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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游光逸将词念了不知多少遍,终于叹了口气放下笔,看向此刻正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翠绿的外袍上缀满了金丝银线绘成的荷花荷叶,一块通灵宝玉坠在眉间,仿女装式样的水袖和柔顺的黑发一起垂到了地上。那人懒洋洋地靠在贵妃椅上,时不时地玩弄着手中的团扇,一派清雅之姿。不如怜取眼前人?怜取的当然不会是这本朝的六皇子,当今的睿王。
      见游光逸没有正眼看他一眼,睿王又暗自换了个自认为勾人的姿势,凄婉地开口道:
      “小十一,三年不见,六哥变丑了么?”
      游光逸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诧异他有此语似的抬起头,道:
      “六哥何出此言?”
      睿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顾自地道:
      “脸还是三年前的那张脸。”
      接着理了理自己的及腰的长发:
      “头发也还是三年前那么长。”
      然后看了看自己的藕臂:
      “皮肤更是比三年前还要好。”
      最后整了整自己的衣角:
      “衣服也是三年前的品味。”
      睿王不解地抬起头,风情万种地问游光逸道:
      “怎么小十一就是不喜欢,看都不看一眼了呢?”
      “六哥多心了,”游光逸笑得那么真挚,让人不得不信,“无论六哥如何改变,都是本朝第一美男子。”
      谁知睿王不甚在意地挥了挥画着美人图的团扇,道:
      “自古红颜薄命,本王不想做什么美人供世人画像欣赏,只想知道六哥我在小十一心中有没有一席之地。”
      游光逸眼中噙满笑意,道:
      “六哥天人之姿,小弟最爱。”
      睿王就这么在夸奖中红了脸,羞道:
      “六哥真是幸福之至,能否听听十一弟是如何爱我?”
      走到睿王的身边轻轻坐下,愉王爷动情地说道:
      “这朱颜三年不老,乃我最爱;这秀发三年不变,乃我最爱;这雪肤三年益美,乃我最爱,这……”
      深呼吸一口,游光逸才终于道:
      “这衣袍三年不改,更是令小弟钟情,百看不厌。”
      “如此甚好!”睿王兴奋地凑过脸,道,“本王已得皇上恩准,在京中可以留宿小十一府上。本来还担心会给十一弟添麻烦,但见到十一你还像从前那样与我莫逆,六哥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小十一,小十一,你高兴坏了是不是?”
      许久游光逸才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恍惚道:
      “六哥能入府与小弟一叙,鄙府真是蓬荜生辉,就连小弟也倍觉荣幸。”
      于是治平二年十月,本朝睿王爷入京后住愉王府。据传两人秉烛达旦,相谈甚欢,为兄弟情深之又一良好楷模,为时人称道。

      又是一个清晨,雪霁初晴,冬日暖阳。弱荷刚刚走到愉王住处,准备等王爷醒转,便听见屋内传出一声唤:
      “弱荷,什么时辰?”
      “回王爷,卯时了。”
      “哦……”似乎确认了是弱荷的声音,屋中人停了一会,又悄声道,“睿王醒了么?”
      弱荷听到此处,掩嘴笑道:
      “昨儿睿王爷突然说要赏月,挑了件罩纱的白衣,拎了两瓶酒就上了府里的假山,站在上面又是吹笛又是吟诗。奴婢在月下看到睿王爷那白衣胜雪的样子都不由神往,更别提那些路过的行人了。”
      游光逸听着,脑中赫然显出了一幅“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人归”的月下风流图,不禁头痛不已。还没等他问出口,弱荷又笑着道:
      “结果睿王因为衣裳单薄,从山上下来就受了风寒,头痛的要紧,一个时辰前才睡着。”
      “既然如此,”游光逸了然地点点头,道,“今日本王要出府一趟,你们好生照顾他。实在不行,我从宫里带御医回来给他瞧瞧。”
      “王爷今天也要进宫?”弱荷见愉王换好衣物用完膳要走,奇道。
      一抹笑意浮上了愉王的唇角:
      “一年好不容易有一天可以看到他生气的样子,怎能不去?”

