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如不一条狗》荆侵

1、序章

　　-序章-

　　战舰的残骸在星际漂浮，冰冷的碎片撞上力场护盾便瞬间湮灭为粒子。在硝烟狼藉的穹顶之下，帝国第七军上将手拄银杖立于军舰的指挥室中，全息焦灼的断壁残垣令其苍白的脸庞时明时灭。他侧头点燃一支烟，白烟顺着上将指骨细长的手指缭绕，模糊了淡白的眉色和眼睫。还未熄灭的星火在其晶莹剔透的浅色眼眸中晦明闪烁。
　　“舰上禁止吸烟，请您熄烟——”
　　上将呼出一口白烟，连余光也吝于施舍给舰内AI。他举起手丨枪，枪口对准发声器，随着一声枪响，AI温柔和善的声音骤然失真，徒留断续的音节在残破电缆间持续机械地起伏着。在连传令官的呼吸亦克制地放轻的安静时刻，控制门外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了喧哗声：“诺曼中将，您不能进去！”
　　“兰开斯特！”一个身着星辰军制服的高等军官挣开了牵制，他猛力捶击透明控制门的权限锁，凌乱发梢遮挡的眼睛狰狞赤红：“兰开斯特，你这个疯子，出来见我！”
　　高挑颀长的上将转过浅紫色的虹膜，他好整以暇地注视着情绪癫狂的诺曼中将，许久才挑起修长食指，在半空中轻轻一划。
　　“控制门已开放。”随着AI机械而字正腔圆的声音响起，透明的控制门缓缓打开，诺曼中将快步闯入指挥室，他甩下军帽，狠狠拽紧兰开斯特规整的衣领。他张启咬紧的牙关，牙龈溢出的血蹭在颤抖的苍白嘴唇上：“你害死了他，你害死了艾默生大校！因为你的一意孤行，还有你的战略误判，整支机甲师无人生还！”
　　兰开斯特微不可见地颦起修裁整齐的淡白色眉毛，他冷淡地看着下属将中将拽离，慢条斯理地整理衣领，低沉磁性的清冷声音里听不出一点波澜：“我没有误判。他的死亡是必然的。”
　　诺曼中将如末路野兽般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兰开斯特，他抑制不住的眼泪终于在他眼中涌出：“你故意让他做诱饵，你就没有打算让他活下来！”
　　“对，”兰开斯特将烟蒂熄灭在漆皮手套上，他转过身，淡铂金色的及腰长发掠过诺曼中将的指尖：“感谢他吧，否则单凭你的脑子，怎么还会有机会站在这里安然无恙地犬吠。”

　　“兰开斯特将军，”传来官的声音令假寐的兰开斯特睁开眼睛：“王城快到了。”
　　兰开斯特支着下颌的指节未动，他敛下纤长的淡白眼睫，俯瞰王城。在冠冕堂皇的日辉之下，王城被金色的辉芒簇拥着，一万株镶嵌着金箔的玫瑰在神的后花园纷落。白鸟的羽毛在吉光中飘落，在兰开斯特仿佛细缀着贝母的淡白色脸庞上投落阴影。
　　“安塞尔.冯.兰开斯特！”一位身着猎装的银甲骑士自远处驰来，他蹬着马镫翻身而下，摊开双臂，缀满珍珠的丝绒披风自他的臂侧滑落：“神圣第七军的统帅，不死者上将，星月大公，以及我——万王之王的弟弟，我为你还活着的讯息而感到喜悦。”
　　国王那张与王弟别无二致的面孔并未被白化病褪去颜色，他拥有祖母绿宝石似的清透眼眸，以及浅金色及肩长发。他将金发规整地梳理至额后，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这令他看起来神圣而庄重。
　　“莱斯特王兄。”安塞尔微微扪心欠身，他及腰的淡铂金色长发垂落在耳鬓。
　　莱斯特走在安塞尔身侧，他将皮革手套摘下，递给身旁的侍从：“除了第三军之外，其余五军上将联名弹劾，说你将最精锐的机甲师当作饵食。安塞尔，你真是个疯子。”
　　安塞尔回应得敷衍而冷淡：“谢谢。”
　　莱斯特并不在意，他涓流着碧透海浪的眼眸弯起，精心计量过的笑容难以捕捉情绪：“但只有你给我带来了我想要的。自由联邦的第三防线崩溃，我猜测他们的星际港口正有一支求和的星舰准备驶航。”
　　“休斯，”莱斯特叫来侍从：“呈上我为他准备的礼物。”
　　恭敬的老休斯自身后迈步向前，他端起一个由纯白柔棉铺垫的花篮，上面装模作样地装饰着被折断的蘸满露水的飞燕草。
　　安塞尔揭开方帕，飞燕草花瓣和露水一并坠落在地上。他看了一眼篮中栖息的幼犬，又将布遮上了：“我有属于自己的军犬。”
　　莱斯特摁住安塞尔的手腕，他那令安塞尔厌恶的、虚情假意的笑容明艳而昭彰：“它不一样，给它取个名字吧。”
　　安塞尔冷冷瞥了莱斯特一眼，他拾起沾着花香的方帕，擦拭刚刚被莱斯特触碰过的地方：“血管里被注射防噪微型监听器，是挺特别。”
　　国王得体地略过上将言辞中的讥讽，反而彬彬有礼地继续引荐自己的礼物：“它是来自远古的访客，科研院所从化石中孵化的产物——违反星际公约——嘘，别说出去。模拟数据显示成年体的体长至少达十三英尺，你不感兴趣吗？”
　　安塞尔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篮中孱弱的幼犬，最终给他取名为：“亚历克斯。”
　　莱斯特弯了弯眼角，眸中清澈的碧水蓝天似要溢出深邃的眼眶：“人类的守护神么？”
　　安塞尔接过花篮，目不斜视地自莱斯特的身侧擦肩而过：“不，因为它以字母A开头。”

　　安塞尔离开衣香鬓影的洗尘宴后，独自乘坐鎏金镀银的马车回到大公府。他脱下漆皮手套，刚收养的那只小狗此刻正窝在柔软的小窝里吧嗒着嘴睡觉。它一直在沉睡，从未睁开眼。
　　安塞尔神色冷淡地看着它，他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指腹点住额角，倏忽间荧蓝色的光覆盖他浅色的虹膜，高雅而成熟的女声穿过他的思绪：“日安，My Lord。LUNA为您效劳。”
　　安塞尔的神思直接下达了指令：“检查它的基因起源。”
　　“指令收到。物种库无法匹配。目标与阿奴诺尔智人基因相似度：97.238%。与德文纳古狼基因相似度：84.433%。”
　　荧蓝色数据流在安塞尔的瞳孔中闪现，安塞尔注视那只幼犬，微微颦起淡白色的浓眉：“你到底是什么东西。”