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成林》茴光

3、何人

　　虽然只能靠老天保佑，她还是认认真真的磨了刀，补了鞋，还重新做了刀的挂带，腰上的搭扣也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她甚至想多打几个捕猎的陷阱，不过是给人用的。做了一大堆分散注意力的事，还是无法忽视远山怀抱中的村庄，她真的没有理由不紧张。
　　她长期闭塞在山里，偶尔出个远门采补家用也绝对不接近临近的村庄，都是走上很远才落脚，她过惯了山里的日子，风餐露宿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出门也会遇上行商，或是看跟他们有没有好的买卖做，或是跟着商队走一截。山里的皮毛草药她都卖，换来的钱都买了自己没法做出来的用具。也采购些药膏种子，横竖什么都买点。出门包里装的都是皮毛药草，回家的时候就会是许多新奇的东西。
　　这几年没人认识她，也没人知道她是女的，这也是她一贯的伪装，曾经在军中待了两年，直到她们营中最后一场战役，沙场上死尸遍地，她没死，却不被知晓，只报无人生还。那场战役太可怕，无援无助，死了的兵士都发给家人抚恤，她没有家人，在当初征兵的时候，养她长大的铁匠就已经急病在榻，听说之后不久就归了西。她那时还不叫林光，跟着铁匠姓王，单字林，后来她用沙场上死人怀里零散的值钱东西一路辗转到了京城，又做工存下些银子，那两年正是京城风云动荡的时候，雇杀手除去自己的政敌是家常便饭。她寻思几回，凑够了钱照着自己的喜好打了一把长刀一把短刀，也去金刀堂挂了个名字。从此她就化名林光，没想到才做几次就打出了名声，也算是在京城过了两年富足日子。后来何相国被贴上榜，指名要当时成功率最高的她来接下。金刀堂里的杀手九成都是朝中各势力暗地豢养的，她虽然并未跻身朝政权谋，但是何相国的功绩和仁政老百姓都看在眼里。所以她才翻进何家大宅却只是去喝了杯茶。金刀堂的主事傅央正头痛这纷乱的政治洪流，她虽然背景空白，但是在朝中也暗地里臂助何相。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何相这个单子不可能被完成，杀手也还是会被派出去。
　　林光是整个京城最不适合合作的人。背景一片空白，能查的都成了无用的线索。难以掌控，又不对任何人效力。如果她没早早地就销声匿迹，京城只会把她推向死亡。何橘青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夜幕。她不相信这么一个谨慎得古怪的人会死得毫无音讯。
　　虽说这一趟是爷爷叫她来的，说小孙女不像她那些个哥哥姐姐招眼，出门细致些没人注意得到。她也算是半推半就的接下这个差事，但是她内心对这个怪女人的好奇心随着出门时日愈发膨胀起来。何橘青从小就是不走大家闺秀文静路子的主，她的父亲是何老爷子的嫡长子，在家说一不二的大家长，依然没法规劝自己的小女儿收敛些。橘青的母亲倒是不怎么念叨女儿，还时常劝夫君少担这心。橘青又被爷爷格外偏爱着长大，舞刀弄枪也请好师傅教，十几年下来愣是养出了个文武全才。后来她爹听老爷子要让她出去找一个早就没了踪迹的杀手，冷汗都浸透了衣裳，说什么也不同意。后来还是被老爷子臭骂了一顿不知报恩，拗不过，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女儿出远门。
　　家里的哥哥姐姐也都只能干着急，没人敢跟着出门，老爷子拄着拐杖拦在门口，谁敢靠近直接一顿好打。橘青也就带着两个跟班悄无声息的淡出了所有盯着何家的视线。
　　两个跟班都是从小学武，以一当十都是小菜一碟。她自己也能打能跑的，只要不是领着军队来堵她就出不了事。一路从京城到这个山沟里，她们走了两个多月，没有任何新线索，也没有任何人目击到林光。这种情况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从一开始就把她藏着送走了。而且是不属于京城的人。
　　她眼皮越来越重，想得也模模糊糊，靠本能爬上床睡下，嗅着木香渐渐沉入梦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