵力高强的修士，自然大部分都在接委托任务，几乎很少有空闲的时间。
　　夜阑起的很早，正在整理自己的衣冠。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身宛如月光的长袍，衣摆落地，好似九天谪仙。正好衬托着那棱角分明，带有几分威严的脸，一双凤目往上扬，修长的眉毛直入鬓发。
　　“夜阑，你起了吗”
　　门外的男子正是苍梧派的掌门，也是夜阑的师兄秦如山。
　　自从秦如山成为掌门之后，两人便很少往来了，他们仿佛隔了一座山，越来越生分，除了山下的委派，二人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
　　“起了”夜阑清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秦如山如今是掌门，他自知不可能再同小时候一般胡闹。
　　“夜阑，今天山下又有委派了，我知道你忙，这次的也不是太麻烦，让别人去也是一样的”
　　“宗主若是无事便请回吧，我一个人一样可以解决”夜阑直接拒绝了秦如山的好意，越过了他便下山去了。
　　夜阑的轻功很好，等他已经到门派门口时秦如山还在原地茫茫然。
　　夜阑一向很固执，长大以后更是拒人于千里之万，万年寒冰也莫过于此了。秦如山被他拒绝得多了却从未报怨过；他这个师兄到底心中有愧的。
　　山下的人并不多，夜阑为了节省时间，一路上都是御剑飞行。下面的山一丛连着一丛，山下坐落着一些零散的房屋，烟囱里飞起白白的烟雾。
　　美好的田园生活，也是是许多失去自由的人所向往的。夜阑表面上的孤傲像是他的保护甲一样，只有努力打开它强大的一面，他才不至于显得那样不堪一击。
　　他是夜阑，不需要别人，他有自己就够了。
　　他修的是无情道，早已脱离了七情六欲的束缚。
　　御剑是需要灵力的，夜阑飞了约摸三个时辰，感觉到了疲惫，便准备找个地方休息。
　　他落在一座小山包上，下面是一片绿茵茵的瓜地。显然，这里是有人居住的。他朝着山下走，山路崎岖不平，弯弯绕绕，着实费了他好大功夫才绕出去。
　　夜阑累得直冒汗，正准备蹲着休息一下，却听见前面好像有几个人在说话。他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略胖的小孩追着前面那个黑瘦的小孩又打又骂。
　　“小叫花子，谁给你的胆子？敢偷老子的瓜，还敢跑，看我不打死你！”小胖子左手揪着那孩子的脖子，右手扬起作势要打耳光。
　　这孩子害怕极了，用手挡着自己的脸，身体因恐惧而擅抖。
　　“还挡？挡得住吗”小胖子轻而易举地捉住了他挡脸的手。眼看拳头就要打上脸，却被一股怪力猛地弹开了。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为何要欺负一个小孩？”夜阑从来见不得欺压別人的人，恰好看见了这一幕，赶紧阻止。
　　“哈哈，我当是谁呢，也好意思教训我？这小叫花子偷了我好几次瓜了，我不该打他吗？”小胖子指着那孩子怀里已经摔坏的瓜说道。
　　“对不起，……我就是太饿了……放我走好不好，求求你……”
　　夜阑看了看那孩子，他抱着摔坏的瓜蜷缩在地上，看起来可怜极了，不由地有些心疼。
　　“罢了，他偷过多少瓜，我给你钱”夜阑从怀里掏出了五两钱子扔给了小胖子。
　　“以后别再他麻烦了”小胖子接过了钱，乐开了花，这些钱吓人够买他好几车的瓜了，也不再多作纠缠，转过身，蹦蹦跳跳地走了。
　　“你……还好吧”夜阑蹲下，那小孩还蹲在地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谢谢你……可是我很穷，没有钱可以还你……”小孩颤着音对夜阑说道。
　　“没事……一点小钱而已，不必记在心上”夜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你是我的恩公，我……我以后一定能赚到钱的，到时候一定还给你！”
　　见这个小孩子如此固执，夜阑一时也手足无措了，愣了愣。
　　“恩公，我……我可以跟着你吗？放心……我不会白吃你的，我可以干活的……如果连你都不要我，那我就真的无处可去了……”小孩可怜地让人心疼，尤其是他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着实让人不忍拒绝。
　　况且，他长得很像夜阑的一位故人，却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遇到他很可能就是天意，其间有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线将他和夜阑相连。
　　“你确定要跟着我？哪怕以后死在妖魔的手里也不怕？”夜阑把他眼角的泪擦去，故作一脸严肃地说道。
　　“没关系……只要能有个去处，总比呆在这儿等死强。”
　　他早已经过世间磨练，自从父母双亡之后，就过着流浪的日子，吃不饱，也没钱买衣服，晚上就睡在屋檐下。
　　这样的生活早已磨出了他的傲骨。
　　“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夜阑的徒弟了。
　　“却趁秋昮别九韶，扶胥直下听风谣。赐你于姓，名风遥可好？”
　　小孩从没读过书，辩不出好与坏，只觉得有人肯收留他便是天大的好事了，取名这种事更是想都不敢想的。
　　“谢谢恩公……我……我很喜欢”
　　“如今，你既然已入我门下，还是唤我一声师尊要好。”
　　“师尊……”
　　小孩终于结束了他不堪回首的日子，从此，他再也不用挨打，再也不会过着四海为家的日子了。
　　不等他回过神来，夜阑便递给了他一把泛着青蓝光的剑，剑身修长，仔细看，接近剑柄之处还刻了‘风遥’两个字。
　　“此剑以后便是你的神兵了，记住，你要用它惩恶扬善，倘若日后为非作歹，我定留不得你”
　　“弟子谨记……”
　　天色渐晚，师徒二人去了最近的客栈准备暂住一晚。
　　所幸，客栈的人不是特别多，夜阑只点了一些简单的吃食，和两间客房。
　　为了掩饰身份，夜阑戴了一顶抖笠，透过白纱，也只能看到脸的轮廓。
　　客栈里人虽然少，却也不代表安静。夜阑被吵得头疼，匆匆用完饭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于风遥怕生，也吃好饭便上去了。
　　进了房间，只见那桌上还放着一套白蓝色的衣服。客栈当然不可能免费提供衣物，这不是夜阑送的还能是谁？
　　他摸了摸衣服，心喜非常，被人关心的感觉竟是这样的吗？
　　慢慢地，他又放下了衣服，他身上早已破破烂烂，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就这样换上恐怕会弄脏。
　　于是，他便让小二烧好热水，洗了个澡。
　　他感觉神清气爽，洗完澡，再换好衣服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
　　倘若以前的他是个乞丐，那现在的他便是个修仙的少年。蓝白相间的长袍一直延伸到脚裸，腰带束着他本就劲瘦的腰肢，洗去脏污的脸衬着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头发用飘带扎成高马尾，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郎！于风遥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很久，原来他也是可以这样好看的吗？
　　单从五官来看，于风遥的底子本来就不错，只是没有这样好看的衣服来衬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