      宫里的人皆认得愉王,于是游光逸匆匆过了五道宫门。见到皇上时,他面对窗外雪梅,尚在沉思之中,不知在想着什么。游光逸上前跪拜,道:
      “参见皇兄。”
      皇上慢慢转身,看着游光逸,道:
      “免礼。”
      “再过几日便是皇兄登基三年之时,臣弟特地先来祝贺。”愉王低着头,话中透着一丝凉意。
      “……你有这份心,也是好的。”皇上疲惫的坐到桌后,示意游光逸也坐下,“朕很累了,若没有要事,你就跪安吧。”
      “臣弟都到这儿了,你还要赶我走么?”游光逸瞬也不瞬地看着皇上,道,“光逸此次前来,只为了见皇兄一面,向皇兄道一声贺,别无他意,为何皇兄如此不待见我呢?”
      “那现在你见也见到了,贺也贺完了,可以走了吧?”皇上揉着睛明穴,满脸不耐之色。
      “皇兄辛苦了。”游光逸站起身,明媚地笑道,“为国事操劳成这样,恐怕远哥也不愿看到吧。”
      “……游光逸!”来人的目的终于显露,皇上竟大吼了起来,“你若是心中真有我这个皇兄,现在就快给我滚!”
      游光逸后退三步,状似惶恐道:
      “臣弟不敢,臣弟心中一直敬佩皇兄,从不敢违背圣上旨意。”
      轻轻抬头看了一眼怒气中的皇上,愉王又道:
      “臣弟这就告退,回府效仿皇上,睹梅思人。”
      说罢便要离去,却听背后有人压抑住声音唤道:
      “等等……你给我回来!”
      游光逸转身,看着皇上挣扎半晌,最后颓然道:
      “你再怎么激怒朕都无所谓,朕只求你能告知光远到底葬在何处,让我能去祭拜。”
      “皇兄一片真心,光逸明白。”不知为何,话到此处愉王也黯然,“但三年前光逸就已将远哥骨灰撒入海中,让远哥能看尽大好河山。”
      “你,你可知再怎样光远也是皇家人,怎能让他尸骨无存?!”皇上惊呆了,悲愤地指向游光逸,“你就这么恨我,恨我拆散了你和光远么?”
      游光逸瞳孔骤然收缩,垂下了头,再看向皇上时笑得那么忧伤刻骨,连怒气中的皇上都呼吸一滞。他笑着答:
      “是啊,我就是恨皇兄你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正待要再说什么,忽听屋外的宫人敲门道:
      “皇上,枢密使迟渊求见。”
      皇上深深呼吸,道了一句:
      “就说朕今天身体乏了,要宣太医,让他和愉王爷一起退下吧。”
      迟渊在殿外等候多时,没有等到皇上召见,反而看到一身紫衣的愉王。游光逸见了他,一扫先前的低沉,搂过迟渊的肩膀道:
      “颜卿,本王心中好生难过。”
      迟渊本想推开游光逸,却想起他刚出殿时那阴郁的模样,似乎确是神情沮丧,心中一叹便任愉王搂着动手动脚。忽然游光逸抬起头,似乎有什么主意似的,目光炯炯:
      “颜卿,你愿不愿与本王去一个地方?”
      听到愉王三番两次地叫着自己的字,迟渊有些不适地转过头,道:
      “去哪?”
      “不要问,随本王去就是了。”
      本王带你去见当今圣上最想见的人,最想到的地方。
      也是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人,再也到不了的地方。
      京城郊外,断桥残雪,孤山小园。
      迟渊随游光逸在墓前站了好久,才听他终于开口,却不是对自己说话:
      “远哥……今年,可是第三年了。”
      远哥?迟渊暗暗思索,能让愉王如此心念的,是哪个人?
      “是你说的,只要过了三年,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怪我。”
      这朝中,似乎只有先帝才名为“远”。圣上即位的第一件事,便是颁布法令,不许任何人名中含有此字。想到这里,迟渊不由得又朝那墓多看了两眼。
      “就算我做的,是他三年前对你做的,你也不会责备我……是么?”
      那墓碑出乎意料的,只有一字。
      原来如此,无怪乎愉王要把这座墓移到这荒芜人烟之地。
      只见游光逸回眸,看着迟渊道:
      “颜卿,该看的都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如今,你是不是该对本王负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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