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糖》扶姿

9、处不下去了就分手。

　　事实证明，不管愿不愿意，每个人都一定会长大，而长大必定是一个不断远离的过程。

　　去食堂的路上，季明珠看着前面一行人，她忍了又忍才克制住自己想要追上去的冲动。

　　很少这样隔着人群看肖筱的背影。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肖筱的背真的很薄，明明身材高挑，在一群同龄人中却显得格外单薄。

　　季明珠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一位目送孩子第一次上学的老母亲一样，偷偷摸摸地跟在后头，怕她不适应环境，怕她被同学排挤欺负…

　　也怕她真能离了自己去找更要好的朋友，然后跟人跑了。

　　这点倒是不太像老母亲心态。

　　前阵子在她闹脾气的时候肖筱跟她承诺过以后再怎么样也不会一个人待着，她当时没放在心上，此刻目光追随着站在中间时不时侧头跟人交谈的人身上——
　　肖筱远比她想象中更受欢迎，又或者说，其实只要她自己愿意主动迈出一步，很多人都会非常乐意跟她交朋友。

　　毕竟除了性格孤僻一点，她身上几乎没别的什么缺点。

　　肚子突然又开始隐隐作痛，有点儿不舒服，连带着看着肖筱对别人露出的笑容都觉得刺眼。

　　以前看不得肖筱一个人待着，现在看着她跟别人亲密点又觉得浑身不舒坦。

　　季明珠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控制不住地想以前肖筱身边的位置一直都是自己的，为什么会成为以前？凭什么现在不可以以后更不行？
　　明明之前她们说好了。

　　“明珠？”
　　季明珠回神：“你刚刚说什么？”
　　程宇哲牵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我是问你想吃什么？”
　　季明珠没什么胃口：“米粉吧，你呢？”
　　程宇哲笑着回：“我要吃米饭，打了一上午的篮球早就饿了。”

　　到了食堂，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放书包，程宇哲拉她坐下：“你先在这儿坐着，我去排队。”

　　“不用了，你又不吃米粉。”

　　食堂现在人还不多，等他买好米粉回来再去排打饭的队人肯定得多起来，这样反倒更浪费时间。

　　不等程宇哲再说什么，季明珠便站起来去卖米线那边排队了。

　　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她往周围巡了一圈倒是看见了乔乐她们，却没有在她们身边看见肖筱的身影。

　　大中午的很少人吃米粉，没多久就排到她了。
　　“阿姨，我要一份素米粉。”季明珠说完就往口袋里摸饭卡。

　　口袋里空空如也，理应躺在里面的饭卡没了踪影。

　　季明珠叹气，正打算自认倒霉从队伍里撤出来的时候一张饭卡递了过来。

　　捏着饭卡的手指细白，骨节也小，很漂亮。
　　也，很眼熟……

　　季明珠惊讶地抬头，随后眉眼都舒展开来：“筱筱，你也来吃米粉吗？”

　　肖筱点了下头，季明珠赶紧转头又向阿姨要了一份牛肉米粉。

　　端上热腾腾的粉，季明珠侧头说：“好久没吃学校门口的炒栗子了，筱筱，等下午放学了我们一起去买吧。”

　　肖筱沉吟片刻，说：“我跟乔乐约好了去文具店买画册。”

　　这是被拒绝了？
　　季明珠心里一凉，想说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就见乔乐从中间第二排的位置站了起来，冲这边招手：“筱筱，这里。”

　　肖筱看着她，说：“我先过去了。”

　　季明珠站在原地，闷闷地点了点头。

　　肖筱在乔乐身边坐下，其他几个也都是同班同学，但平时的交集并不多。

　　乔乐笑着问：“筱筱，你这是提前跟明珠约好了一起吃米粉吗？不然你们也太有默契了吧。”

　　筱筱摇头：“凑巧而已。”

　　对面的一个女生接话：“你们看学校论坛了吗，我们学校网评的校花校草出来了？”

　　南城一中是南城最好的一所高中，除去个别靠关系或砸钱进来的，能考进来的学生成绩都不差，被分进实验班的那批人更是被学校当成考名校的种子选手在培养。大家心思都在学习上，所以往年论坛里并没有这些校花校草的评比，顶多在每年开学会有几个长得好看的新生被拉出来当成乐子热议一阵子，今年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评选校花校草的一个帖子莫名其妙地火了，甚至搞得风生水起的，就在昨晚连评选结果都出来了。

　　乔乐昨晚睡得早没看论坛，却也关注那个帖子挺久了，她猜道：“校花季明珠，校草程宇哲，对吧？”

　　这两个人的热度最高了，前几天票数也一直排在第一。

　　女生笑了下：“猜对了一半。”

　　乔乐第一反应就是：“程宇哲落选了？那校草是谁？”她摆了摆手：“你们先别告诉我，我猜是我们的大学霸江寻。”

　　另一个女生说：“别费劲了，你猜不到的，校草是高二年级的纪唐。”

　　“啊？”乔乐震惊：“这我还真想不到。”

　　“谁能想到我们南城一中的校草会是一个女孩子啊，本来程宇哲校草的位置都快稳了，高二十班突然曝出一张纪唐打篮球的照片表示不服，没过多久票数居然追上榜一了，哈哈，就是玩儿。”

　　“这种评比本来就是闹着玩的啊，当成乐子看看就好了。”说话的人是班上的学委宋佳，她淡笑道：“就校花评比这边选的照片就很迷惑，有的素面朝天还穿着校服，有的却化妆了，而且角度也千奇百怪的。”

