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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蛰龙已惊眠。 ...

  •   天光青波荡漾,云影纯白,似有清风徐来,染山林万千花开。此处高林遍布,地处山野,少有人至,野兽不存,只听山雀嘻嚷。

      越惊眠靠着一棵树坐着,长腿一条屈膝,一条伸展。他抬手,细长的手指落在胸口,身侧的水坑倒映出他的面容。少年人发如泼墨,一双眉蹙着,眼廓姣好,眼尾上扬微勾,带着抹天生的胭脂色。黑色的瞳仁泛着淡淡的冷意,情绪敛在眼中,暗如深渊。微露出的一点雪白虎牙抵着绯红的唇,看上去迤逦勾人。

      越惊眠没在意此时这幅皮相,他的目光落在五指覆着的胸口。想起了一些……他死前的事情 。

      越惊眠,越惊眠,越千……

      越千,这个名字,谁都不会陌生。

      年少多灾,幸的得遇上宗京门的第一人。得他垂怜,留在身边顾看。虽不是京门之人,却与京门之人无异,享受着京门弟子的待遇。因为越千身后站着的人是……京门的第一人啊。

      有这般大人物教导,何等幸运与荣耀。可是……都说越千不满足,不甘屈膝他人之下,野心勃勃,残害同门,勾结魔修,堕落成魔。

      越惊眠敛眸,他因妄念而生心魔。心魔未除,他潜心祛除心魔,却有一堆人莫名围剿他,说他勾结魔族。那时那人闭关未出,他只能靠自己。争斗过程中心魔躁动,他硬生生被逼堕魔,才一路杀出重围,逃出生天。此后,便有了他勾结魔修,残害同门的罪名,世间人人喊打。他无法,处处躲藏避让。他想,至少等那人出关,知道了他的事,会为他洗清罪名。知晓哪怕他被逼堕魔,也并未害无辜之人性命。

      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想要他的命,越来越多他从未做过的事逼着他认。他一派茫然,但也有以前交好的人肯帮他,他以为天无绝人之路,可那些人披着伪善的面容,将他出卖。假惺惺的劝说他伏罪。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事情都要他背,凭什么他无错却要活的如此卑微,小心。他自认不甘,正道于他无情,何必再对他们手下留情!于是,他果断投入魔道,与正道为敌。

      他最遗憾的…还是没等到那人出关和他说清楚,便在一处秘境遭正道伏击……就此埋骨。

      那处秘境据闻有秘法可让魔修祛除一身魔气,重新修炼。他去了,没寻到秘法,却有了数百个人等着他,将他就此击杀在那处。

      天道难测,让他埋骨却又再给他重活的机会。他再睁眼,却是百年后,本以为侥幸不死,却是换了一具身体。这具身体,与他同族,越姓,唤惊眠。越惊眠想,挺有缘的。蛰龙已惊眠,一啸动千山。他原来唤作越千,表字惊眠,而这具身体就叫做越惊眠。这世上,世人皆知越千无恶不作,却少有人知越千也叫做越惊眠。此身父亲越戡,是上宗之中与京门齐名的楼岛长老,颇有地位。母亲云水遥乃这下宗离云宗的宗主。啧,家世不错,可惜被宠的懵懂无知。人心险恶,遇人不淑,死在了这外面,才有他来接手。

      胸口,仿佛还有百年前临死一幕万剑穿心的痛感。身上,是遍布骨骼的痛楚。越惊眠低低笑了一声,心魔妄念难除,那就不除。世间说他堕魔,他堕魔又如何,谁逼的!既然重来一回,这次他偏偏要站在正道巅峰。让这些人看看,日后尔等天之骄子于他手下皆为蝼蚁,这些伪君子,永远都杀不了他越惊眠!至于那些害了原身的,天道好轮回,事事诸因果。总归,所有人,该偿还的,一个都跑不掉。

      越惊眠站起身,撇了眼身侧的水坑,看到那张与他原来七八分相似的面容。冷漠的目光停留,然后移开。

      越千已经死了,百年前死在那个秘境,世间皆知。如今的越惊眠,可还活着。

      他一步一步走,慢慢闭眼,身旁百草枯荣,如瞬间四季而过,一朝尝尽岁月。

      百年前,他入秘境,秘境虽无秘法,却有大道传承。世间大道归一,繁衍万千,凡有道者,与天争锋,修习之道坎坷,却也机缘遍布,可一步登天,手眼通天,寿与天齐,不死不灭。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历过大难,死过一遭,却也获益,传承大道。此大道乃为生死道,一念之间,生死莫测,亦生亦死。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此乃,绝处逢生!

      群山之巅,风回云散。一人玄衣墨发静立。漫漫白雪而下,却未有一点沾染在那墨色之上。天地偌大,一身冷清,仿佛诸般事物不入他眼,未动他心弦半分。

      翎羽斑斓色彩的雀鸟约莫一尺之长,一人之高。在纯白雪色中徐徐而来,极为显眼。修长尾羽轻摆,雀鸟优雅落地,淡色的喙梳理着自己的翎羽。

      侧首看着这只鸟,雁流深微蹙眉,开口,“何事?”。

      他长的极好,容色霁华,胜若秋水,修眉入鬓,一双眼带着淡淡的霜色,冷淡到世间万物不容他眼,只有一片空无的静。

      长的是好,只是这人,堪比冽冽霜雪,九天玄冰。秋白辞心里暗戳戳诽谤,翻了个白眼,从一只雀鸟变为一身白衣翩翩的俊逸公子。

      秋白辞低头理了理自己宽大的袖摆,才懒懒散散回他,“掌门让你过去。”

      雁流深低眉,转身往回走。

      秋白辞看着他,皱眉,有些无奈,“不是,你还记着呢。都几百年了,当初你闭关我们没照顾好……”

      话没说完,耳边落下一缕被划断的发丝。秋白辞顿时闭嘴不言,悻悻摸了下高挺的鼻梁,有点尴尬,火气太大了,提都不让提。

      雁流深收回手,修长白瓷的指尖落着一点白雪,刚才就是这落下的白雪被他丢了出去,从秋白辞耳边割掉了一缕头发。

      “别提他,否则下次你可以不必来了。”

      冷淡落下一句话,雁流深衣摆划过冷戾的弧度,在秋白辞的视线中,一抹玄色逐渐消失在茫茫雪色中。

      摇了摇脑袋,秋白辞苦恼,这要他搞什么啊!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人家没迁怒都不错了,自己闭门不见客,多有涵养。现在事逼多,非得喊的人家出来,咋不自己来喊。

      “关老子屁事,又不是老子干的。在这给事逼收拾烂摊子!”想了想,秋白辞直接懒得管了,变成之前那只羽毛斑斓的雀鸟,起身往回飞。

      事逼就是事逼,破事多,爷不伺候了,爷去人间找乐子去!

      雀鸟掠过九叠重山,影映漫漫湖泊,翩然而去。

      此一路,屏风九叠云锦张,影落明湖青黛光.金阙前开二峰长,银河倒挂三石梁.香炉瀑布遥相望,回崖沓嶂凌苍苍.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长.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这锦绣之色的开端,一紫檀石碑高耸入云天,碑上字若银钩秉烛,大气浩然。上书“京门”。

      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

      曾道京门开山祖师曾于登仙途中,在此地偶见彩云飘然化为芙蓉花开,视为祥瑞,乃道:“仙门尔雅,犹若芙蓉,雍容大气。此乃天降大任。”于是,肆意大笑,抽剑劈山,分为如今京门九重山。剑锋划过,落字“京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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