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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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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多了些不熟悉的人,她远远的在山头上就看出来了。也许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她手搭在短刀上,自欺欺人的摩挲着刀柄。
村里的大多知道那边的山里有个老猎户,曾经有一年来过几回,买卖些东西。却没见过她,也不知道老猎户已经死了一年多了,更不清楚她在这个小屋里住了三年有余。这一方山脉险峻,大小山麓树木茂盛,溪流落石也多,一般是没人会来,村里的猎户都有自己的场子,他们从来也不往这边来。所以按理,村里的动静大抵不是关于她的。但她握着刀柄的手从没松开过,心里甚至开始刺挠起来。她回了木屋,一路上尽可能避开雪面,专挑岩土地走。
靠在屋外的斧头被她收了进去,她简简单单煮了一锅肉汤,扯了半块饼泡着,并不急着吃。床头的木盒子是那个老人给她做的,在她还不是那么上手木工的时候,约摸着两年多前的事。她细碎的回忆着,锁扣一开,里头躺着的就是她的长刀,虽然平时也会拿出来见见光,保养得也还很好,即便是三四年没用过,它也随时准备着出鞘。她将刀拔出来再擦了擦,拿在手里是太过熟悉的感觉。这把长刀带着她所有的回忆,曾经保护的人,兵刃相向的人,一挥一砍都刻在了本能里。她重新拿起搭扣将刀挂上腰带,这才捧着肉汤咕噜咕噜的吃下肚。
外面的天再次灰雾下来,她看了看地窖的门,若有所思。
“店家,这附近可见过一个孤身刀客?”说话的女子年纪很轻,身着贵锦,腰间挂着一柄剑,怀里斜卡着扇子,大冬天的倒属实少见。客店老板上了酒菜,老实答了不曾,她便不再多问。
她一边吃喝,一边瞧着村民的傍晚餐食,手下的小跟班问了菜肉粮米小贩,也没有外人来买过。她心里又没了底,难不成那人真死了。
她没了再悠闲吃喝的兴致,付了钱,就到楼上客房休息。她的腰间除了剑,还摇晃着一块玉牌,刻了“何”字,背面是一个“禀”。
跟班在门前向她行了礼就顾自歇息去了,她卸了剑,从包裹里拿出纸本,挑亮了油灯,仔仔细细的看那只言片语的线索。
说起何家,那是京城里的大氏族,为官为臣,家财万贯,又深得朝中人心,老当家又是皇帝的结拜兄弟,皇帝对何氏一族是格外青睐。本身何家也代代仁人志士,青年才俊倍出,即使是没什么本事的也都至少良善,没出过败子。皇帝也常常感慨这样的名门望族太少见。这个玉牌上刻着何禀的女子是老爷子的孙女,“禀”只是她的小字,闺名叫橘青。她来确实是要查她,这个闻名京城上下的杀手林光。听说是当过兵打过仗,后来怎么成的金字杀手倒是没人知道。
她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没几行字的纸页,来之前不知道能有几成把握得到新线索,不过现在看来是没有希望的。要问为什么一个大小姐跑到这么偏远贫穷的山里来找个没踪影的杀手,还得说说几年前的事。那时候何家老爷子曾经被这个林光刺杀过,却毫发无损,这当然不是老头一把年纪了还武艺超凡,只是这个林光根本没想杀他。她这刺杀不过是在老爷子的书房里陪他喝了盏茶,聊了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之后杀手金字榜上唯一一个没有大家势力撑腰的刀客就消失了,有的传言说被雇主寻仇死了,有的也说挣够了钱归隐田园了,总之世间蒸发一般,半点消息都没有。何家这几年找遍了大小地方,没人知道她的行踪,江湖上甚至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女人。只有何橘青和老爷子晓得。因为那天书房里不仅有老爷子,正赶上橘青陪爷爷写字。她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林光根本就不在乎那时候多不多她一个。
那时候聊的其实也不是多么重大的秘密,不过是她接到了标着何老头价钱的单子,她来也就是告诫老爷子,她没打算动手不代表那个雇主不会派别人来。榜上有名的也多是不要命的家族死士。何家掌握的钱权,谁看了都眼红。
皇帝当然对何相国放一百个心,听了他的密报之后也铲除了不少风吹两边倒的,那些真正的操控者不好动,也权当杀鸡儆猴。
谋刺何相国的罪名虽大,当年雇林光杀人的主使却并无大碍,无人证物证,另一派自然还能稳坐朝堂,这几年更是不乏派人追杀林光。然而追杀了一两年没有结果,连个人影也没见到,他们似乎就此沉寂下去了。过了这么几年,风头过去,何相国这才悄悄让橘青出去探一探究竟。他能猜到她藏去哪儿,她真正的身世和名字也知道了个大概。所有有关联的文书也都被他处理掉,她的存在被彻底从明面上抹去。这也是当时喝茶聊天的一份回报。
现在林光正坐在家里,用篆刀刻着柴木的边角料。外头还在下雪,这个季节家里始终得燃着旺盛的炉火,才能在这白茫茫的深山里撑过寒冷。炊烟是可能暴露她所在的因素,但她也只能向老天爷念叨两句,让天气更恶劣些,这样就没人能在只有黑白的深山里辨认出她这一缕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