　　旁边的人附和：“这倒是真的，筱筱那张照片好像就只能看见侧脸。”

　　宋佳点头：“季明珠那张照片选的就挺好的，正脸照，还化着淡妆。”

　　一直低头吃粉的肖筱抬头朝她看了过来。

　　宋佳转头对上她的视线：“初中在画室门口碰见过她几回，季明珠这几年变化挺大的，入学的的时候要不是你站在她旁边我都没认出来是她。”

　　其他人被勾起了好奇心：“你们初中就见过啊？变化这么大吗？”

　　宋佳笑道：“就是瘦了很多，又学会化妆了，变成大美女了，初中那会儿她真的挺胖的。”她看向肖筱：“不信你们问筱筱。”

　　肖筱看着她：“你跟那会儿相比也瘦了不少。”

　　宋佳脸色一僵，正打算悻悻地打哈哈糊弄过去。

　　肖筱却丝毫没有要给她留情面的意思：“事实证明，并不是每个人瘦了都能变漂亮。”

　　她眼神平静，声音也淡，说出口的话却像是藏着刀子，直戳人的痛处。

　　宋佳对上肖筱的视线，心里发颤，面上却强装镇定：“筱筱，你什么意思啊？我刚刚也没说错什么吧？”

　　肖筱淡淡道：“我也只是在陈述事实。”

　　桌上的气氛诡异起来，宋佳面上挂不住，也不装了，气急败坏道：“她就是胖啊，还不让人说了？”她说着便起身走了，没走几步又回头喊道：“走不走啊你们？”

　　这话是冲除了肖筱的另外几个女生喊的。
　　几个人犹豫了一会儿，起身跟着宋佳走去其他位子了。

　　“筱筱。”乔乐看着她。

　　肖筱轻轻笑了下：“没事儿，你过去吧，我先回教室。”

　　乔乐追上去：“我也吃饱了，跟你一起走。”

　　她刚刚不是在犹豫要不要跟宋佳走，毕竟谁在那阴阳怪气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她就是挺震惊能看见肖筱这么与众不同的一面。

　　怎么说她们也做了这么久的同桌了，她一直觉得肖筱在刻意地边缘化自己，永远游离在正常的校园社交之外，就算是偶尔听见别人在说自己的闲话她也完全不在意，更不会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即使像刚刚那样温和而含蓄的反击也从来没有过。

　　乔乐侧目往旁边看——
　　肖筱目视前方，刚刚那点淡得像云烟一样的情绪也已经消失殆尽了，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季明珠本来就一直在关注那边的情况，见几个人换了位置第一反应就是肖筱被欺负了，她立刻起身打算追上去，又听见换到他们前桌的宋佳恼羞成怒道：“什么人啊这是？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上次不准时参加比赛让学校丢人，这次的比赛全校只有一个名额她还好意思去？不要脸。”

　　一旁的几个女生对视几眼，没说话。

　　宋佳见状，更气了，口不择言道：“从初中认识她起就没见过她爸妈，家长会也都是她姥姥来开的，谁知道她是从哪来的野……”

　　“啊！”
　　话还没说完，宋佳便尖叫了一声。

　　“明珠！”
　　程宇哲眼睁睁看着季明珠把他还没吃完的半盆饭菜扣在了宋佳头上。

　　饭菜和汤汁顺着头顶滑落至颈脖子和胸前，宋佳捂住领口，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看，咬牙切齿地问：“季明珠？是你干的？”

　　季明珠不跟她废话，直接压着她的头把她摁在饭桌上，吓得旁边的一众人瞬间噤声。

　　宋佳这才开始害怕，慌张地挣扎起来。

　　季明珠面色很冷，拿过桌上的一瓶水就往她嘴里灌：“是我怎么了？既然嘴巴这么臭今天就好好洗洗。”

　　“明珠，别这样。”
　　程宇哲拉住她，把她手里的那瓶水抢了过来，宋佳看准时机站起来反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啪”地一声格外响亮。

　　季明珠舔了下唇角，不顾程宇哲的拉扯扯住宋佳的头发就往桌上撞。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宋佳的脸贴上桌子，吓得惊叫连连：“你想干嘛？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季明珠松开她的头发，面无表情地说：“再让我听见刚刚那些话，我就让你哭着喊我爸爸。”

　　食堂门口。
　　程宇哲拉住季明珠，伸手去碰她的嘴角：“流血了。”

　　季明珠甩开他的手：“拜你所赐。”

　　程宇哲：“我就是觉得你刚刚那样太莽撞了。”

　　“我莽撞？”季明珠指了指自己，深吸一口气，她点点头：“行，我莽撞，我就是这么个人，以前现在，一直都是，以后也不会改，你要是处不下去了就分手。”

　　听到分手，程宇哲急了，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能不知道，宋佳家里挺有钱的，她爸爸刚给学校捐了一栋教学楼，得罪了她之后可能会碰上很多麻烦。”

　　季明珠诧异地看着他，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个人一样。

　　虽然摸不透具体是什么，但在刚刚那一刹那她的确真切地感觉到有一道横沟，就那么隐秘地立在那儿，硬生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见她走了，程宇哲刚想追上去就接到了白欣的电话。

　　“喂，你怎么这么慢，我都快要饿死了。”
　　半晌没听见他说话，她犹豫着问：“你是不是不方便？没事的，我自己去食堂吃也行。”

　　程宇哲低头看了眼手上提着的盒饭，又看了眼季明珠的背影，最后说：“你别走动，饭已经买了，我现在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